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雯挑眉,道:“自然比在贾府好上千百倍。姑娘可是将卖身契还了我的。如今我是自由身了。姑娘每月给我们二十两银子,在贾家,估计姑娘们一月月钱也就那么多。”麝月羡慕的道:“平日里都说林姑娘不好。没想到姐姐跟了林姑娘倒是享福了。”晴雯冷哼一声,道:“我们姑娘的好又怎么是外人能知道的?少听那些没鼻子没眼的人胡说。”这说着,袭人从里间走了出来,看到晴雯有些不豫,便道:“晴雯姑娘不是跟着林姑娘享福去了么?怎么还回咱们这个小院子里做奴才?”晴雯的脾气素来不好,哪受得她这般阴阳怪气的话?当下扔了抹布,道:“本姑娘愿意怎么啦?”
袭人掩着嘴,浅笑道:“原来晴雯姑娘放着小姐不做,愿意来咱们这小院里做奴才?那当初又何必巴巴的跟着林姑娘走了呢?”晴雯冷笑,道:“嫉妒就直说,少做这些嘴脸让人看着恶心。”袭人道:“我有什么好嫉妒的?到了林姑娘身边也还是个奴才。难不成你以为将来以林姑娘的性子能容你攀什么高枝?”
晴雯听了这话,不住冷笑,便唾了袭人一口,道:“我们姑娘自然不会容许,我们姑娘身边也没那般心思龌龊的人。倒是在这里有谁许你攀高枝,所以才留在这里,自家有钱赎身了,也不肯走。”袭人给他说中了心事,又羞又怒,脸红了一片。晴雯看她如此形状,冷笑道:“当个偏房姨娘又算什么髙枝了。有本事你做个少奶奶给我看,我才真是服了你。”袭人说不过她,只恨恨的瞪了她一眼,转身进了房里。
麝月笑道:“你这张嘴啊。跟了林姑娘一点点也没学到她的气质·,还是这般得理不饶人。”晴雯向里面看了一眼,道:“那种人跟她客气做什么?活帮你干完了,还不同我出去玩玩?”便拉着麝月收拾完东西出门去了。
搬完了家,紫鹃等人认真打扫过后,黛玉便住进了有凤来仪。这一处亦是翠竹森森地所在。环境清幽,匠心独具,却终究少了黛园的那份天然的气息和活力。在这般花团锦簇的围绕中,设计者再如何高明的设计也会有些匠气了。
紫鹃见黛玉椅窗而立,忙拿来一件轻纱绿梅的披风给她披上。道:“姑娘怎么了?”黛玉浅笑摇头,道:“在黛园住了些日子竟有些不习惯了。”紫鹃点头,亦有同感,笑道:“是啊,咱们在郡主府总是自由自在这园子里规矩多如牛毛,姑娘们也不活泛了。姑娘若是住不惯,咱们明儿便回去吧。”黛玉道:“外祖母心里想来也明白我不会住在府里了。如今叫了回来,怎么着也要过了娘娘省亲的日子的。免得到时外祖母……”
紫鹃默然,姑娘要走,老太太若执意要留,倒时不知又是怎样光景。自家姑娘心软,想是走不了的。紫鹃道:“那姑娘要住到什么时候?”黛玉道:“外祖母是因元妃娘娘省亲叫回来的。省亲过后便走吧。”紫鹃想了想,道:“还有三天,倒也不太久。若是久了,想来王爷也是不依的。到时候必来接姑娘。”黛玉摇头,道:“那倒不用,这是过了我必定是回去的。外祖母……一个法子,不能在我我身上用两次不是?”
晴雯坐在一边做活,一边冷笑道:“那可未必。”
紫鹃奇道:“这可怎么说?”晴雯放下针线,看着紫鹃道:“以前一心留姑娘一来是因为的却舍不得姑娘,二来是因这姑娘的身份想为贾家多一个庇佑的。如今又知道林家在京城有偌大的产业,只怕连二太太也动了心了。如今这府里只怕因着这园子耗得差不多了,还能不死命留下姑娘好多刮几两银子来?”
紫灵冷笑道:“她们倒想得好。姑娘家的产业岂是她们能知道的。便是养几个贾家也是多的。只是她们有那个福气享用?”跟了黛玉这许久,紫灵自然知道,林家的家底又岂是区区一个贾家能比?
