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叶虽然不明白什么是“烤鸭”,但是在孙郎君说完后,跟着慕容岁死里逃生的那几人,原本还有些动摇,接着就面色一白,低头不再说话。
倒是她身旁的有些女子还不肯罢休似的,不过无人在意,因为她们本就是手无缚鸡之力的边缘人物,帮不上忙,自然也没有话语权。
赵宗哲眼见那一个病秧子和一个呆憨憨三言两语就化解了他计谋,觉得此事拖久了,怕真是要横生变故,于是干脆拼命挣扎起来,嚷嚷道:“裳儿不留下,我也不活了,大不了大家一起死!”
谢云东等人见到自家王爷突然的自杀式操作,急的忙往上凑,眼见柳叶手中的筹码就要失控,霓裳哽咽着对柳叶说道:“柳叶姐,我愿意留下,你们走吧,为了我不值得。”
柳叶狠狠掐住赵宗哲的脖子,对霓裳说:“我说了要带你逃出去,除非我死了,否则绝对不会丢下你。”
说完她冲着慕容岁说道:“慕容岁快想想办法,我要是死在你面前,你这辈子都当不了我表姐夫了!”
慕容岁本就想上去帮忙,听到柳叶的喊话,一个踉跄。
为什么谁都觉得他非贺年年不可,薛岑也是,连柳叶也是,他千辛万苦当秘密隐藏的情感,就被这样公之于众,难道他不要面子的吗?!
慕容岁气呼呼的上前,一拳就打在赵宗哲的腹部。赵宗哲只觉五脏六腑都被这巨大的冲击力撞散了一般,喉头一甜,一口鲜血喷出,疼的半天喘不上气。
慕容岁满是狠厉的对乘机往前冲的谢云东说道:“再上前一步,大家都一起死,拉个王爷做垫背的,我们也不亏!”
原来柳叶虽然掐着赵宗哲的脖子,但只是掐着,并没有进一步的动作,大家只是想象可能会出现的后果,并没有真实见到。
但如今慕容岁毫不留情的一拳,打的赵宗哲口吐鲜血不说,还直翻白眼。谢云东这才意识到,面前的男人,或许并不像他相貌显露出来的那般稚嫩,好掌控。
谢云东忙出声,制止手下的上前的动作,放缓语气说道:“少侠息怒,我们不动了,您手下留情,王爷他身子娇贵,经不得这些。”
慕容岁从柳叶手中接过还没喘匀气儿的赵宗哲,对着他的脸就是咣咣两耳光,目光却挑衅的看着谢云东:“你是不是搞错了,现在主动权在我手里,我就算是杀了他,你们也得先听着着。”
谢云东这才慌张的说道:“好好,你说了算,你说什么我们都听着,只要你停手。”
赵宗哲接连受了一拳和连耳光,感觉整个人都被打蒙了,耳朵嗡嗡的鸣叫不止,半天才缓过来,再也不敢有其他的动作。
霓裳虽然像是他妻子的转世,但是他要的是复活妻女举家团圆,并不是下去和妻女团聚。
故而赵宗哲终于放低姿态,对慕容岁说道:“少侠对裳儿如此执着,想必是早就计划好的,我只问一句,对方许诺了什么!钱?权?还是其他什么珍宝?”
慕容岁冷冷看着他又是一拳砸在他的腹部,赵宗哲咳得又吐出一口鲜血,谢云东等人惊叫道:“王爷!”
赵宗哲却忍着不动,还冲关心他的那些人摆手,示意不要插话,继续说道:“好,你不高兴,我不问,我最后再说一句,不管对方给你什么,我都可以百倍千倍的给你,什么都行!”
慕容岁冷眼看着眼前的男人,看上去二十几岁的样子,心机气势却比他见过的修士和魔族那些老人,不遑多让,如果不是自已的命还捏在他手里,他还真是要心生佩服了。
慕容岁阴恻恻的靠近男人耳边,低声道:“别白费心机了,我要的东西你给不起,你要的东西我倒是看明白了,我既然敢在这里发难,就有足够的筹码,即便是你死,大不了我就是费些功夫罢了。”
得,赵宗哲心里想,这算是遇上硬茬了,既不怕死,还有足够的傲气,自信,他带兵打仗多年,也没有遇到如此心机,手段,实力并存的人。
如果不是他为了此事筹谋几十年,他真想将此人留在身边,作为已用。
赵宗哲啧啧摇头,道:“可惜了,难得一遇的人才。”
慕容岁见他的异样,抬拳又要打,就听到他高声喊道:“仙师,此时不出来,更待何时!”
