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叶兴奋的扑到贺年年怀里,搂着她的脖颈就是疯狂尖叫。
幽隐秘境外围加内围,一共只有九株绽放的九宝莲花,别人掘地三尺都没找到,贺年年打个响指就全都乖乖飞过来。
所以莫罗输得不冤枉。
最后九朵莲花,给了柳叶,夜疏白,盛时晏,苏青羽,每人一朵,还剩五朵。
贺年年顺手又给了旁边眼巴巴望着的薛岑一朵,自已收起两朵。
最后还剩两朵,贺年年看着这如同七彩琉璃般盛放的九瓣莲花,眼中表情莫名,最后像是一直不能下决心一般,将两朵莲花装进一个储物袋中。
回头看了一眼一直等在一边的慕容岁,将装有莲花地储物袋给他。
慕容岁没有接,不等他开口,贺年年就将储物袋塞进他的衣襟,起身跟薛岑说:“送他回去休息吧。”
转身就往外祖父柳中书等人的方向飞去。
慕容岁看着贺年年远去地背影,想要说的话,在舌尖萦绕良久,最终还是吞了下去。
经过今日一战,他好像发现了一个,如果坐实,连自已都无法接受自已的秘密。
看着离他越来越远的瘦削背影,他不顾自身受伤,也顾不得避嫌,径直飞出秘境,往烟波峰而去。
……
贺年年找到柳中书,伍之胥,盛行舟,苏婉四大派掌门,将莫罗的身份和摩利支天草的事情,和盘托出。
四人听完皆是神色凝重。柳中书开口道:“当年魔族被肃清,魔王更是被封印进了异度乾坤空间,当时天地魔气都被一荡而空,该是没有余孽才对。如今 出了个魔族左护法,盛兄,你怎么看?”
凌云阁老阁主拧眉沉思,像是在回忆某些细节,过了好一会儿才严肃的说道:“当时虽然已经勘测不到一丝魔气,但是贺家孙女却提到了摩利支天草,传闻此草能掩盖一切阴暗之气,这魔气,也算是阴暗之气的一种吧。”
说到最后,众人都意识到,或许五十年前真的有漏网之鱼,凭借摩利支天草的掩护,苟活了下来。
又或者是另外一种更加糟糕的情况。
伍之胥说道:“我这就给师兄传讯。”说完匆匆而去。
众人在他走后也散了,贺年年站在柳中书旁边,一脸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外祖父,我怎么听的云里雾里的,毫无头绪?”
柳中书知道她前十八年活得混沌,心疼这个外孙女,牵着她的手,二人御风而行,慢慢同他讲五十年前那段历史。
大部分情况都如同各派核心弟子知道的那般,魔王突然降世,迅速扩张势力,为祸人间。
贺之州一行人领众修仙凡人围剿魔族,并将其封印。
不为人知的是,贺之州在那场战役中,迎来的飞升雷劫,好在他足够强悍,凭借超人的修为和意志,抗了下来。
雷劫过后的贺之州,虽然已经是仙人修为,但是仍是压制力量,不曾飞升。
他开辟了异度乾坤空间,封印了魔王魂魄,并且将阵眼凝练成宝珠,一直随身携带,直到后来飞升上界,才传给后代保存。
贺年年脑中闪过同慕容岁一次无意识的对话,脱口问道:“那宝珠,不会是叫乾坤珠吧?”
柳中书倒是有些意外:“你从前灵智未开,你父亲已经打算另寻弟子接任守护之职,没想到你恢复了之后他竟然肯告诉你这些,想来是另有打算了。”
贺年年笑笑没说话,他父亲和娘亲什么也没说过,倒是慕容岁曾经提起过,乾坤珠是难得的宝贝,能开启异度空间。
贺年年的心沉了又沉,初时犹豫不决的眼底,慢慢凝结成冰。
……
青城派,烟波峰。
慕容岁找到路寒烟的时候,她正在打坐调息。
见到慕容岁急匆匆进来,一副兴师问罪的样子,一点也不意外,反而示意他坐下慢慢说,仿佛他的到来是意料之中。
慕容岁这次也顾不上绕弯子,直接说到:“是沈清秋抢走了摩利支天草对吗?莫罗是魔族左护法,沈清秋和魔族勾结,姐姐知道吗?”
