倪阳州正挨家挨户的从巷子口往里踅摸,没等找到赵清的家,先碰上了迎面走过来的颜琮之。
“怎么不回家?”
男人还穿着白天那身衣服,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过来的。
“师傅。”
倪阳州赶紧上前:“我妈好像有情况,最近和一个叫赵清的警察走得很近。”
颜琮之顺着路往前没走几步,一指地势颇低的一户出租院子。
“在那。”
倪阳州懒得想对方是怎么知道人家家庭住址的,顺着手指的方向过去看。
院子不大,整理得井井有条,还有几盆才种下的小芽,也不知道是什么植物。
房门闭着,窗户也暗了,应当是已经睡下,或者没人在家。
也是巧,赵清刚送走桑书兰,就被一个电话叫到警队去加班,这才给了倪阳州在院子外鬼头鬼脑四处乱转的机会。
看着没人,四周又黑漆漆的,路灯昏黄,远在街角,倪阳州对男人一昂头:
“师傅,给我望风。”
颜琮之还没来得及劝阻,青年就直接翻身从临街的矮墙翻了进去,身手利索,像个常客。
倪阳州进来先贴窗户上往里望望,又用耳朵贴着门边凝神静气听了一会儿,这才四下看了看。
小房不大,屋后也有半坡遮掩的棚子,正面看不见。
倪阳州绕到后边才看到小棚,里边放了一些常用工具,还有三个木头小凳子。
青年打开手机电筒照了照,发现三个小凳子各有残缺,一看就是练手之作,妈妈拿回家里那个是品相最完美的。
倪阳州咂吧了一下嘴,不知这事情的发展是好是坏。
忽然“砰”的一声传来,倪阳州露出个脑袋,往房前去看,只见师傅不知什么时候也翻了进来,正低头捡什么东西。
“pusiiii——师傅——”
倪阳州悄悄走过去小声说道:
“你怎么进来了?”
颜琮之捡起来的是个洗脸盆,搪瓷的,很新,但被他打翻时磕掉了一小块白。
男人的声音没有压低,只是用了正常音量:“没吓到你吧。”
倪阳州想捂住对方那张正常音量说话的嘴,手上才拿了凳子蹭了一手灰,只好一把揣进师傅的臂弯,把脸盆接来放到地上。
“小点声师傅,别让人家抓咱俩现形儿。”
“去警局了,他没有两三个小时回不来。”
倪阳州挑了一下眉:
“你监视他?”
颜琮之看着盆上磕破的一小块黑:
“有备无患。”
倪阳州夹着师傅的胳膊,不顾对方紧绷的肌肉,带着人往大门走:
“其实你都监视了对吧?”
颜琮之下颚紧绷,等了几秒,轻轻地“嗯”了一声。
倪阳州摇摇头,从里边把大门的横插打开,把师傅送出了门:
“也好,别影响人家正常生活就行,突然来这么一个不知底细的,我也担心。”
男人发丝落到肩上,看着自在了一些。
“而且也没必要追着我翻墙,”倪阳州又把大门关上了,按照原样插好,侧身从矮墙上一按就翻了出来,动作行云流水。
“您是御剑飞行的,不是摸墙头的。”
倪阳州朝着颜琮之眨了一下右眼,男人看着那张生动的脸,忽然张口道:
“我在这里是个普通人。”
倪阳州点头:“普通的有钱人加大帅哥。”
边说边往家的方向走。
颜琮之默默跟在身后。
“我不能飞。”
倪阳州“嗯”着,“把那金属的义肢换成带喷射火焰的或许可行。”
颜琮之跟在后边,慢慢吐出口气。
“或许……”
倪阳州回头朝师傅一笑:“您看过铁壁阿童木吗?”
青年的话轻松随意,没把师傅手脚不便翻倒瓷盆当回事,也没把师傅少一条腿看得有多么悲惨。
语言上没有避讳,甚至还能开玩笑。
颜琮之因为刚才的插曲而升起来的、从未有过的陌生情感,转瞬间消失无踪,自卑好像被戳破了的肥皂泡,从来就没有出现过。
前边的青年走过路灯下,灯光昏黄,像倒持的花苞,从他的头顶赐福掠过。
“师傅,这个赵清人品怎么样?以前结过婚吗?有没有孩子?为什么调过来的?”
颜琮之掏出手机,调出一个文档,递给青年,同时说道:
“之前在A市当了二十三年警察,没被提拔,为人忠厚,热心,很受同事爱戴。上司带了个新人,要用威势服众。”
言尽于此,倪阳州明白了,老好人估计被用来开刀作为切入点了。
到了新局,过往的成绩算是半折半赔,从新来过。
倪阳州低头看着资料,原来赵清小时候听过不少风言风语,说他是她娘搞破鞋的产物。主要是小时候长得水灵,和地里刨食的亲爹长得实在不像。没几年爹娘去世,赵清靠着自已攒下些钱,请人说下一门婚事,要结婚的人选却急病一命呜呼,村里都说他克妻克父母,乡言村语的不好听,赵清便舍了家里微薄的产业去当兵,后来几经周转当了警察,再也没结过婚。
这样的经历……
倪阳州看了几遍,感觉上是个靠谱的可怜人,但他总觉得哪里有些怪怪的。
“到家了。”
颜琮之伸手拦住了差点一头撞在门框上的青年,把倪阳州从思考中拉扯出来。
“哦,哦哦,师傅您回去吧,我这就回去睡。”
倪阳州把手机递给师傅,男人才要接,那只举着的手却突然撤了回去。
青年哎呀一声:“我还没有孟灵师的联系方式呢。”
倪阳州怕随便翻屏幕不合适,说着便拿出自已手机,给师傅的微信消息框里随便点了个句号,果然师傅的手机窗口上方弹出来一个推送。
“叮咚”一声,青年的眼睛停了半刻,忽然带着笑意抬了起来,看向那张向来沉静的脸。
“原来,”
“您喜欢叫我‘州州’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