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阿茹娜都没预料到会有这种操作,心道这俩人是准备摊牌了吗?一点不装了这是。
想想她还是要通过接近夜疏白先确认路寒烟的身份,于是继续挑拨道:“确实很周道。”
贺年年虽然不喜欢慕容岁对路寒烟那副殷勤的样子,但是更不耻阿茹娜挑拨离间的嘴脸。
而且她之前不是还和狐狸精打的火热吗?为什么如今又要为了另一个男人中伤他的名声?这个女人到底有什么目的。
……
慕容岁和路寒烟走后,夜疏白也告辞离开,凉亭里只剩下阿茹娜一人。
听到身后有脚步声传来,她以为是夜疏白去而复返,头也没回就说道:“公子去而复返,是舍不得奴家吗?”
刚一转身,就觉得喉头一紧,接着整个人就和身后的石柱撞到一起。
肋骨和后脑勺立马就发出钻心的疼,可是这一切她都顾不上去管。
因为对面,一张冷冽冶艳的脸正用恨不能将她嚼碎的眼神,直勾勾的看着她,脖子还被一只冰冷纤细的手死死掐住。
阿茹娜因为窒息带来的恐惧,双手攥住她的手腕,嗓中艰难的发出几个音节“师父,我要窒息了。”
贺年年眼神冷漠,咬着牙,直到她一双碧蓝眼球因为缺氧,血管爆起。这才陡然收回手。
空气瞬间灌入肺中,撑的生疼,阿茹娜无力的滑落在地,一手撑着地面,一手攥成拳,拼命捶着胸口。
贺年年一脚踩在她撑在地上的手指上,蹲下身,掐着她的下巴,强迫她看着自已的眼睛,语气缓慢,却不带一丝感情地说道:“我不管你是什么目的,但凡慕容岁受到一点伤害,我便将你剥皮抽筋,晒成鱼干,喂狗。”
阿茹娜被她狰狞冷酷的模样吓得久久不敢动,直到贺年年离开好久,积聚在眼眶里的泪水才缓缓滑落。
又是一阵脚步声响起,一双玄色,鞋头暗绣金纹的靴子从她面前经过,阿茹娜抬起头。
慕容岁眼眸微垂,睥睨她一眼,随后收回视线,像是根本没看到有人趴在地上哭的样子,扬长而去。
……
几乎每一个青城派宗门的山峰顶端都有占星台。凡人都靠星罗运转企图堪破命运,修仙者更甚。
原本修仙就是与天争利的逆天之举,更需要借助占卜来窥得天意,寻求一线飞升的机会。
是夜,碎月峰占星台。
这座古老的平台,因为贺云天一家的离开,已经荒废很久。曾经篆刻星阵的凿痕,被不知名的野花野草占据,顺应天道,繁衍生息。
夜幕笼罩之下,繁星璀璨,犹如无数宝石点缀在墨色的绸缎上,闪烁着迷人的光芒。
银河贯穿天际,如一条华丽的锦缎,绵延千万里,流向时空的深渊。
人们总想窥探天机,可天道万古,人类于他不过是一息之间,与那野花野草,又有什么区别。
月光星辉交织的静谧夜晚,贺年年一身红衣,席地坐在断崖之上,任夜风撩起她漆黑如瀑长发。
那束在发间随风飘扬的红色发带,调皮得打着旋,好像在与夜风倾诉着自已的不同。
贺年年来到这个世界第一场战斗,慕容岁因为保护她,被老山护山大阵劈晕,跌落云端,她用这条发带将人缠住,拉了回来。
从此这跟发带,就如梦魇一般,缠住了一些她曾经最不在意,如今却弥足深陷的东西。
贺年年喝了一大口酒,望着苍茫夜幕发呆,身边东倒西歪的十几个酒坛子,突然发出一声清脆的撞击。
红色发带瞬间凌厉飞出,直冲身后之人,却被一双白皙修长,骨节分明的大手握住。
“是我。”慕容岁清冷低沉的声音响起。
贺年年瞬间收了法力,撤回发带,却遇到阻碍。
发带被慕容岁用力抓握,一时力量卸去,因为他的不松手,导致整条发带被扯落,从贺年年头上滑脱下来。
浓密的头发如蚕丝织就的黑色锦缎,层层叠叠,瞬间散落。
贺年年吹起一缕落在鼻端的秀发,见它又落下,鼻端微凉的触感,让她不禁低笑出声:“嫌我当了你的路,倒也不止于此吧,明日我便同娘亲说,不与你订婚便是了。”
慕容岁没有搭理她的话,自顾俯身蹲在她身后,帮她重新束发。
温热的指尖,带着粗粝的触感,摩挲过柔软的头皮,理顺一头柔滑的长发。
贺年年忽然觉得自已的头发像是这世间最珍贵的宝物,被他捧在手心里,一时竟也忘记了拒绝。
任由男人帮她束好发,感觉到那双手还在自已的发丝上摩挲,贺年年负气的伸出手,想要打落慕容岁的手,却意外落入一个温暖宽厚的手掌,被牢牢抓住,再也抽不回来。
