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雨倾盆降落,天地间白花花茫然如梦,回程路上的姑娘们哭声得到掩盖,这助长她们发泄的心情,四人同坐的车里,元秀、燕燕和绿竹哭得号啕。
另一个同车的人是甄氏,靠坐在车尾竹帘旁的二奶奶没有劝阻,给一对男女定亲,她用尽全身的力气。
默默的流着泪,甄氏奄奄一息。
莽金刚镇太岁不是她的性格,她若是刚强性子,早就在家务上和侄女儿闹生分,恬静的性格让甄氏得到家里的爱重,拿秀姐当已出,当公公当亲父,唯一的暴脾气只向女儿元慧,不多的抱怨只给尤大人。
谁叫他时常拉着二爷元连吃花酒。
娘啊,娘啊,总算定下亲事......甄氏沉浸在后怕里,生怕有一个为定礼为聘礼为不情愿拧着,她可就没有办法。
唉,定亲了的,谢天谢地。
雨哗哗不停,还好没有打雷,给她们营造出各人的小天地。
祁越、宋瀚带着各家的兄弟们,等在元家门上,目瞪口呆看着冒雨回来的车轿,护送的尤认落汤鸡一般,让少年们吃吃开口:“世,世叔,大晚上的带着姑娘们去哪里?”
茫茫的雨也没有打落尤认的厉色,忘记带上蓑衣出门的尤认睁一睁雨水下低垂的眼帘,一抹杀气笼罩周围。
祁越、宋瀚本想就天晚不能带姐妹们出门开个敲打式的玩笑,这就化成结结巴巴,最后没出来。
尤认恶声恶气:“好生护着姑娘们回家,再出事情我拿你们是问!”又是一个狠狠的鼻音:“哼!”
祁宋两家的子弟们魂飞魄散:“燕燕在哪里,出了什么事情是我们不知道的?”
“绿竹,你还好吗?小叔在这里你不要害怕。”
甄氏扶着燕燕下车,又送绿竹,雨唰的一下子浇下来,满脸满身的也就看不出红肿面颊和泪眼,祁越是本能感觉到不对,手忙脚乱的撑开纸伞送上去,问个不停:“你怎么了,你对我说啊......”
宋瀚围着绿竹也是这样。
绿竹被催几句就想说什么,带着哭腔:“小叔,我把家里洗衣婆子的棒槌丢庙里了,”宋瀚道:“没什么没什么,哇!这么晚你去土地庙做什么?”
燕燕早就甩手甩脚的在前面走,不理会兄弟们催问的她回头大声:“为你们求签中举呗,还问什么问,不赶紧送我们回家!”
“是是。”
祁宋两家子弟连声答应着,有的自己淋在雨里,把纸伞竭力的送到燕燕、绿竹上方,哪怕她们上方已经叠的有伞。
他们身影模糊在雨里,只有宋瀚的大叫声又传过来:“啊!你带着棒槌作什么用?你被人欺负了吗?是谁!是谁谁!是哪个谁谁谁!”
“求签用的,今年新出来求签用棒槌更准......”绿竹胡扯一通。
甄氏送元秀进门,马车和轿子从打开的后门进去,驶到大房院外,轿子里先滚地般的下来秋草,她不安的伸手扶徐氏,奶娘骂她:“先扶姑娘。”
秋草的疑惑得到解脱,在雨水里踩的啪啪响,接住下车的元秀,甄氏送到房里,叮嘱着让厨房烧汤水送热水,啰嗦一堆的话,再登车回房。
夏天的雷雨哪怕阴云密布,风一吹就跑,这雨就下不成,外加上甄氏先骂松诚,又继续带着脾气,跟的人都害怕,主仆都没想到带雨具。
甄氏回房,也是个湿衣湿裙,元慧看直眼睛,随即小脾气发作:“去哪里玩耍不带上我,我不看书了,我不写字了,赔我赔我。”
隔壁尤家的黎氏接住尤认,大呼小叫的也是一声高来一声低:“二两银子请医生,说你扭伤筋骨要躺整月,谁让你出去的?”
婷姐捧着凉茶凑热闹:“爹,你太不听话了,你怎么能学我呢,一早你还说我吃太多西瓜叫不听话。”
尤认想要瞪眼,一绷身体伤处疼痛袭来,他捂着腰臀没了脾气,向妻子道:“别唠叨了,正经的扶我睡下来吧,婷姐,爹淋的浑身寒,要口热茶,你放下凉茶吧,让你娘倒,别烫到你。“
黎氏为他换衣,喂热茶,扶尤认睡下,还说个没完,尤认想要回话,扭一扭身子就疼的不行,他知趣闭嘴,阖眸养神。
他的伤还是元秀定亲那天扭伤的地方,本来在右边大胯上,就是腰和大腿之间那部分,喜事盈师门,尤大人撑着还能行,感觉回家睡一晚第二天说不定就好。
元家摆酒宴的时候,出了一点小问题,席间的问答里,尤认终于知道他给谁说媒,新集镇上传闻已久的护国公世子、大长公主的独子、镇国大将军云展。
他木着脸端姿态到酒宴结束,目送卫王等人前往三宝县城,回身时精气神一松,全身骤然冷汗,嘴里念着天爷啊,怎么敢给他说亲事,没把我吓死是老天怜惜。脚下不看路,在平地上一脚踩空,呲牙咧嘴后,被抬送回家,这回是真的伤的不轻。
要不是甄氏说明今晚的事情可能影响秀姐亲事,尤认还在家里养病。
躺下来出神,脑海里乱纷纷,心思里滚滚热,与天气无关。
耳边是妻子哄女儿入睡的声音,婷姐固执的守着爹,坚持爹睡着她才睡,尤认忍着撕裂的痛,一点一点支起身子:“婷姐她娘,扶我一把,不成,我得去见老师。”
黎氏不糊涂,想也是出大事情,重新给尤认穿好,外面披上蓑衣,叫一个当值衙役打伞,夫妻一步一步的往元家挪。
元添进的面前,此时站着甄氏。
“媳妇不敢瞒,不得不打扰父亲休息,父亲您想,今天事情就像屋后堆着干柴禾,来个爆火星子,差点轰的一下全点着,呜呜,秀姐险些被带累,把媳妇吓个半死,父亲,财姑家爹娘和姓舒坏小子的爹娘亲口答应,明天就提亲,七月初就成亲,可媳妇还是不放心,请父亲发句话吧,让他们不要再生事情,父亲教导秀姐一场,有这样好的亲事,这番辛苦怎么也不能让亲戚带累,呜呜,亲戚那里也得请父亲去说一说,大家安安生生的才好,”
甄氏的后怕让她坐立不安,想来想去非惊动公公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