说完他一顿,又惊慌的喃喃自语:“不对,沈清秋对你忠心耿耿,几次以命相保,绝对不会背叛,难道是你……是你……”
慕容岁不可置信的看着路寒烟,反观路寒烟依旧一脸淡定:“我怎么了,继续说呀?说不下去了,我替你说,我勾结魔族余孽,罪不容诛?”
看着从小将自已带大,教他穿衣吃饭,读书识字,修炼成仙,不是亲人,胜似亲人的姐姐,突然变成了勾结魔族的人类叛徒。
慕容岁一时受不了打击,踉跄后退,狼狈跌倒在地。
路寒烟看他不堪接受的样子,冷笑反问:“你有没有想过,贺云天为什么要屠杀慕容家和路家,难道真为了掩盖贺之州成仙的秘密吗?”
慕容岁喃喃道:“不是这个,还能因为什么?”
路寒烟突然面露狰狞,以近乎疯狂的语气说道:“原本就是因为路家和慕容家私通魔族,帮助魔王复辟,才被屠戮,魂魄和魔王封印在一起。”
路寒烟像是要彻底揭开所有的真相,癫狂大笑:“我本来就是魔族余孽的后裔,你也是!”
慕容岁看着曾经温柔体贴的姐姐,变得疯狂阴厉,如同幽隐秘境中的莫罗再现。
一时不知作何反应,嘴里喃喃道:“不可能,我怎么会是魔族后裔,我身上一丝魔气也没有,不可能。”
路寒烟耻笑他的幼稚:“今日的摩利支天草,想来你还不知道什么作用吧。摩利支天草,能遮蔽一切阴暗气息,包括魔气。”
路寒烟看着自已纤长的手指,莹亮的指甲,眼中满是阴诡狡黠,彻底摆脱那个人前温柔婉约的女子,变成了统领魔族余孽的主人。
“多亏了神草,你才像个正常人一样,取得了贺家人的信任,甚至还爱上了贺年年。”
路寒烟起身,慢慢踱步到慕容岁身前,俯身,强行抬起他的下巴,与自已对视。
“你说要是贺年年知道你是魔族余孽,她还会像现在这样心悦你吗?”
慕容岁执拗的将自已的别开脸,沉默不语,低垂的眸子中,不断积聚的泪水,一滴一滴砸在衣摆,手背,地上,像是他支离破碎的心。
……
贺年年如同一个幽灵,飘飘荡荡的回到碎月峰,就接到了阿茹娜的通知。
“娘亲走了?为什么,去哪里了?”
阿茹娜有些担忧的说道:“太师母近十日一直在做噩梦,问她什么内容也不说,常常自已一个人唉声叹气,好几次夜间我都听见她低声哭。今日噩梦醒来,我去见她,她说想一个人待会儿,结果不久就突然出门,说要去盛京找太师父。”
贺年年一阵恍惚,转身要去追,却被阿茹娜拉住。
“太师母特意叮嘱不让你去寻她,还给你留了封信。”
贺年年展开信,看见里面的内容才放心下来。
柳菲菲信中的意思大概是,最近思念贺云天,老做梦梦到贺云天出事,不放心还是要去看看。
出门带了充足的物资法宝,让她不要挂念,好好修炼,一年以后盛京仙门大会再见。
贺年年想,原来是娘亲想父亲了,想来也是,从前朝夕相处,如今却分隔两地,依着二人恩爱程度,想来也是难熬。
叹口气,又问起最近家里的事情,小到早上吃什么,晚上喝什么,林林总总问了一圈,最后问薛岑人去哪了。
阿茹娜看着明显心不在焉的贺年年,长叹一口气,还是耐心的回答道:“师兄被他外祖父叫走了。”
沉默的一会儿,贺年年轻声问道:“他呢?”
