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栖岩听到儿子的话,视线却望向李栋梁。
说实话,自打那日同贺云天和贺年年等人交手,事后他也冷静下来分析过。
以贺云天的实力做依靠,贺年年完全是没有必要撒谎,一切都是李栋梁的一面之词。直至最后贺年年也没有承认过是她伤害了儿子。
看他们抵抗的程度,殷栖岩一度以为是李栋梁的阴谋,没想到儿子醒来自已指认了凶手。
随时一旁的李栋梁,感觉到殷栖岩探寻的眼光,面上不动声色,心中长舒一口气。
他之所以敢留在这里,就是赌殷蓬能醒过来。
多亏他为自已筹谋后路,特意去请了主人身边的亲信,魅仙沈清秋。
沈清秋之所以能称之为“魅仙”,除了能以魔功魅惑人,还有一项绝技,就是能够幻化成他人模样。
李栋梁没有领略过“魅仙”的功力,但是听殷蓬的反馈,应该是极为出色的。
可惜,自已派去灭口的医侍没有成功,不然定然能挑动殷栖岩,举全门之力,剿灭青城派。
如今这种结果,虽说是保全了自身,但是那灭口失败的医侍依然在贺家人手里,终归是个隐患。
李栋梁微微勾起唇角,这个隐患,如果借来的计划能够顺利推进,也不再是威胁。
......
黄龙大陆,慕容岁修炼的山洞。
慕容岁猛地睁开眼,满脸痛苦,吐出一口鲜血,而后他痛苦的蜷缩在地,等待那阵钻心蚀骨的疼痛带来的眩晕过去。
为了快速提升修为,他接受阿奇朵的建议,开始修炼魔功。
但是不知为何,于其他凡人修士来说,立竿见影的魔功,对于他来说却是百般艰难。这已经是数不清第几次尝试了,依然毫无改善不说,还差点走火入魔,遭到反噬。
闻讯而来的阿奇朵,看到到痛苦倒地的慕容岁,忙上前将人扶起。
“怎么会这样,那“逆转术”可是倾尽我半生心血所创,你天生根骨俱佳,想来应该更能适应才是,为何屡试屡败呢?”
慕容岁惨白嘴角,溢出一丝血迹,安慰阿奇朵道:“护法莫急,我也在不断寻求突破之法。”
阿奇朵看见他嘴角的血迹,以手指沾起,仔细观摩。
猩红血液中,涌动一丝金芒,如流沙攒动,妖冶美丽。
阿奇朵恍然大悟:“你竟然是赤金之血,怪不得小主人一直不让你修炼魔功。赤金之血与魔气天生相克,“逆转术”终归是魔功,会滋生魔气,所以你才会遭受到反噬。”
想起贺云天也同他说过,赤金之血与魔气相生相克。那时他只顾着庆幸自已不是魔族,也不是魔族既得利益者,和贺年年之间的误会解除了,没想到竟然是这种结果。慕容岁颓然叹气。
“逆转术”通过强行重组,扩充经脉,加大灵力流速,快速提升修为能力。虽然风险巨大,稍有不慎就会经脉断裂。
但是对于魔族来说,不再靠吞噬他人神魂来提升修为;
对于人族修为提升效果也是极为显著,因而受到很多魔族和人族的追崇。
慕容岁颓然叹气:“原本想帮护法再次验证下这“逆转术”的功效,看来是不能够了。”
阿奇朵将他扶到石台的蒲团上坐好,面带同情之色:““逆转术”虽然还不成熟,但是也不是没有成功的人,你这些时日受的苦,说是为了帮我改善此术的弊端,其实完全是为了追求修为的增长速度吧。”
慕容岁收敛眸中的情绪,低头不语。
通过这些日子的相处,阿奇朵早就知道他是个外冷内热的人。外表冷冰冰的,看似无欲无求,实则有一颗赤诚之心。
听说他还被派到外面去做暗桩,以他耿直的性子,很难想象要做多少心理建设。
阿奇朵问道:“以你一年就能从中期中段,达到后期上段的修为速度,即使是借助什么稀世珍宝,也足以看出根骨奇绝,世间罕见。饶是按部就班的修行,假以时日飞升上界,也是指日可待。何苦想要寻求捷径,须知修仙没有真正的捷径,只是提前要吃完所有的苦果罢了。”
慕容岁沉默良久,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抬起头望向阿奇朵的眼中,清澈晶莹,如同星河璀璨,流入其中。
“我想要有一天魔族和人族能够共处一世,不再相互倾轧,互相残害。”
想要有一天,能够名正言顺,清清白白的站在挚爱面前。
后半句他没有说出口,那也是在魔族和人族对立情况下,他永远不能宣之于口的秘密。
路含烟在是丧心病狂,心中仍将他当做弟弟,留有一丝善意。但是要让她知道自已已经知道真相,并且仍然对贺年年念念不忘。
她对自已不忍下手,未必会好心放过贺年年。
他要变强,变得能够有能力左右魔族的命运,变得能够保护心爱的女人,变得有足够的筹码去与这个世界最难的矛盾抗衡。
此刻他心中的感慨万千,阿奇朵自然一概不知,但是听到慕容岁说出的话,却突然激动想要大叫。
“所以你也认同魔族和人族能够和平共处!”
