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岑兴冲冲的跑过来,同师父说道:“师父你看,那糖人师父的手艺真不错,比我之前见过的都好,简直和我梦中想象的一模一样......”
叽叽喳喳半天,见贺年年只是盯着他的糖人看,并不说话,显然是沉浸在思绪中,走神了,于是拿手在她眼前晃了晃。
“师父,你怎么了?”
贺年年猛然回神,见薛岑正疑惑的看着自已,忙问:“怎么了?”
薛岑越发疑惑:“师父你不舒服吗?不是你叫我来的吗?”
贺年年这才想起符箓的事,忙说道:“慕容岁的位置发生了变化,我担心出了变故,你随我去行宫看看。”
薛岑一听是行宫,也蹙紧眉头,面色沉重起来。“师父你稍等下。”说完他又重新跑回糖人摊位前,将手中一套十二生肖的糖人,递给一个扎着双髻的小男孩。
那个男孩贺年年认识,就是隔壁杨氏的孙子,蛋蛋。
就听薛岑对他说:“蛋蛋,哥哥和姐姐要出去一趟,一时半刻回不来,这是家里的钥匙,今早听杨奶奶咳嗽的厉害,我炖了绿豆百合汤,还在灶上,你跟她说别忘来喝,还有这套糖人先给你玩儿,你一定要照顾好,等哥哥回来还要好好欣赏一番的。”
蛋蛋接过糖人和钥匙,乖巧的点点头。“薛岑哥哥你就放心去吧,家里我和奶奶会帮你照看好的。”
薛岑摸摸他的头,才向贺年年走过来。蛋蛋看见贺年年,高兴的向她摆手,叫:“年年姐姐!”
贺年年也笑着回应他。
这条人人都不看好的鬼街,因为贺年年强大的貔貅天赋,起死回生。随着曾经空无一人的街道,变得繁华拥挤,周围的人或多或少的都变了,尤其是那日拍卖会过后,众人知道贺年年卖了自已的弟弟,看她的眼神都变得怪异起来,或羡慕,或嫉妒,或鄙夷,唯有杨氏,虽然满是失落,但还是一如既往的对她。
这是这些日子,难得享受的温情。
走出好远,贺年年回头去看,蛋蛋举着糖人蹦蹦跳跳的往自已家跑去,想来是听了薛岑的话去找奶奶杨氏了。
贺年年看着榻他像是充满弹性的小汤圆的背影,不由一笑,心中不免感叹,要是罗卜在,一定能同蛋蛋那般可爱的孩子,成为朋友吧。
只是从来到这里,她就失去了罗卜的消息,待此事完结,她一定要先寻找罗卜的下落。
......
贺年年和薛岑循着符箓的指引,停在了一家粮行门前。
这家叫做谢氏粮行的铺子,在周围一众脂粉,绸缎,饭庄等热闹的铺子中,显得格外安静。
贺年年问薛岑道:“你确定就是这里?”
薛岑点头道:“这条街的铺子,都背靠私街,位置合理就附近这家,师......慕容岁是在白天进出的这里,我问过附近的人,就这家铺子门前停过运货的马车,而且往里搬得都是大箱子。”
贺年年看着人来人往,喧闹繁荣的街道,低声对薛岑说道:“现在人多眼杂,你去对面酒楼开间房,等入夜,咱们进去探探。”
二人正站在路边低语,门前走过一辆运送货物的马车,周围的人都对这辆马车避之不及,贺年年闻到一股刺鼻的味道,像是从前陪师弟在凡间过年的时候,闻到的花火味道。
跟着马车押送的几人中,有一个身形消瘦,体态佝偻,看上去有四五十岁的男人,边走边向路边的铺子里张望,一个拿着糖葫芦的小女孩从旁边的铺子里跑出来,一时不察,与对方撞了个满怀,手中的糖葫芦“啪嗒”一声掉在地上,那女孩见状,“哇”的一声就哭了出来。
一个妇人跟在后面跑出来,见那男人正扶起自已的女儿安慰,忙上前道歉:“不好意思,孩子不懂事乱跑,没撞到你吧?”
说完那妇人看到了男人身旁的马车,原本和善的表情瞬间僵硬,一把将女儿拉回自已身边,抱起来头也不回的跑回店里,只留男人看着空荡荡的双手,眸中难掩失落。
那妇人路过薛岑时候,薛岑听她低声念叨:“真是晦气,遇到拉妖火的......”