贺年年仰头看着慕容岁,月故温柔如纱,覆盖在他脸上,淌进他的眼里,平日里孤傲冷漠的男人,此刻正温柔似水的回望着她。
贺年年被他眼中温柔堪比月色的光灼的移开视线,嘴里忍不住嘟囔:“别把你对付其他女人的手段,对付我。”
面前的姑娘,羞涩的转过脸,露出柔和光洁的下颌线,和纤细的脖颈,慕容岁控制不住心脏如小鹿乱撞,砰砰直跳。
他握紧手中滑软如脂的柔夷,狠狠地吞了口口水,喉结滑动,发出“咕咚”一声,在二人暧昧的氛围里,显得格外突出。
贺年年再次欲抽回手:“放开,我可不是外面那些女人,被你笑着看一眼,披件衣服,就五迷三道。”
慕容岁握紧她往回缩的玉手,被拉的顺势在她旁边坐下,玄色的衣摆覆上红色的长裙,显得暧昧不明。
少年只顾着同眼前人解释道:“我没有。”
贺年年不欲与他纠缠,索性任他握着手,撑着他的手掌,往旁边挪了挪,与他拉开距离。
“你没有,你喝糖水的时候有没有,跟人家说笑的时候有没有,往人家肩头批衣服的时候有没有!”鼻音重重,眼眶红红,显然是委屈的要哭出来。
慕容岁看着眼前可爱又可恨的女孩,一时间只觉得心里软的一塌糊涂,又委屈的生疼。
“那都是薛岑出的点子,说是刺激你的,而且那些个茶水,糖水我都没吃,我只是当着你的面笑了一下,至于给路小姐批衣服,是因为那本来就是她的衣服,她手里端着东西,麻烦我批一下。”
贺年年吸吸鼻子,挑眉瞪着他,确认道:“真的?”
慕容岁重重点头,看着眼前破涕为笑的少女,内心默默跟薛岑道歉。
对不起了兄弟,你的方法很管用,但是我还是出卖了你,毕竟保命要紧。
贺年年吸吸鼻子,憋回眼中的泪珠,悻悻道:“好吧,我信你。”
慕容岁却双手握住贺年年的手,用力压在自已的胸口。
他是一个重诺的人,从来不轻易许诺些什么,第一想要对面前的女孩许下最重的诺言。
“年年,我心如明月,不容一点瑕疵,只装得下你一个人。”
贺年年感受着手掌下滚烫的触感,以及慕容岁强而有力的心跳,“咚咚咚咚”,如春雷乍响,震撼着她的心神。
纤细的手指描摹着衣襟而上,轻盈的指尖扫过男人刚毅的锁骨,在慕容岁因为意外而圆睁的双眸注视下,贺年年扯着他的衣襟,欺身而上,堵上了这个人前清冷高贵的男人,炽热的唇……
……
阿茹娜经历了贺年年的死亡威胁,和慕容岁的视若无物,一瞬间,心中像是有一道防线轰然倒塌,无数羁押其内的情绪如洪水般喷涌而出。
她曾经也是父王母后捧在手心的明珠,一朝哗变,她失去了最爱的人,还要背井离乡,隐忍蛰伏,以待来日复仇。
她曾经以为凭借她的美貌和智慧,一定可以调查出事情的真相,积累实力,来日复国。
今日才发现,内个人都心机深沉更胜于她,从前的自已不过是跳梁小丑,惹人嘲笑罢了。
阿茹娜背靠着凉亭柱子,抱着双腿将自已蜷缩成一团,哭的昏天暗地,直到精疲力尽,才发现已经是夜。
一双骨节分明,皮肤微黄,泛着健康的光泽的手,将一方折在一起的白色帕子递到她面前。
阿茹娜下意识的接过帕子,抬起头对上了一张五官深邃,自带贵气,略有些婴儿肥的,俊俏脸庞。
男人弯弯的眉毛下,一双如清澈湖水,波光潋滟的眸子,正注视着他。
薛岑看着眼前哭的梨花带雨的鲛人公主,微微叹息。
其实某些方面他与她的经历是相似的,从小受家族庇护,长辈宠爱,在最意气风发的时候,父亲从一观之主变成需要打理一切事物的副观主,他少观主的身份,自然也不复存在。
不过好在他想的开,觉得真心换真心,后来果然换来了师父一家的真诚以待,他的人生从此焕发第二春,以薛岑自已的名字,野蛮生长。
所以他面对有相似经历,还沉浸其中,当局者迷的阿茹娜,内心是有份同情的。
曾经骄傲如深海明珠的阿茹娜公主,带着满脸的鼻涕眼泪,坐在冰凉的石板地面上,听着一个她曾经只以为是没用的花花公子的少年,沉声劝慰她。
“不是每个人都能被玩弄于股掌之间,你要想留在这里,还是要真心以待。”
……
慕容岁看着依靠在胸膛上睡得酣甜的贺年年,听着那若有似无的小呼噜声,心中纵有万千情义翻滚,最后只剩下一声叹息。
罪魁祸首中途突然睡了,他能怎么办?