随着他话音落下,一道凌厉的法力,从慕容岁背后的亭台方向冲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直直向慕容岁攻去。
慕容岁察觉到身后的异样,反手扔出一道符箓。红色的符箓迅速燃烧,化作一团火光,与那法力撞击在一起,“轰隆”一声,在身后炸裂开来。
强大的灵力波动引发的巨大冲击波,将周围数丈之内的凡人都狠狠推开。
唯有慕容岁和柳叶身上的法衣在接触到灵力冲击后,自动开启防御阵法,护住了主人。
爆炸引发的硝烟散去,一身白衣,鹤发童颜,仙风道骨的仙师,赵某,出现在圆台边缘,惊讶的看着安然无恙的慕容岁和柳叶,说道:“没想到二位竟然同是修行之人,是老夫唐突了。”
柳叶惊讶于这人能够操纵灵力,但是见慕容岁在一边沉默不语,没有轻举妄动。
赵某见二人不理自已,并没有觉得恼怒,而是笑眯眯的说道:“二位既然是同道中人,我们有什么事情都可以商量,没有必要因为这些小事,伤了和气,你们说对吧?”
想起这满满一地宫的男男女女,那些被吊起来放血的场景,还有从薛岑那里听过的一场从二十多年前边兴起的关于“美人”的倒卖灾祸,最后他的思绪定格在面前这个被称作“仙师”的修士身上。
他们以为只是为政者的残暴不仁,或许身后还隐藏更为重大的秘密。
但是目前,慕容岁对这秘密却并不感兴趣,他法力被封,对方却没有,时间拖得越久,他就越不占优势。
慕容岁低声同柳叶说道:“你像我刚才那样挟持着赵宗哲,带着霓裳他们赶紧走,我在关键之处都留了符纸,你们只要顺着符纸走,出了门,年年他们会接应你们。”
柳叶抬头望着他,问道:“你呢,你不跟我们一起走吗?”
慕容岁轻轻摇头。“有这个老东西在这里,我们一起恐怕很难全身而退,你先去搬救兵,我拖着他们。”
柳叶刚要拒绝,慕容岁将赵宗哲往她面前一推,连带着往她手中塞了一张符纸,回身就向那仙师冲了过去,二话不说又甩出一道符箓。
那仙师手印翻飞,掐诀调动灵力反击,慕容岁乘机对还呆在原地的不动的柳叶说道:“柳叶,听话!”
剩下的人见慕容岁突然冲了出去,一脸茫然,纷纷看向柳叶。
柳叶握紧手中的符纸,在趁乱想要挣脱的赵宗哲挣扎不休的右腿之上,狠狠踩。
只听一声亲耳可闻的“咔嚓”声,赵宗哲的右腿以一种诡异的角度,弯折。伴随着他的痛苦的闷哼,周围试图上前阻截的谢云东等人,再次被迫停下观望。
柳叶问李郎君:“你自已能走吗,我需要一个人帮我拖着他走。”
李郎君看看扶着他的孙郎君,见他还没反应过来,忙推了他一把。孙郎君后知后觉的上前帮忙。
其他人杂七杂八的也想要伸手,都被柳叶阴恻恻的眼神吓退,讪讪的收回手,默默跟在后面。柳叶嘱咐霓裳和李郎君道:“你们盯着这些人,我不相信他们。”
一群人一步步向前,另一群人一步步向后,都没有人顾及后方斗做一团的慕容岁和赵某。
赵宗哲被柳叶和孙郎君拖拽着在长桥上前行,因为痛疼而紧闭的眼睛,疯狂转动,心中思绪也不断翻转。
腹部和腿部的伤痛都是次要的,重要的是,他终于意识到,被仙师称为同道中人的这对年轻男女,或许真的有能力将霓裳带走。
为了这一刻,他等了二十多年,好容易万事俱备,让他就此放弃,他实在是难甘愿。
眼见距离长桥尽头越来越近,谢云东像是无头苍蝇,毫无办法,仙师也被对方牵制,一直抽不开身营救。
赵宗哲猛地睁开眼,满是焦急的眼中闪现一抹疯狂,为了妻女,他不知道杀了多少人,比狠厉,谁在他面前,都得心甘情愿的拜服!
