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你上门平账,对方突然跟你说把家送你了,该怎么办?
贺云天和柳菲菲坐在新的烟囱观大殿,俯视突然多出来的众人,茫然无措。
不是他们没见过世面,实在是理论上来说,不是多出了很多人,是只多了他们一家四口。
正逢大朝会,众人也都在观察他们的新观主,观主夫人,少观主,以及,据说是少观主未婚夫的少年。
同样状况外的还有慕容岁,他很焦虑。
理论上来说,他获取贺年年信任的计划,因为他的负伤,大获成功。
出乎意料的是,他在老山观竟然遇到了熟人,此人还是姐姐的心腹。
慕容岁心底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他看似完美的计划,或许是以牺牲了什么他不知道的事情,换来的。
贺年年倒是显得很松弛,倚在自已的灵石小塌上,冲对面副观主薛寿示意,可以说话了。
薛寿心领神会,走到台阶前停下,传声全场。
“各位已经参拜过新观主,下面就由来传达下观主的命令。”
具体就是副观主依然做观主的工作,观内一切事物照旧。
唯有一条,就是关于陈庭岩的安排。
“陈长老将不再负责观中杂事,也不再享受观中供奉,朝会结束后,就直接去悬赏处领任务,出任务去吧。”
众人面面相觑,尤其是邓,李,刘,王,谢,五位长老,上扬的嘴角,真是比房檐斗角还难压。
陈庭岩一直是主观内杂事,换句话就是整个老山观的衣食住行,都归他。
谁没受过他克扣,位高如长老院长老,都被他以御下不严为理由克扣过供奉。
他一没修为,二没出身,不过是因为会揣摩观主的心思,才舔居高位,不过就是个马屁精。
新观主的处理真是大快人心。
贺年年倒是没想那么多,完全就是针对于他侄子出言不逊,他出言不逊,他克扣贺云天奖励的打击报复。
……
这日,小议事厅,只有贺年年和薛寿二人。
贺云天夫妇已经回自已居住的院落安置,慕容岁说是去监督山门检修。
贺年年百无聊赖的听薛寿汇报他去解决不了的问题。
“山门及其附属楼阁修复需要购买大量珍稀材料……”
贺年年明白,这是缺金银货币。
“灵脉消失,灵力全无,弟子修炼大受影响……”
明白了,这是缺灵石货币。
“由于山门被毁,道路不通,导致香客都不能来观中祝祷……”
凡人修仙,想要飞升成为真正的神仙,除了大量的灵力来修炼法力,还需要功德加持。
一个人如果做过好事,也做过坏事,为了提高功德值,降低升级或者飞升时候天道的惩罚,可以通过接受他人的祝祷,来增加功德值。
但是一个恶贯满盈的人,通过获得功德值,是不能成仙的,能成功飞升,也只会进入魔道。
一个道观的信众多,得到的功德值就多。
说白了,这是缺升级的筹码。
而恰巧,贺年年觉得,能用钱解决的问题,都不是问题。
“山下百里处有一个金矿,你派人去开采一下。”
贺年年丢了一个记录位置的玉简过去。
“至于灵脉,我需要一个能熟练运用土遁术的人帮我。”
貔貅天生能让财宝乖乖到她嘴里来,想让财宝再原封不动得回去,是不可能的,因为貔貅天生守财,只进不出。
贺年年想要将从老山灵脉抽走的灵石送回,就只能自已去地下放。
土遁和水遁历来都算是脏活累活,她懒,所以找人带着他。
反正也不是多大事,今天赶紧处理完算求了。
“至于功德值的事,等我处理完灵脉的事,再具体想想怎么做。”
薛寿连连称赞:“还是少观主有本事,至于土遁术,如果少观主不嫌弃,可以考虑下我那不成器的儿子,薛岑。他虽然学艺不精,但是土遁术却是使得又快又好。”
说到这里,薛寿偷瞄了眼贺年年,怕她一个不高兴,想起来处罚儿子。
