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年,阿岁,我们走吧,这护山大阵一开,即使是接近飞升的半步散仙,也是要费一番功夫的。”
眼见二人还是不甘的盯着大阵里面的人,贺云天上前拽住二人的衣袖,哄劝道。
“这护山大阵虽说厉害,但是消耗巨大,必须依靠灵脉才能供应支撑,所以攻击距离很有限。咱们先回去,从长计议。”
他也没想到事情会闹到这步田地。
如果老山观主没有出手,他是准备道歉,赔款的。
他合计反正女儿说还有十几条灵脉没有开采,好好道歉,多给些补偿,还是有转圜余地的。
毕竟他们只是毁了些俗物,并没有伤及人性命不是。
谁知道那薛寿上来对他女儿和准女婿就是必杀之击,他哪能坐视不理。
于是事情就恶化到这步田地。
贺云天垂头丧气之际,贺年年却是眉头一挑。
父亲刚才是怎么说的?需要灵脉供给灵力。
“要是没有灵脉,或者只有被挖空的灵脉,这护山大阵还能支撑吗?”
贺年年诚心发问。
贺云天听到女儿这么问,头都大了,要个账都要成灭门了,她是被什么魔头夺舍了吗?
眼见女儿和准女婿都扭头看自已,眼神清澈,求知若渴,总之啥感情也有,就是没有退却之意。
贺云天不得不接受他们并不打算走的事实。
“大阵不靠灵脉还可以靠人储存在体内的灵力支撑,只是以老山观的弟子数量,支撑如此规模的大阵,最多不过一刻钟。”无奈,无力,以及无所期望,感觉身体被抽干的心累。
养熊孩子真是太累了,还一养就是俩。他往后的人生路仿佛都黯淡无光了。
相比于贺云天的垂头丧气,贺年年却像只傲娇的小猫咪,身板挺直,头顶发带随风飘扬,意气风发,满身风骨。
“父亲,你负责正面牵制,慕容岁,你跟在我后面掩护我到灵脉上方。”
说完不给二人拒绝的机会,蓄力跺脚,整个人弹射了出去。
如同射日虹箭,一往无前,不思退缩。
坐镇大阵中心的老山观主薛寿,见阵外三人的动作,冷哼一声:“以卵击石,不自量力。”
幸亏他早有安排,在赶路来山门的同时,就已经传讯给各个分峰长老,蓄势待发,随时准备起阵。
这也是为什么出了这么大的事,只来了他这个观主,以及一个掌管观中俗物的长老陈庭岩,因为其他人都被他安排去布阵,守阵了。
山门处废墟边缘,贺云天再次挥出一道剑气,朝大阵砍来。
薛寿迅速结手印,沟通大阵。一瞬间,原本万里无云的晴空聚拢起旋涡般的乌云。以老山观为中心方圆数百里都陷入黑暗。
漩涡正中降下通天巨雷,直冲贺云天而去。
贺云天立刻后退数百米,又是一道冲天剑气,大阵雷电相遇,发出一阵兵戈相接的巨大撞击声。
整个天空爆发一阵巨大的火花,将周围都照的亮如白昼。
这厢边,贺年年和慕容岁的小动作也没有逃过薛寿的眼睛。
“雕虫小技,何足挂齿。”
薛寿嗤笑一声,贺云天这是黔驴技穷了,派两个黄毛小儿,就打算将大阵分儿破之。
手中动作不停,继续结印,分出一缕雷电,向贺年年二人劈去。
慕容岁紧跟贺年年身后,最先发现从天而降的雷电,迅速凝决,挥出一道剑气飓风。
又是一阵火花四射,硕大的飓风虽然勉强挡下雷电,但余威直冲胸口。慕容岁吐出一口鲜血,一时不稳,跌落云端。
正极速向前的贺年年,催动灵力,灌注入自已头顶的发带。
在法力催动下,原本纤细轻盈的发带,瞬间膨胀成极大的幕布,无限延伸,划破黑夜,接住坠落的慕容岁。
