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先生那边带着陆琦往后院的水渠走去,直接将网兜往水里溺,不一会儿一只只麻雀便呛死了过去,之后再端了热水褪毛、用锋利的刀子除去内脏,很快便将所有的麻雀都处理好了,数了数,共有三十来只。陆琦又找来了大网兜交给乌先生。
那小鱼池上覆盖着一层厚厚的稻草,这是前一阵子才撒下去的,为的是保暖好让鱼儿过冬。自打有了这个鱼池之后,陆家的鱼多的根本吃都吃不完,每次捕了鱼又都会将那活蹦乱跳的尽数放养着,这不大的鱼池里随随便便都能网得到鱼,大大小小、各种各样,什么的都有。除了鱼还有不少的河蚌、螃蟹、黄鳝、泥鳅、河虾等,此处活水,养这些东西丝毫不成问题。
乌先生将稻草轻轻拨往一旁,露出一个口子,不多时,便有鱼儿朝这个口子游过来透气,一网下去,便捞上了大大小小五六条不同种类的鱼。
陆琦高兴得直笑,忙上前欲捉了放在桶里。
乌先生便笑道:“阿琦,别要那大的,要那两三指宽的小鱼,咱们再捞点儿青虾,呵,你瞧,这青虾个头还真是不小!”
一到春天,河虾交配的季节,便会消瘦许多,母虾的腹部更是装着满满的虾卵,自身的营养都消耗掉了。这个时候的虾却正是肉质肥美紧凑,一个个甚是丰腴。
陆琦便答应一声“好”,放过那比他手掌还要大的大鱼,光捡小个头的捉了。
乌先生又捞了两把鱼,见差不多了,便贴着池塘边沿和底部缓缓的拉过网兜,提起来,流水沥沥,里头却是无数大大小小跳跃的河虾,一只只晶莹剔透,十分鲜活可爱。
两人便挑了那些指头大小的捡了出来,其余的仍旧放回池中。捞了有二三十只虾这才作罢。
这边鱼虾还没处理妥当,那边炉子、调料、蔬菜、肉类、工具可都准备好了,陆小暑等便过来一起帮着处理,鱼虾,人多有趣也顾不得数九寒天的渠水冰凉透骨,笑声不断。
全部处理妥当后,便围坐在廊上炉子上,炉子上架着铁片子,各种肉类蔬菜便用竹筷子夹了放在铁片子上烤,乌先生显然是个行家,竹筷在他手中翻飞如梭、灵巧如燕,不时撒上各种调料,肉质肥嫩的麻雀渐渐的便烤成了金黄色,一滴一滴的往炭火中滴着油,香味渐渐的在空气中弥散开来,几个小家伙盯着那色泽金黄、热气腾腾、香喷喷的烤麻雀,忍不住暗吞口水。苗楚河也忍不住笑道:“乌先生手艺真是不错,连我都要忍不住了!”
乌先生一笑,便说道:“差不多了!”便让三个小家伙各自拿了盘子和筷子,给他们装上,苗楚河和佟玉儿也一同吃了起来。苗翠兰和陆忠屋子里闻到香味,忍不住也围了上来。
众人吃得有趣,乌先生便成了专职烤的了,猪肉、鱼肉、河虾一样样的来,还有韭菜、菜芽等,烤软了刷上调料,尝着滋味居然也不错,众人不禁称奇,乌先生不由向陆小暑笑道:“小丫头虽张口就来,倒是会吃的紧!”
陆小暑正教哥哥拿洗干净的生菜叶子包了烤好的五花肉吃,便笑嘻嘻道:“可惜这会儿没有茄子、青椒啊,烤熟了只怕更好吃呢!啊,还有各种蘑菇,烤着想来也是好的!”
“是么?”乌先生笑道:“等什么时候有了,咱们且试一试!”
陆小暑便拍手笑着叫好,又笑道:“等道那时候先生再带我们上山猎些野味回来,更有趣呢!”
乌先生不由指着她呵呵的摇头直笑,小丫头那心思,是成天想着玩儿!等过几年长大了,没人管得住四处跑了,还不知怎样的胡闹呢!