手中一直垂头丧气的王爷,突然大喊一声“谢云东!”而后就疯狂扭打反击,柳叶一时不察,抓住她胳膊的手滑脱,毫无经验的孙郎君也被手中之人突然生出的变故,吓的松了手。
一直虎视眈眈,伺机而动的谢云东,在赵宗哲喊出第一个字的时候,就不顾一切的扑上去。
被这个变故冲乱了阵脚的柳叶,祭出手中符箓,向冲上来的兵士扔了过去。
巨大的爆炸声惊动了同赵某斗法的慕容岁,他猛然回头,就见长桥尽头处,与假山连接的位置彻底坍塌。
好消息是,断裂的位置极为巧妙,坍塌的假山将大部分的援兵都砸在下面,留在桥上的那部分亲卫也都被炸落水中。
坏消息是,柳叶她们也从坍塌断裂的长桥上滑落入水,虽然没受重伤,但是彻底失去了对于人质的控制。
被对面情况吸引的慕容岁,只觉得一阵凌厉的破空声袭来,饶是他及时闪躲,还是由于那一瞬间的失神,露了破绽。
左侧肩膀传来一阵剧痛,温热的血液迅速浸湿大半衣袖和左边的衣襟。
慕容岁顾不上喊疼,一张符纸扔出,将赵某打退。赵某快速回防守,向后退去,看着慕容岁身后,长桥尽头的动静,扯出一抹得意的笑容。
“怎么办道友,你们的筹码好像没有了。”
慕容岁握着身上最后一张符纸,冷冷的盯着对面的修士。几番交手下来,慕容岁发现对方的修为不高,也就堪堪是初期下段的修为,换做平时,他哪会把这种助纣为虐的杂碎放在眼中。
但是此时他却法力尽失,身边的符箓也只剩下最后手中这张。慕容岁心中生出一股后悔。
他就是怕柳叶不分形式的乱用符箓,所以才只给了她一张。他侥幸的希望柳叶能够看在珍贵的份上,慎重使用,靠着这张符箓能够撑到其他埋藏符箓的地点。
可是他还是高估了柳叶的理智程度,没想到她狠起来,连自已的退路都能亲手炸断。
想到此处,慕容岁自嘲的笑了笑,他又何尝不是呢,为了出其不意攻其不备,他放弃了同对方谈判的机会,也放弃了自已的退路。
今日,怕就是他的死期了。
对面赵某疯狂狞笑着,聚集法力,结阵攻击。红光笼罩全身,像是从地狱中爬出的恶鬼,狰狞可怖。
忽然一阵通天彻地的爆炸声响起,强大的冲击力直接掀翻了整片假山区域,连带的整座地宫都颤抖不已......
......
红灯坊鬼街,“鬼院子”。
贺年年看着手中符箓疯狂闪烁,面色越发凝重。
这是慕容岁留下的位置感应符箓,只要慕容岁的位置发生改变,通过这张符箓就可以清晰感知。
按照之前杨窈娘的说法,所有人都会先在镇长府邸关押一段时间,等到每月固定日期再送进行宫。前些日子她夜探镇长府邸之时,才听镇长说已经把人送进了行宫。
根据符箓所显示的信息,慕容岁只在王婆牙行都留了一日,便被送进了行宫。
长久不变的规矩,突然就被打破,定然是发生了什么不得了的事。
贺年年脑中突然闪现慕容岁亲手抓着剑刃刺进自已腹部的,浑身浸染鲜血的模样,没由来一阵心慌。
那个疯子,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事来,她不放心,一定要去看看。
说完她收起符箓,起身推门而出,口中叫着:“薛岑,薛岑!”
院门外传来薛岑心不在焉的回应,贺年年推开门,就见斜对面,一个糖人摊位前,薛岑一边摆弄手中的糖人,一边回答道:“唉唉,唉!”
贺年年看着这两日才出现的糖人摊位,想起慕容岁醒来那日,薛岑绘声绘色的同云老头描绘手艺人吹糖人的样子,又看着奔向自已的薛岑手中的一套十二生肖糖人,陷入了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