阿茹娜一副果然不出她所料的眼神,平常连吃饭都兴趣不大的人,怎么会突然关心早上吃什么?还是自已不在的时候。
“师公至今未归。”阿茹娜也纳闷。
听薛岑原本不必回来,可以直接去外门刘长老处的,因着慕容岁受了伤,先走了,不放心,跟上来看一眼,却发现根本没回来。
贺年年却像是松了口气,低声自语道:“也好,也省的麻烦了。”
阿茹娜没听清,还想追问什么,眼见她失魂落魄,像是受了什么打击,好在进了院子,没往别处去,就索性由着她了。
夜幕低垂,月亮西沉,慕容岁才回来。
踉踉跄跄的走到贺年年住的院门口,站了半天,最终不知道如何面对,犹豫良久,转身离开。
住在隔壁的柳菲菲院子里的阿茹娜,听到动静,推门出来,叫住慕容岁。
“师公。”
慕容岁因着从前她的存心勾引,平日里并不搭理她,今日却为了“师公”二字,同心里的人扯上关系,而停住了脚。
“何事。”
阿茹娜斟酌一番,将今日下午贺年年的异样,同慕容岁讲了,最后还是忍不住劝解道:
“师公,师父地性子看起像是事不关已高高挂起,但是对于在乎的人是眼里容不得沙子的,只要够坦诚,她都会报之以同样信任,甚至更多。”
慕容岁抬头,一轮孤月悬于夜空,独照万古。
“还来得及吗?”他们相识之初,就是不能坦诚的关系,从前为世仇,如今为道义。
隔在二人之间的鸿沟,越来越宽,他们之间还是坦诚能解决的吗?
“师父没在屋里,也没离开碎月峰,我觉得你应该知道她在哪里。”
身后传来院门闭合的“吱呀”声,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刺耳,于慕容岁听来却像是救赎。
不论什么,只要是碎月峰的东西,一草一木,一砖一瓦,弥足珍贵。
……
碎月峰,占星台。
广阔的夜幕下,不见一丝星子,唯有明月西沉,诉说岁月流逝。
一个红色的背影,矗立在断崖边,迎风而立,衣摆飒飒,显得格外瘦削,无尽落寞。
慕容岁拾级而上,穿过长年遭受山风侵蚀的,占星台。
坚硬的青石板上,雕刻着古老的星运脉络,展现世间一草一木都有迹可循,唯有他,前路漫漫,不知所及。
贺年年清冷的声音响起:“你不该回来的。”如此她便能放过他,也放过自已。
慕容岁听到她的声音,原本忐忑的心,突然平静下来。
“我有些事想和你坦白,不过如今看来,大约是不必了。”
贺年年依旧没有回头,高高仰起头,依旧看着天边的冷月。
“坦白什么,坦白沈清秋,坦白魔族,还是坦白乾坤珠?”
慕容岁慢慢停在她身侧,面向她而立。
暗影婆娑,山风飒飒,她的脸苍白如冷玉,不带一丝烟火,如同九天之上的神明,睥睨天下。
“魔族不行吗?”慕容岁一句没头没尾的话。
贺年年却认真回答:“魔族行,只要他没害过人,不是这场灭绝人性的角逐中的既得利益者。”
她的同袍,师兄师姐,大部分因为魔王灭世之战重伤,慢慢陨落,如今这世间真正的先天神祇,也不过只剩上清师兄,一人而已。
如今再遇魔族,她岂能坐视不理。
“路寒烟是吗?”贺年年转身看他,一双含情脉脉的桃花眼,此时冷若冰霜。
慕容岁没有说话,贺年年手中,佩剑“和光”如同霜雪凝结,慢慢出现在手中。
“你不说,我亲自去问。”
贺年年转身,只听“噗呲”一声,利刃刺破皮肉地声音,明明低沉的不易察觉,此刻却格外刺耳。
贺年年猛的低头,原本握在手心,剑尖朝下的“和光”剑,不知何时被慕容岁握住剑刃,捅入了自已的腹部。
贺年年下意识往回抽,却被慕容岁紧紧握住剑刃的右手阻止,反而因为他的牵引,又没入的更深了些。
温热的血顺着剑刃滴滴答答砸落在贺年年的脚边和鞋尖,发出“吧嗒吧嗒”的声音。
眼前男人狭长的凤眸中,却是浓情漫漫,不见一丝痛苦。
“年年,我不能保证我不是,既得利益者,我只能说我从来没有伤害过一个无辜的人。”
贺年年看着他的眼睛,如同一汪清泉,只装的自已的影子。
“我呢,我不无辜吗?”我身边都是在乎的人,只有你,我是真的装进心里了啊。
慕容岁试图咧嘴,露出一个温柔的笑,却因为嘴角止不住的鲜血,支离破碎。
“让我拿命来还你吧,让这一切结束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