薛岑扭头问身边的贺年年:“师父,什么是妖火,那些人怎么这么怕,真的是妖怪吗?”
贺年年看着男人佝偻着身子,追上同伴,扶着车上的货物,渐渐远去,才同薛岑解释道:“应该是花火,因为少见,且易燃易爆极为危险,权贵们欣赏它的美丽,却也忌讳其危险,故而并没有大肆推广开来。”
薛岑恍然道:“怪不得那个男人要做这个活计,想来是以他瘦弱的身体,若是做别的工,应该很少有人会收留吧。”
贺年年也感叹道:“至少还有份收入能维持生计,你看他面黄肌瘦的,显然从前是吃了不少苦的。”
......
入夜,白日里繁华的街道,喧嚣退去,留下一室得的安静,偶有更夫路过,叫着“天干物燥,小心火烛”,惊得夜行的猫儿,鼠儿,发出窸窸窣窣的响动。
白日里就门可罗雀,傍晚更是早早关门谢客的谢氏粮行,半夜却传出一阵轻微细小的声音。
贺年年看着被薛岑小心翼翼拢着的火折子,嫌弃道:“干嘛用这玩意儿,又小又暗?”
薛岑用手拢着火折子的火苗,尽量保持其稳定,不至于引燃别的东西,谨小慎微的回道:“师父你能不能认清现实,我们现在除了火源,没有其他的照明方式,而且这里是粮行,万一有面粉一类的,用火把炸掉怎么办。”
贺年年惊讶道:“面粉也会爆炸吗?”
薛岑煞有其事的说道:“可不嘛,那年老山观有人在存放面粉的小库房偷偷煮吃的,突然就炸了,面目全非的,啧啧。”
贺年年听后也不住摇头:“要是有夜明珠就好了,可惜没有法力打不开储物袋。”说完她突然不再说话,借着火折子的光,开始仔细的翻找起来。
要论这些人中拥有夜明珠最多的,可能是贺年年,但是最为喜爱夜明珠,一定是罗卜。
薛岑看到贺年年突然沉默下来,知道她可能是担心罗卜了,于是安慰道:“师父你不用管担心,罗卜虽然看上去小,但是极为聪明,无论到哪里都吃不了亏的,再不济,他头上不好带着两颗夜明珠吗,那可是无价之宝,关键时候卖了换钱,也够他衣食无忧的。”
贺年年听了薛岑的话,无奈的叹气,也只能这么想了,找罗卜可比找霓裳更加没有头绪。
她一边叮嘱薛岑:“那你注意用火安全。”一边随手撩开盖住货物的麻布。
在火折子的照耀下,一口口正巧能容纳下一个成年人蜷缩其中的木箱,整齐的码成垛,覆盖在麻布下。
想起白日里打听到的讯息,薛岑跳上顶端,接连掀开几口箱子的盖子,里面都空无一物,只在最后一空箱子中发现了一块巾帕。
贺年年接过手巾帕查看,上面绣着一朵桃花,看清洁程度应该是常用的随身之物。
一个粮行,存了这么多空箱子,里面没有装粮食的残渣,却有人的贴身旧物,有什么念头在二人脑中一闪而过。
只是还未等他们抓住,就听得窗外传来一阵杂乱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正停在二人翻进店来的那扇窗户下。
贺年年警觉的踩着成堆的粮食袋子,三两下就翻上了房梁,期间还一把将惊慌的四处张望的薛岑按进木箱,顺便把盖子合上。
......