被发带拉起的慕容岁,连气都没喘匀,就接连打出数道剑气飓风,冲向贺年年身后的雷电。
胸中一阵剧痛,又是一口鲜血吐出。
原本按他的计划,此次陪着贺年年胡闹不过是获得她好感成功留在烟囱观的手段之一。
一切都在他计划之中,包括台阶上英雄救美,山崖边谈心,以及听贺年年指挥轰了老山观山门。
可谁也没告诉过他,偏僻的老山观竟然也有如此恐怖的护山大阵。
主要的力量都被贺云天牵制住,没想到这分出的一小缕,就让他吃尽苦头。
他最讨厌事情往不受他掌控的方向发展,可他也不得不认清一个现实。
如今唯一能带他脱困的,就是寄希望于贺年年,祈祷她运气爆棚,实力冲天,而不是不切实际,好高骛远的一时托大。
好在靠着贺年年的躲闪,和慕容岁的全力攻击,二人到达第一处阵眼,也就是第一处灵脉所在的位置。
贺年年一个响指划过天际,支撑巨大光幕的光柱瞬间熄火。
贺年年毫不犹豫的冲向下一根。
等薛寿发现异样的时候,已经大大小小的折了几根光柱。
眼看大阵就要坍塌,好在他及时传信,各长老也颇具经验,在灵脉枯竭的下一瞬,就集合众人体内之灵力,重新起阵。
转了一圈的贺年年,用红色发带拖着被绑成麻花的,已经气息冉冉的慕容岁,重新回到贺云天身后。
慕容岁原本就因为元阳损耗,还未修复,又硬刚天雷,被余震所伤。
贺年年靠近灵脉的时候,终于被薛寿发现了异样,薛寿纠结更多的雷电攻击贺年年。
慕容岁分身乏术,用身体硬生生的抗下了一击,虽说有贺年年及时出手保护,慕容岁还是受了重伤。
贺年年也没占到什么便宜,一身红色长袍法衣,已经破烂不堪,很多地方都能看见白色的里衣上荫出的血色。
贺云天击退一条天雷,拉着女儿和准女婿迅速后撤十几里,直到离开大阵的攻击范围。
脱下身上的外袍,披在贺年年的肩上,便收了剑,去探查慕容岁的伤势。
慕容岁身上被雷电灼烧的伤口众多,最深的一条就是他硬接的那道雷劈伤的。
被雷电灼烧的皮肉外翻,腥红色的血液汩汩流出。
那赤红色的血液中,夹杂着金色的荧光,像是混入了细碎金沙,随着血液旋转缠绕,梦幻迷离。
“这血……”贺年年惊呼出声。
贺云天道是见怪不怪。“慕容家人的血都是这种赤金之血,犹以嫡系最为浓烈,这恰恰印证,阿岁就是慕容嫡子。”
慕容家的血都是这样?可是以贺年年做貔貅时的见识,只有臭屁哄哄的龙族,血才是赤金色的。
……
那厢薛寿见贺云天三人迅速撤离,也急忙收了攻势。
不是他觉得人走了,没有威胁了。而是根据各驻守阵眼的长老回信,短时间内,三条灵脉,五个灵气团全部凭空消失。
如今支撑大阵的,全靠众人体内储存的灵力。
可大阵威力大,需要消耗的灵力太多。
老山观弟子原本人就不算多,有很多还游历在外,每虚耗一刻,大阵就弱一分,根本打不了持久战。
不过薛寿也不是白当这么多年观主,他从众多亲传弟子中脱颖而出,获得老观主的赏识,得登高位。
又得到刘娥的青睐,与青城派攀上亲戚,靠的可不是仅仅是修为。
薛寿一面派人去青城派报信,同时传音贺云天。
“贺观主,如今我山门被毁,弟子伤及无数,儿子也重伤未愈,打到如此地步,你也该消气了吧。”
贺云天不置可否,他原本出手就是为了抵御薛寿对贺年年二人的攻击。
至于后来完全是顺势而为,无所谓生不生气。
真正具有选择权的另有其人,毕竟受到调戏的是贺年年,受伤最严重的是慕容岁。
贺云天转头看向贺年年。
“年年,你怎么看?”