阿奇朵像是突然发现了什么惊喜至极的事情,兴奋的围着慕容岁转来转去。
“我以为只有我有这种违逆魔王,大逆不道的想法,也不会找到能够真心接纳魔族的人族,没想到你竟然也会这么么想。”
她突然像是想明白了什么诀窍似的,“啪”的一声,一拳打在手掌。
“是了,我当时就是为了想要人族和魔族共处,才想要变得足够强大,能够改变这个偏执的世界,也为此才琢磨“逆转术”,让魔族也能够如普通凡人一般,靠吐纳天地灵气,遵循世间法则,受天道庇佑。”
想起儿时随母亲颠沛流离的日子,看着母亲被人族驱赶,被魔族厌弃,自顾不暇,可依然还是细心呵护她成年。
一切的根源,就是她作为魔族,爱上了一个人族男人,并且生下了一个人魔混血的女儿。
因为这个人魔混血的女儿,她最爱的相公被诛杀,她带着女儿躲藏进魔界,却一辈子不被家族认同。
饶是自已深陷泥泞,她仍然倾注全部爱意,浇灌女儿长大,希望有一天,女儿能被家族接受,希望所有如同她一般的苦命人,能够迎来一场魔族与人族的世纪和解。
阿奇朵经历了几百年,才凭借自已的实力,完成了母亲的第一个愿望,以绝对的压倒性力量,让家族承认了她的存在。
然而魔王几次作祟,人魔两族矛盾升级,母亲最后的夙愿,遥遥无期,她的坚持也漫长无比。
如今听到慕容岁这么说,她如同漂泊在水中的孤叶浮萍,终于找到了另一株同类,不再觉得她的坚持,无人支持。
慕容岁看着激动的阿奇朵,内心惊诧不已。
魔族战力最强的天花板,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右护法,竟然期待世界大同,多少是有些匪夷所思了。
不过正因为她的身份以及实力,她才不屑于编造谎言,粉饰太平,才更显得可信。
慕容岁激动的说道:“如果真有那一天,所有的矛盾都可以迎刃而解。”
而后他又瞬间垮了下来。
“以您的实力,尚且隐忍至此,以我现在的修为速度,想要亲手实现这个愿望,恐怕也得数百年以后了。”
修为进入后期,想要再如同之前那般借助天灵地宝,精进修为,最后的结果都是虚妄。
没有一个完全靠灵宝堆积,能够飞升上界的人。
阿奇朵思虑良久,终于开口道:“想要一蹴而就,自然是不行,但是想要改变血脉的压制,尝试更多的修炼方式,倒是有一个办法可以尝试。”
慕容岁充满期待的看向她,就听阿幼朵说道:“可以进入龙脉,寻求解决办法。”
......