黛玉止住她们的话,淡然道:“你们也别再聊这些无聊的事了。林家的产业都是我林家祖辈和下面的人们辛劳所得,便是全部散了济民也不会给了她们。给了百姓还能为祖上积几分功德。”紫灵拍手笑道:“正是姑娘这话。那些忘恩负义之徒哪配用姑娘的钱了?真是好不知羞。”
三日后,正是元妃省亲的日子。一大早整个贾家就像炸开了锅一般,人人都忙忙碌碌,也只有黛玉的居处依旧是人人清闲。三春姐妹和李纨便齐齐挤到这里来了。黛玉忙命人送来茶水。惜春大大的喝了一口,赞道:“真好喝,真是什么茶?”紫鹃端着点心过来放到李纨身边的贾兰面前,笑道:“这是昨儿下午王爷刚送来的‘玉叶冰花’。这可是个宝贝呢,都是花朵儿。喝起来清凉丝丝的。正适合这大热天的用。倒是四姑娘你如此牛饮,才真是浪费了。”
惜春也毫不在意,笑道:“还是姐姐最会享福。真不知道她们到底在折腾什么。前儿云皇贵妃省亲也没见这么折腾的。今天与大姐姐同一天省亲的淑仪贵妃卫家也没见建什么省亲别院的。”李纨道:“你这丫头就少念几句吧。就听你一人叽叽喳喳了。”惜春没好气的道:“我想啊。他们自己折腾就算了。还把我的入画,二姐姐的司棋,三姐姐的侍书也借去了。”
探春叹了口气,道:“四妹妹也没说错,他们这次太折腾了。那边那个栊翠庵太太说空着不好看。便请了二十多个个女尼进园子来住。要我说,娘娘省亲也就那两三个时辰,能不能将园子看遍还是回事呢。”黛玉笑道:“三丫头你也莫和他们急了。她们要如此铺张你又能怎样?”探春轻叹,道:“是啊,我又能怎样?不过都是自取灭亡罢了。”
黛玉见四人这般情形,便笑道:“你没来我这愁眉苦脸做什么?兰儿今儿不上学么?”贾兰恭敬的答道:“学堂说今天家里有事,放了一天。”贾兰上的乃是贾家族里办的家学。是以贾家有事自然都不用上学的。黛玉看看贾兰,果真是与贾宝玉和贾家男丁大大不同,一段时日不见,竟又见沉稳了些,转头对李纨道:“贾家那个家学我虽没去过,倒也听宝玉说过。并不是什么好地方。还是早些将兰儿带了出来,莫在里面叫他们带坏了。”
李纨点头道:“我正是为这个想来求妹妹。上次听说妹妹家的善堂有个育英苑,里面也有学堂。想来不比城里的私塾差着什么。也好叫兰儿出去长些见识。一直关在这深宅大院里能有什么出息?”探春惊讶,道:“大嫂子怎么会有这种想法。将兰儿放出去和那些孤儿相处。只怕太太和老爷也不会同意。”李纨苦笑道:“老爷和太太哪里还记得起兰儿?便是记得。看宝玉如今的样子我又怎么敢将兰儿给她们教导?”
惜春笑道:“大嫂子做的对。兰儿可是咱们家唯一的一根好苗子,正该与那些人远远隔开才是。出去吃吃苦也没什么不好。何况有林姐姐帮着又能苦到哪里去?”迎春看着探春笑道:“三妹妹你还是太在意老爷太太了。大嫂子既然这么说一定是想好了的。”几双眼睛都一脸期待的望着自己,好笑的道:“这么看着我做什么?明天我回去找个理由将兰儿带走就是了。只是大嫂子别舍不得就好。”李纨一笑,慈爱的看着贾兰道:“孩子长大了总是要飞的。还能一辈子跟着我不成?”
大家说说笑笑,三春等人也懒得回去,就在黛玉处简单用了午膳。道下午时,有人来传说贵妃娘娘召见。原来袁菲已经到了。只因姑娘们不好抛头露面是以没叫到大门外迎接。黛玉等人各自装点,便往元妃凤驾暂停之处而去。
一行姐妹来到园中专为元妃所建的行宫,见上面原先宝玉所题“天仙宝境”匾额已换成“省亲别墅”。黛玉微微一笑,不以为意。进了行宫,果见元妃凤驾高坐,贾母坐与一侧。王夫人贾政贾赦等等一干外男内眷都侍立下方。周围宫娥太监环绕,元妃一身华丽朝服,真是风华绝代。
“见过娘娘。”三春姐妹同一式的罗衫长裙盈盈下拜。元妃微笑道:“三位妹妹都长大了。快起来吧。”又看向一边的黛玉,浅紫的轻罗软纱长裙逶迤坠地,行止间隐隐见有荷影莲叶飘动,白底银凤腰带下系着碧绿环佩。臂上挽着一条粉红罗纱。乌发如云,戴着一只四蝶银歩摇。亭亭玉立,当真是气态天成,风流婉约。元妃眸中掠过一丝阴影,笑道:“这是林妹妹吧?许久不见竟出落得更加标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