贺年年面无表情,“不满意,还没尽兴,准备吃点饭,睡个觉,再战。”
语气云淡风轻,话却不是那么回事儿。
“观主老儿,没有灵脉依靠,支撑大阵很费劲吧,救兵隔着十万八千里,不知道你能不能等到。”
“可恶,果然是你搞的鬼。”薛寿咬牙切齿。
“你到底想要什么,说出来,我也不是不能满足,鱼死网破,你可什么也得不到。”
“烟囱观影壁墙倒了,台阶碎了,几间茅草屋破破烂烂的,我们想搬到老山住。”
贺年年祭出一块如小塌般的极品灵石,往上一躺,半靠着石壁,慵懒随性的像是在自已后院。
薛寿心下一松,老山地大物博,放几百个烟囱观都没问题,哪缺他们一家三口。
闹出这么大动静,就为了个破院子,真是小门小户出身,拿一亩三分地就当宝。
薛寿面上浮现一丝嘲讽,当即回道:“这都是小事儿,我马上在老山单独拨一个宅子出来,再遣几名弟子供贤侄女挑选侍候,你看还有什么其他的,都提出来,我一一满足。”
几名长老听闻贺年年的传音,也具面露鄙夷。
老山广厦千万间,只有穷怕了的烟囱观才会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觉得别人会在乎这点蝇头小利。
真是荒唐,为了几间茅草屋,就要拼上性命。
很快又传来了贺年年清冷的声音:“寄人篱下多憋屈啊,我是让老山观易主,把名字改成烟囱观。”
众人俱是震惊的直抽气,好大的胃口,这是要老山改名换姓。
薛寿脸黑成锅底。
“欺人太甚,我与你父亲同出一派,同门相残可是大错,你可是要和整个青城派作对不成!”
清冷的女声从容不迫:“对错不都是人评判的嘛,只要干掉正确选项,那就没什么对错了。”
这次连贺云天都有点坐不住了,这归位的一魂到底是什么活祖宗,感觉只要够的上,她连天都敢捅。
薛寿同样觉得她无法无天。
“竖子尔敢欺我老山观,你可知我是谁,我岳父是谁,我祖师爷是谁!你要真杀了我,可想好能否承担得起后果!”
贺年年本就不欲掀起血雨腥风。
“纠正一点,我只是针对你们一家,其余人还可以正常生活在新烟囱观,一应灵石,宝物奖励与从前一样,另,我还可以供给你们极品灵石,想来我是什么实力,各位应该清楚吧。”
众人这才想起来,贺年年就是踩着一块有几个蒲团大小的极品灵石出现的。
那么大的灵石都少见,还是极品,恐怕连老山观主都没见过吧。
人群一阵骚动,贺年年继续诛心。
“我当观主有多爱重弟子,其实也不过如此,为了私仇,虚耗灵力强撑大阵。”
薛寿脸色铁青,控制大阵的手都气得发抖,这倒霉孩子竟然临阵挑拨他与众人的关系,真是阴毒。
“我老山观屹立百年,可不是你个黄口小儿几句话就能挑拨的。诸位同门,今日若冷眼旁观,他日祸临已身,则无人为我摇旗呐喊!”
语气情真意切,极富感染力,好多动摇的弟子都定下心来。
陈庭岩心中也是慌张无比,事情的起因还是他让陈周生去烟囱观请人,引起的,要真让她成了事,自已哪还有好果子吃。趁机号召道:“誓死捍卫老山观,誓与同门共存亡。”
无数弟子附和,一时响声震天,群情激奋。
贺年年却充耳不闻,修仙界弱肉强食,由来已久,要不是父亲母亲苦苦支撑,烟囱观早就被捣毁,成了老山观分舵。
弱者的怒吼,不过是无能狂怒罢了。
“我不会伤及任何人的性命,薛观主如果愿意也可以留在是观中,做个副观主,继续管理观中事务。”
末了又加了句:“薛观主深思啊,众弟子现在可都在苦苦支撑,你难道真的要为一已私利,将众人的修为毁于一旦不成。”
随着支撑大阵的时间变久,众人灵力快速燃烧,有那灵石多的已经开始磕灵石补充了。灵石少的,还在苦苦支撑。
众人刚刚落定的心再次动摇,这其中很多都是灵石储备不充足,又灵力低微的。
老山观虽然背靠青城派,到底只是一个偏远分部,资源有限,支援也是望尘莫及。
随着灵力的进一步耗尽,有些人已经不足以支撑大阵薛寿看着纷纷撤手的弟子,绝望的闭上眼,咬紧牙关。
天要亡我啊,早知有今日一劫,何必当初啊。
陈庭岩眼见大势已去,也上前劝解道:“观主,如今形势对我方不利,不如先假意答应她,等宗门援军到了,再复仇不迟。”
薛寿无奈的点点头,如今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了。
收了法诀,吐出一句“收阵。”整个人迅速萎靡不振。
贺云天目瞪口呆,下巴大张,对着女儿由衷的竖起大拇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