距离慕容岁所栖息的山洞不远,一处隐蔽的院落中。
路含烟坐在蒲团之上,沈清秋站在她对面。
“人都来了吗?”路含烟依旧维持闭眼打坐的姿势,本就白皙的肌肤,因为连日的奔波操劳,更显苍白。
沈清秋回答道:“各位长老,各分部头领,以及各处暗桩负责人,都来了。”
看着主人日渐消瘦的身姿,微微有些心疼。
“为了筹谋此事,您已经奔波多日,游说魔王座下各个老人,以经很久没有好好休息了。”
路含烟睁开疲惫的双眼,看着这个从小跟她一起长大,共同历经坎坷,走到今天的侍女。
岁月流逝,虽然依旧容颜倾城,但是物是人非,不复从前的无忧。
想必事实皆是如此吧,父王被封印久了,很多人竟然已经安于现状,不思进取,甚至已经要放弃帮助魔王复辟。
这些日子她辗转游说,请了很多老人出面,才终于凑齐了今日的集会。
路含烟露出一丝安慰的笑意。
“这些日子你也一直在外奔波,联络各处,辛苦了。”
沈清秋低头福身行礼。“为了主人和老主人的大业,这点辛苦算不得什么的。”
路含烟点头,表示了解她的忠心,开口问道:“龙脉的事怎么样了?”
沈清秋道:“传言已经通过黑市散布出去,龙庙也已经做了提前做了安排,青城派和盛京分舵,都已经派人盯着了。”
路含烟满意大说道:“柳家那边也要盯紧些,他们善于占卜,不得大意。”
沈清秋道:“瑶池宫也派人盯着了,不过柳家好像还不知情,龙脉能治疗贺年年的法子,还是柳家人先得到消息,开始调查真伪的。”
路含烟再次点头:“看来计划进行的很顺利,一旦柳家查到龙脉同贺家有感应,反而更加能保证计划的进行。”
沈清秋疑惑道:“主人就不怕贺云天听说后,强闯龙庙吗?”
路寒烟摇头道:“不会,贺云天在人族修士中的名头十分响亮,尽管已经卸任青城派门主,但是以他的身份进入龙庙,势必会引起很多人的猜忌,他要是敢强闯,说不定更是会引发整个内海修仙界的动荡,所以他不敢。”
......
盛京,青城派驻地。
贺云天惊讶的喊道:“什么?要进入龙脉,才能找到救治年年的办法?”
凌云阁老阁主柳中书坐在正堂的椅子上,面色凝重。
“我查到龙脉同你父亲渊源颇深,他年轻时神魂受损,还曾进入龙脉治疗,恐怕这一次,只有年年进入龙脉,才能有被救治的可能。”
柳菲菲望向院中正爬在树上,用杆子打树上果子的女儿,依旧一身灿若朝阳的红衣,精致的面容,眼波流转,顾盼生辉,美丽依旧。
可是从前眼中的智慧与善良并存的灵动之色,已然不复存在,取而代之的是清澈如同稚子的眼神,甚至比之三魂被补齐之前,更为严重。
又看了眼一把年纪,还要奔波千万里,送来消息的父亲,挣扎半晌,还是不能下定决心。
“可是此时正是仙门大会的关键时刻,内海各门派齐聚,无论是夫君还是父亲,恐怕连龙庙都轻易进不得。”
龙庙作为天下灵脉根本,一直以来饱受觊觎,之所以没有人占为已有,不是忌惮人皇的身份,而是各个门派之间的相互忌惮。
人皇虽然作为人族之尊,仅仅只是占了个名头,单单一条皇族不得修仙,就不足以震慑修士林里的内海五大陆。
真正让人望而却步的,是驻守盛京的各大门派分舵背后的五大陆修仙大派。
修仙大派的震慑,加上各个门派之间的相互牵制,才有了今天的平衡。一旦有一方违背约定,那带来的后果恐怕不可设想。
贺云天也无奈叹气,他虽然已经是内海第一修士,但终究是凡人,就要受到各种利害关系的制约。
“原本还指望年年能够在仙门大会中崭露头角,获得进入龙脉修炼的资格,但是以她如今的心境,恐怕很难取胜了。”
三人齐齐望向院中同罗卜一起折腾着摘树上果子的贺年年,齐齐叹气,气氛一度陷入了一种绝望的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