可是想起妻子说:“伸头缩头都是一刀,还不如主动认错,方能换的一线生机。”
见贺年年表情毫无波澜,他还是硬着头皮继续说:“即使少观主不用他,也没关系,只是请给犬子一个道歉的机会。”
贺年年对于薛岑并没有多大仇恨,他不过是有点好色无脑,被人当枪使了。
贺年年大手一挥:“那就叫他来吧。”
……
薛岑的土遁术确实了得,在土里穿梭自如,又快又准,干净无尘,贺年年很是欣赏。
只经历过一条灵脉,目睹了贺年年瞬间将一整条灵脉缺失的深坑填满后,已经彻底变成了贺年年头号粉头子。
贺年年指东,他不往西,贺年年喊他逗狗,他不捉鸡。
于是在贺年年的指挥下,他们成功在填补第三条灵脉的途中,掉入了一个极大的洞穴。
目前距离地表已经千丈有余,洞穴中漆黑如墨,没有一丝光线。
修行之人是不会惧怕黑暗的,薛岑虽说修为低,但也是有十八年的积累,算正儿八经的修士。
可辅一落入洞中,他就觉得浑身汗毛倒竖,阴冷之气拔地而起,让人莫名的不寒而栗。
贺年年却对这种感觉很熟悉,那是来自忘川河底沉积的不能入轮回的怨灵的气息。
当初她投胎路上就是被这股聚集的怨灵之气冲击的灵力紊乱,才有了后来和慕容岁的故事。
贺年年拿出一块手掌大小的极品灵石握在手中。精纯灵力散发的七彩霞光瞬间将洞穴照亮,没有死角。
在恍若白昼的光线中,一个巨大的法阵呈现在二人面前。
贺年年用灵力连结法阵,熟悉的感觉越来越强,直至她难受的要窒息,才不得已放开。
“是聚灵阵,你父亲设的吗?在聚集谁的灵魂你知道吗?”
贺年年问的不动声色。
薛岑说:“是不是我父亲设的,我不清楚。”
他犹豫再三,还是全盘托出:“我听我母亲提过一嘴,我父亲的姨娘有个兄长被魔族打的魂飞魄散,她求父亲帮她收拢魂魄,助其投胎,不知是不是这里。”
这原本是父亲的家事,他为人子本不欲说,不过谁让贺年年是他偶像呢,肯定是答应她了。
贺年年面无表情的听完,不置可否。
薛寿这位姨娘的兄长,怕不是被魔族打的魂飞魄散,他根本就是个彻头彻尾的魔族。
这聚灵阵之所以让人不寒而栗,是因为里面已经聚集了一些怨灵碎片。
如果薛岑说的是真的,那他父亲的这位姨娘,怕也是跟魔族脱不了关系。
对于魔族,仙族,还是人族,贺年年都不感兴趣,她只是觉得老山已经归她罩着,借助老山灵脉催动聚灵阵,就等于从她兜里偷钱无异。
敢偷貔貅的钱,也得看他有命偷,有没有命花。
贺年年灵动的眸子一转,计上心来。
只见她咬破指尖,将血抹在眼睛上,刹那间她眼中的世界一片血红。
仔细看去,这血红中涌动着无数闪烁荧光的丝线,这叫生气。
万物想要存于世间,都要有生气,否则就会化为齑粉,不复存在。
贺年年毫不犹豫的将聚魂阵周围的生气断绝,什么邪灵怨气的,魔族妖怪的,敢在她的地盘生事,就得做好必死的准备,辟邪,她可是专业的。
巨大的洞穴轰然倒塌,薛岑马上施展土遁术带贺年年离开。
填补完最后一条灵脉回程的路上,贺年年叮嘱薛岑。
“聚灵阵的事你先别和你父亲说。”
薛岑点头保证:“放心,本来我就看不惯我父亲宠妾灭妻的作风,我不会说的。”
贺年年不禁感叹,娶姨太太果然会让一个家庭一辈子不安生。
……
却说慕容岁遇到的故人,沈秋霜,正是前老山观观主,现烟囱观副观主薛寿的姨太太。
他不知道沈秋霜来这里做什么,所以并未贸然相认。
今日他来监督山门重建,沈秋霜却主动靠过来。
“少主,那副观主夫人盯我盯得紧,我有消息需要你送给主人。”
说完将一个玉简递给慕容岁。
慕容岁接过玉简,感知里面的内容后,眉头紧蹙,低声斥责。
“姐姐怎么还没死心,这聚灵之事本就是逆天而行,极为阴损,还不一定成功。你们如此大行其是,难道要这老山众人陪葬吗?”