自从盛时晏和罗卜从镇长那里打探到柳叶的下落,开始在行宫周围寻找进入行宫的机会,贾二就一直跟着两人。
只不过二人住客栈,他睡墙角,二人出去打探,他远远看着,直到盛时晏和罗卜被王婆送进了行宫,贾二不放心,就天天在行宫后门口周围等着。
可是他身上没有钱,普通用工的地方,也不愿意用他,他每日就往返十几里,出了镇子回树林吃饭。
这日白天他又来后门附近守着,一辆送完货物从行宫中出来的马车从他面前经过,结果不小心马突然发了狂,将那赶车的车夫摔了下来。
那人躺在地上哀嚎,周围的人都袖手旁观不说,还纷纷躲开,一副避之不及的样子。最后还是贾二看不过眼,上前将人扶了起来。
没想到那人竟然是城内花火作坊的掌柜,因为于普通人而言,花火少见,且威力不受管控,所以大家都叫其妖火,对从事这个行业的人,也避如蛇蝎。
掌柜的看贾二好心救了自已,得知其无处可去便收留他在铺子里做工。
贾二跟着掌柜的学做花火,还跟着押车去其他地方送货,但是每次往行宫送货的时候,都只有掌柜的被允许进入,因而贾二一直没有机会进入行宫,打听盛时晏和罗卜的下落。
不过事在人为,上天没有辜负贾二的期待,他发现经常出入行宫的一批人,也经常在一家叫做谢氏粮行的店铺出没。
别的行业,贾二可能没有见识过,但是粮行绝对熟悉,逃荒之前他可是粮行的伙计,一眼就看出了这间铺子的猫腻。
首先,作为周围乡亲,店铺供应日常基础材料的粮行,里面卖的东西价格高的离谱,周围的居民宁肯走两条街去其他粮行进货,也不从这里买,因而生意极为惨淡。
其次,粮食都需要透气的环境储存,因而都是用的麻袋,好人家谁用木箱子装粮食。而且那木箱之中还有异响,像是装的活物一般,那群人搬了箱子进去,有时候还从行宫出来。
最重要的是,这家粮店还从他们花火铺子收硝石......买粮食是为了吃,又不是为了炼丹,谁家好人家的粮行收硝石啊。
贾二觉得这家诡异的店铺,一定有通向行宫内的另一个入口,于是他观察了几日,决定夜探。
此条街背靠行宫私街,夜晚格外安静,贾二踩点几日,终于在今日行动。
贾二慌里慌张的跑到窗下,拿出锥子准备撬开窗户,结果发现窗户就没锁,于是小心翼翼的翻了进来。
屋中比外面黑些,贾二进来两眼一抹黑,正准备掏火折子,还没来得及,被眼前的景象震惊的睁大了眼睛。
只见不远码放木箱的地方,一个木箱的缝隙中,透出朦胧的光,随着那光越来越强烈,还有大量的浓烟冒出。
贾二还在惊讶,这里面到底装了什么宝贝,就被突然自动弹起的木盖,吓得跌坐在地。
只见一个白色身影从里面跳了出来,大叫着:“啊啊啊,烫死了我了。”
原来是薛岑突然被贺年年推进箱子里,只顾得害怕,忘记了手中的火折子,燃烧的火折子点燃了干燥的木箱,烫到了他的手,他才惨叫着逃了出来。
还未等屋内的三人做出反应,就听的哐啷一声,不明重物从天而降,重重摔在地板上。
距离贺年年躲藏房梁不足一尺之处,塌了个大洞,接着屋中燃烧的木箱,贺年年视线与一青一白两个躺在地上哀嚎的身影对上,不是失踪已久的盛时晏和夜疏白,又是谁?
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傻了摸黑进来的贾二,也惊动了后院休息的人。贺年年只得跳下房梁,拎着薛岑和贾二,从窗户翻了出去。
刚刚爬起来的夜疏白和盛时晏顾不上被摔成八瓣的屁股,也一瘸一拐的紧随其后,翻窗而出。
等到后院伙计赶到的时候,屋中就只剩下燃烧的木箱和坏掉的窗户。
虽然火被及时扑灭,除了窗子和几个木箱也没有造成其他损失,但是负责看店的人还是收到了上峰严厉的批评。
负责看店的人是景王近卫首领谢云东的远房堂弟,名字叫做谢云中,因为年纪小,资历不足,暂时在打理明面上的生意,实际是看守暗门。
原本他表哥谢云东已经同其他人打好招呼,只要他不出错,做完今年就可以升入行宫护卫队,做个队长。
那可是个肥差,景王一年有大半的时间都不在行宫,护卫一职活少钱多本就吃香,作为队长,竞争上岗的人更加激烈。
听说这里晋升最快,堂哥好容易给他安排,在这里镀金,没想到被几个小毛贼闹腾一翻,其他竞争者将此事捅了出去,断了他的晋升之路。
谢云中发誓,下次再有人敢来,他定让他们有去无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