看着贺年年毫不防备的睡颜,他胸中的血却越来越冷。
今日偶然听到贺年年同阿茹娜说的那些话,让他心底压抑的东西,挣脱束缚,不顾一切,只想找到她。
今晚的月色很美,风也温柔,那个不知不觉走进她心底的姑娘,如今躺在他怀里。
那些不能付出的情感,最终夜呈现在了所爱的人面前。
如果有一天,他的秘密被揭晓,她还会像今晚一般,信任她吗?
……
次日碎月峰朝食餐桌上。
贺年年皱着眉头,宿醉的头疼她还是不能适应。
一抬眼,昨天还紧紧黏在慕容岁身边的阿茹娜正殷勤的给薛岑布菜,薛岑虽然很不乐意,但是眼见的也没拒绝。
察觉到贺年年不善的眼神,阿茹娜瞬间抖如筛糠,直往薛岑身后躲。
薛岑袖子都快被扯烂了,不得不硬着头皮对贺年年解释道:“师父,阿茹娜已经意识到错误了,她以后会改的。”
贺年年扔下一句:“你有分寸就好。”扭头就对上慕容岁含羞带怯的看着她。
她像是看到了什么脏东西一般,嫌弃的往后躲:“你怎么了?突然阿茹娜附身了?”
慕容岁瞬间扭捏小媳妇变怨妇:“你昨天晚上可不是这样的。”
贺年年觉得脑瓜抽疼,像是忘记了什么重要的事,问道:“昨晚我喝醉了,忘记了,怎么做了什么让你困扰的事情吗。”
柳菲菲一听,眼睛直勾勾的看着慕容岁,一副你要是受欺负了,叔母给你做主,的表情。
毕竟在柳菲菲心里,贺年年对于慕容岁那是有前科,还不止一次的。
慕容岁被大家盯得不好意思开口,决定一会儿私下同贺年年说。
吃过早饭,贺年年准备前往比武场,一连两次轮空,她都没机会进去过,决定今日去观战。
慕容岁自然屁颠屁颠的跟在身后。“年年,我看你对阿茹娜敌意很大,除了吃醋,还因为什么?”
贺年年心里一颤,有点心思被点破的的羞涩感,遮掩道:“我就是觉得她一开始接近我们就心思不纯,带着别的目的,顺手警告了她一下而已。”
慕容岁心中咯噔一下,试探着问道:“你准备怎么处理。”
贺年年眼神一片冰冷:“她要是继续这样,怕是要留不得了。”
说完又恢复正常,问慕容岁道:“你还没说昨晚发生了什么呢?”
还未等到慕容岁的回复,就觉得怀中玉牌一热,以神识感知了一下,发现今日的匹配对手。
想起昨天在树影后面看到的那一出戏,嘴角微微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微笑:“我今日的对手是路寒烟,有意思。”
说完又想起刚才的问题还没有得到回复,就见慕容岁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满满走开。贺年年连唤了两声都没得到回复。
正纳闷这人今日怎么了,肩膀一沉,薛岑从她身后探出头:“师父,你站台阶上发什么楞呢?”
小脑袋左右张望了一下,好奇的问:“师公不是说陪你来比武场吗?怎么不见他人了?”
贺年年也莫名其妙:“不道啊,我就问他昨晚发生了啥,他就走了。”
薛岑一副我明白了的表情:“师公一定是害羞了。”
贺年年不明所以:“他害羞啥了?”
薛岑刚想开口,又忽然停住,左右看了看,见四下无人,才凑近贺年年小声说了些什么。
贺年年惊呼:“你说什么,我亲了他!”说完才意识到声音太大了,忙捂住嘴。
薛岑继续小声道:“我看你喝酒不放心,去观星台找你,都看见了,还是你强迫的。”
贺年年指着自已:“我,强迫他?”