众人吃吃停停、说说笑笑,竟也消磨了一整日,将捕上来的鱼虾和蔬菜肉类都捣鼓光了,那三十来只烤的焦黄肥嫩的麻雀自不必说。索性也晚饭也不必吃了。苗翠兰只熬了一些粥,看谁饿了便吃。
第二天,苗楚河便离开家里上书院去了,佟玉儿恋恋不舍送他至村头,两人说了好一会儿体己话才分开。
自成亲以来两人便聚少离多,但佟玉儿知道,丈夫用功苦读,既是为了报答姐姐姐夫,何尝不是为了自己?虽说被爹娘赶出家门了,但佟玉儿并无半分怨恨,反而感到十分愧疚,说到底,是她伤了爹娘的心了!但愿有一天,丈夫出人头地了,爹娘会回转接受这门亲事,接受自己找来的这个女婿……
陆小暑却是从乌先生那里学会了怎样捕捉麻雀,不时的同哥哥姐姐以及偶尔来自家里玩的小伙伴们一起反复试验自己动手,虽有时不到位、有时太心急,到底也捕了不少的麻雀,晚上便让小舅母用香油炸得香喷喷的,兄妹几个大快朵颐不亦乐乎。有的时候又拿了出去,跟小伙伴们在村头树林子里用削好的竹签烧烤了吃,整日里好不自在。
过了正月,便是农家繁忙的季节了,开了春,田地里、菜园里的农活都要开始动起来,除了整理水田栽种水稻、菜园子里种各种蔬菜,还有山场、竹场也都要去看一看,整理整理杂草,特别是竹子,得松一松土,把杂草都除去干净,这样等到了三四月间的时候,竹笋才会长的多、长得好。
陆家还要做豆腐,自然就更忙,虽有佟玉儿帮着,仍旧请了两个惯熟的帮工帮忙做事。
好在陆小暑姐妹已经不用人带了,整天自己撒着欢的玩儿,半点也不用人操心。
这天,苗家村突然来人了,来的是三叔公的小儿子,笑眯眯的打了招呼,让苗翠兰这两天得空的话回去一趟,说是有事情要同她说。
苗翠兰听了这话心里不由得“咯噔”一下暗暗嘀咕:她早已不是苗家的人了,虽然爹去世之后这几年跟苗家村的人们走得蛮近的,三叔公等长辈们看在她恭敬孝敬的态度和对苗楚河倾心尽力的栽培上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并不说什么。
但是,却绝无可能会有事情叫她回去商量。
苗翠兰便笑着同来人周旋,却也没能从来人口中打听到什么。这位小兄弟为难的挠挠头笑道:“翠兰姐,我也不知道我爹到底找你有什么事,不过他看起来挺高兴的,我想应该是好事情吧!”
苗翠兰只得笑着点点头道:“既然是长辈有请我当然会去的,我当然会去的!明天不得空,我得上镇里运一车黄豆去,后天吧,后天一早我就过去!大兄弟跟三叔公他老人家说一声!”苗翠兰利索的准备了一大包刚做好的水豆腐、一扎晾好的腐竹交给来人,说是带回去给他和三叔公尝尝鲜。
来人笑着推辞了一番便谢着受了,自然满口答应定把话带到。
苗翠兰百思不得其解,当天下午也顾不得去卖豆腐了,让丈夫代替走一趟,自己略略收拾午饭后便悄悄去了苗家村,找相熟的人家拜托打听了一回,得知昨天夏氏去过三叔公家里,苗翠兰的心就更不安了。
她本能的感觉到,三叔公要说的事情肯定跟夏氏有关,但那小兄弟又说三叔公满脸笑眯眯的像是有好事,这她就不能理解了。
她跟夏氏的关系实际上是个什么样子苗家村谁人不知呀?夏氏去了一趟三叔公家里,然后对自己来说就有好事发生了?难道夏氏脑子进水了要给自己分家产?自己又不是苗家的人——
不对!苗翠兰心中猛然划过一道亮光,不由得回想着先前苗楚河说过的为了准备苗天宝的婚事算计让他跟自己借钱被拒的事儿。难道是——
苗翠兰脸色一变,心中暗道不好!
她已经大概猜的出来夏氏这是想做什么了。夏氏主动提起,三叔公又满脸笑意说是好事,难道是夏氏想让自己认祖归宗?
只有这件事才是涉及到自己需要惊动三叔公这些长辈、而且在长辈眼里这是值得自己高兴的“好事”。
至于夏氏,苗翠兰暗暗冷笑,对她来说当然就更是好事了!只要自己认祖归宗了,那就是她的“女儿”,苗天宝就是自己的兄弟,那么苗天宝的婚事,自己怎么可能置身事外?出钱出力那是必须的!
夏氏当真打得好算盘呀!
她是父亲的继室,完全可以摆出长辈的架势跟三叔公提出这个建议,而对于她提出的这个建议,苗楚河肯定不能不赞同,自己也一样肯定不能不赞同。相反,还得对她感激零涕、还得喜出望外!
否则,那就是没心没肺、就是对祖宗不敬,是天大的不孝。
苗翠兰不由得暗恨,这个贱妇还真是够损的!
这些年来,她早已经喜欢了如今的平静日子,怎么可能没事儿自己往自己脖子上套个套子?也许当初看来天大的事儿,如今也早就淡了。
赶出家门,也不过就这么回事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