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罢,孟同拂转头继续看向颜琮之:
“您老是有什么事吗,有什么我能做的?”
在孟同拂看来,这个名声极大,身世又难以探寻的未入观的宴先生,是真正的现世大能,多少人曾探寻过他的曾经,却只能得到最为普通的穷困家庭背景罢了。
大家私下里都觉得,那个爹走娘跑的经历不过是为了掩人耳目,不然照着这人的本事,除非是娘胎里带来的,要不就是后边有什么奇遇。
多少个自负有能的人都无法看出来对方的能力底细。
孟同拂不觉得自已能无缘无故得人家青眼,大老远来山里给自已的纸人塑形,应当是有什么事,需要聚力罢了。
自已虽然也是个半路出家的,但好歹还算有些本领。
倪阳州在一旁听着看着形貌大约四十来岁的孟同拂叫自已的师傅“您老”,只觉得新鲜。
按照这个世界来计算的话,师傅今年芳龄三十又二,实在是不应该得这么一个“您老”的称呼。
倪阳州暗戳戳地想,要是按照几个世界加起来的年纪来算……
那就是“你祖宗我”。
嗯。
很气派。
不管倪阳州如何在天马行空地瞎想,孟同拂倒是在很认真地等颜琮之的回复。
颜琮之颔头:“的确需要孟灵师的帮助。”
倪阳州回神,赶紧站出来说道:
“我最近要死啦,到时候想请您帮忙招一下魂!”
孟同拂看着短发青春的青年,有些惊讶,他一直以为对方是宴道长的助手来着:
“这,招魂?额,招魂的确是我老本行。”
孟同拂头些年原本各种阴间活儿都干,后来招魂最灵,便属于专业精修了,倒是也闯出一些名头。
“有什么特殊要求吗?”
虽然有了一些名声,但招魂这事其实并不是太难,稍微有些法术,是道上的便都能干。
倪阳州想了想:“没什么特殊的,就是不知道具体什么时候死,您得跟着些我们,最好等我一咽气儿马上就作法。”
“招魂之后……”
孟同拂虽然感激对方,有忙一定要帮,但是担心自已力不能及,怕坏事,招魂不难,应该宴道长自已就能来,何必再让八竿子打不着的自已帮忙?
“之后的事,便无须孟灵师费心。”
颜琮之适时接话,从口袋里拿出一张银行卡递过去:
“劳您辛苦,资费都在这里了。”
这样一出手便知不是小数,但干他们这行,最忌讳的是不收钱。
收这么多,孟同拂觉得亏心。
“这就不必了,您还救我一回呢!”孟同拂挠了挠脑袋,说道:
“您老要是有时间,能不能帮我再整一副身体。”
这具纸人还是之前那人给做的,好是真好,就是时间长了,再加上自已魂魄离体三年,都败得不成样子。
宴道长虽然只是随意粘粘补补,都没注什么法力,但效果十分好,关节也不卡顿,比他自已往日见的手艺人要精湛多了。
说完,又觉得自已的报偿要高了,忙垫补道:“要是麻烦……”
“不麻烦。”
颜琮之摇头,“回去便做。”
孟同拂憨厚地笑了一下,招魂的人选这就算定下了。
倪阳州和颜琮之等了一会儿,孟同拂前后转转找了一圈想收拾收拾剩下的东西,却发现时间长了,被些胆大的孩子都搜罗了干净,家里什么都没剩下。
招魂要用的东西也没了,仨人走出去开车,一路行到附近的香烛店,这才把装备置办地七七八八。
孟同拂光棍鬼一个,到哪儿都不愁,跟着这师徒俩一起,还算得上自在。
特别是这个叫小倪的年轻人,十分合他眼缘——少有这个岁数的普通人能这样轻松地谈及生死。
听其言观其行,青年比活着时的他可是潇洒多了。
行走坐卧看上去比宴道长还显得随意,任性自然,颇有隐士风度。
孟同拂是个话多的, 在车上坐得无聊,当空气当了三年,也正赶上了爱说话的年纪。
“小倪啊,你怎的就遇上这样的生死大劫,可还有破解之法?”
孟同拂当鬼当了三十多年,还曾体会过不少心酸苦楚,此时是真心为对方着想,宴道长就在身边,没准还有回转的余地。
“招魂之后最好的情况也就是如我这般,能走能动,但活动受限,要灵力滋养着,食不知味,寝不安眠,不是好走的路哦。”
孟同拂在家里的好风水中待了这么久,充能很足,一节更比六节强,可是时间长了,等灵力消耗地差不多,还得回去补,除了活得长,总归没有做人好。
倪阳州抽空从后视镜里看了眼看上去与真人相差无几,只是带着瓜皮小帽子戴着布口罩的孟同拂,一时也没回话。
副驾驶的颜琮之原本是在侧头看窗外的风景,此时也转过头来,好似不经意间瞥了眼倪阳州的表情。
倪阳州笑了笑:
“怎么说呢?”
往事历历在目,却都如云烟过眼。
“算我不幸,千万人里挑一的事落到我头上。死劫,应当是非死不可了。不过……”
“……其实也算我幸运。”
孟同拂看到青年微微扬起来的嘴角。
“我不是还有师傅呢吗。”
正等着红灯,倪阳州歪过头看了一眼平视着前方的颜琮之说道:
“能遇见师傅,就是我最大的幸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