薛岑听到有人来了,突然害羞起来,捂着脸就跑,扔下一句:“我不知道,我还小。”
贺年年仔细回忆,脑中闪过几个细碎的画面,星空,月下,两人,手指温热的触感,模模糊糊,好像最后是慕容岁抱着她回的房间。
身后传来夜疏白的声音:“师妹今日来的好早,听说今日你和寒烟对决,刚要带着她去拜访你,没想到在这遇到了。”
夜疏白一身白衣,点缀蓝色飘带,一副春风和煦的样子,身后跟着同样一身白色纱裙的路寒烟,二人站在那里,谁人都要称赞一对璧人。
路寒烟同贺年年见礼,贺年年回礼,什么话也没说,转身就走了,留下路寒烟和夜疏白二人楞在原地。
夜疏白是因为曾经非常粘他的小师妹,如今突然冷漠的像是陌生人,有些不适应。
路寒烟则是因为贺年年的无礼,觉得她这样空有美貌,不识礼数的人,配不上路鸣。
总之她们想什么,斗都与贺年年无关,她就是单纯的不喜欢对谁都好的夜疏白,以及身上总有一股奇怪味道的路寒烟。
……
慕容岁失魂落泊的逃离后,又又心不在焉的比赛,几次失误,差点把对手打死,直到监管长老将他二人拉开,他才惊觉自已正死死掐着对方的脖子。
连连道歉后,又是落荒而逃。
他满脑子都是贺年年今早上说的话。
“别的目的”,“留不得了”
她好像很痛恨带着目的接近她的人,也对,她原本就是敢爱敢恨,活的真实,单纯的人,从来不伪装自已的情绪,同样也不会容忍别人的背叛……
这边慕容岁恍恍惚惚,贺年年也心不在焉,因为她听说了一件事。
就在她进入比武场给参赛者提供的休息室时,阿茹娜敲响了她的房门。
青城派像这样的比武场大大小小的有百个,每个都准备了休息间,并且贴心的开设了免打扰阵法,选手在里面不会受到外界干扰,外界自然也不能窥探参赛者的准备情况。
所有通知都靠侍者敲门,所以阿茹娜敲门的时候,贺年年以为是比赛开始了,一开门,就见到了小心翼翼的阿茹娜。
贺年年见她来,想起早上薛岑的态度,也想听听她的解释,于是将人让了进来。
回身关门的功夫,就听到“噗通”一声,阿茹娜跪在了她面前。
贺年年没有去扶她,也没说话,她既然决定来找她,自然是准备好了,要么编了新的谎言,要么就是坦白。
阿茹娜自已开口道:“师父,我错了,我不该因为想要拿回鲛珠,想借助你们的势力帮我复国,而欺骗,玩弄你们。”
贺年年早就猜到她接近慕容岁是为了鲛珠和留在她们这些人身边,只是她有一点不明白。
“其他的我都理解,那你接近夜疏白是为了什么?难道你要换目标,要让他替你复国?”
阿茹娜摇摇头:“不,我接近夜疏白,是为了打探路寒烟的事情。”
贺年年有点迷糊了:“打探路寒烟干嘛,你喜欢上夜疏白了?想打探情敌的情况?那也不至于找夜疏白吧。”
阿茹娜将她曾经见过路寒烟和慕容岁的事情,以及他父王和摄政王的反常,都和盘托出。
这才有了比武场上贺年年的心不在焉。
狐狸精到底和路寒烟是什么关系,既然他们早就认识,为什么现在却装作不熟的样子。
难道那日慕容岁帮路寒烟披衣服,是因为他们在叙旧?
可慕容岁至今也没有做过什么对她们不利的事情,路寒烟也和夜疏白琴瑟和鸣,这其中到底隐藏了些什么?
狐狸精,你到底有什么瞒着我?
对面路寒烟见贺年年望着她,视线却不知道走神到哪里去了,心中原本就因为她早上的冷淡不喜,眼 下更是看她不顺眼:“贺小姐,你学会修炼之前,难道不应该先学会尊重人吗?还是你觉得一定能赢我,不需要把我放在眼里。”
贺年年现在看她也是心烦得很,总感觉她在预谋些自已不知道的事情,而且如今看来,这事情怕是还和自已以及相关人员有关。
语气不善地道:“后者,开始吧。”
场外观战的弟子,有些脑子快的已经反应过来,贺年年这还没把路寒烟放在眼里。
原本这场中期下段对战上段的比试,贺年年作为修为低的一方就很不被看好。
按照以往的惯例,虽然跨段决斗等级压制没有跨期那么大,但是基本上输多胜少。
尤其是有些知道贺年年内情的,听说她之前还是个傻子,还有预测她会被路寒烟一招带走的。
如今看她嚣张的气势,大家都觉得她是倚仗父亲的势力,不把人放在眼里,都等着路寒烟出手教训她重新做人。
路寒烟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等到明白她说的后者,是在回答自已的话后,恼羞成怒,轻纱水秀一甩,瞬间两条白色纱幕如飞箭离弦,向贺年年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