沈清秋一身紫衣勾勒出妙曼身姿,烈焰红唇,举手投足间,风姿万千。
她欣赏着自已指尖的艳红凤仙花,红唇轻启,像是在询问今天的天气。
“主人早就料到少主会生气,只让我问少主一句,别忘了老主人和少主一家都是被谁屠害的。”
沈清秋起身望向山门处的断壁残垣,凝视着那个被法力灼烧过的巨大坑洞,眼神清冷如冰。
“我再提醒少主一句,老山和烟囱山一样,都是青城派。青城派都该死。”
说罢拧着纤细的腰肢起身离开,一如来时风姿绰约,艳丽万千。
……
贺年年站在半山腰石阶上,看着远处的玄衣少年和紫衣女人,问身后的薛岑:“那人是谁。”
薛岑见穿玄衣的男人是慕容岁,贺年年必然不是问的他,那自然是紫衣女人。
“那人就是我父亲的新娶的姨娘,沈清秋。”
贺年年看着沈清秋身姿摇曳的穿场而过,引得周围人频频侧目,突然问了句:“男人是不是都喜欢那一款。”
薛岑看了眼那紫色的身影,眼神冷硬不似十八岁少年。
“什么锅配什么盖,什么样的男人自然喜欢什么样的女人。”
贺年年细细咀嚼他这番话,轻笑出声,这是连他父亲也骂进去了。
薛岑看懂了她眼中的揶揄之色,没有直接反驳,而是反问道:“少观主认为世间男女聚在一起因为什么?”
以贺年年貔貅一贯的享乐作风,她自然而然的回道:“自然是因为愉悦。”
薛岑对于他的回答不置可否,眼神落向远处的虚无。
“我曾经以为男女能相遇是缘分,能相守一生是因为契合,就像两块缺失的拼图,合在一起才算完整。至少曾经我是这样认为的。”
晚风轻起,穿过一整个白日的炽热,送来山谷深处令人微醺的芬芳。轻柔的风撩动少年洁白的衣角,仿佛触及他心底最柔软的角落。
“父亲母亲相识于少年,相伴至今已百年有余,自我有记忆以来,相知相守,相互扶持。自从父亲带回沈清秋,一切都变了,他虽然还是对母亲敬重有加,却经常又沉迷于外人的温柔乡中,做出去许多出格的事,就像着了魔般。”
贺年年对于凡俗情事自然是一窍不通,但是架不住身边有一对模范夫妻父母。
贺云天全部的注意力都在柳菲菲母女身上,如果有一天他突然对别的女子倾心,别说柳菲菲会伤心失望,贺年年自已带入其中,发现也是无法接受的。
所以薛岑,应该也很痛苦吧。
“要不要我出手替你摆平这个姨娘。”
烟囱观现在她说了算,必然不能让任何一个弟子受委屈。
出乎意料的是,他拒绝了。
“不必。”
以薛岑对于沈清秋的厌恶程度,贺年年本以为他会很乐意自已出手。
“他除了是我的父亲,也是一个男人,母亲的丈夫,娶姨娘是他自已的决定,让他娶也是母亲的决定,需不需要帮忙也都需要母亲自已来拿主意。”
薛岑后退一步,冲贺年年施礼。
“若有朝一日母亲求到少观主这里,还望少观主能为她主持公道。”
夕阳西下,猩红的光芒侵染晚霞,晚归的浣纱女成群结队从附近的山泉离开,走过崎岖陡峭的山路,消失在低矮的夜雾中。
这个世界对女人本就有诸多束缚,一个不清醒不自救的女人,又怎么能真正抓住别人伸出的援手呢?
……
安排好明日修缮事务的慕容岁,刚要往回走,便看见了山坡上的少女。
夕阳暧昧的光将她洁白无瑕的脸庞映照的晦暗不明。红裙随晚风起舞,如同天降魔主,妖娆瑰丽。
你以为她傻,她攻占了老山;
你以为她恶,短短几天,新政策就泽被整个老山以及周围居民;
你以为她善,她一上任就赶走了陈庭岩,为父亲出气。
慕容岁自已以为看透了这一家的嘴脸,到头来发现,他连这个傻子到底怎么想的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