辽州城内。
万夫长首领楼郎,步入主将府。
面向端坐于案前的陆尘,恭敬地拱手禀报。
“陆将军,俘虏已清点完毕,现共两万五千七百四十三人!”
“两万余人!”
陆尘听闻,剑眉微蹙,深邃的眼眸中,闪过一丝思虑。
他微微低首,指尖轻轻敲击桌面,发出沉闷的回响。
片刻后,他抬起眼帘,语调低沉。
“他们现下状况如何?切勿使其饥饿致死!”
楼郎闻之,面色肃然,拱手回应道:“将军放心,属下早已下令妥善安置。”
“其中一部分人仍染疾未愈,虽已有数十亡故,幸而大部分尚无大碍。”
“医官日夜不息,尽力救治,且每日膳食亦足量供应,不敢有丝毫懈怠。”
陆尘凝视着楼郎,瞧见他脸上略显困惑的神色,不禁淡然一笑。
“你想不通,我为何这样做吗?”
楼郎闻言,微微颌首,坦然直言。
“此两万人每日饮食,耗费颇巨,故属下心中略有不解,不知将军此举深意何在。”
陆尘听罢,摇头微笑。
“所谓各得其所,便是洞悉对方所需,亦明自身所求。”
“战场之上,刀光剑影,生死相搏,但战争之外,亦需智谋与算计。”
“你我皆知,往昔两国交锋,俘虏多遭坑杀,或致残遣返,以此来削弱敌方国力。”
“然而,俘虏有时亦有大用。”
他话语一顿,语气渐转严肃。
“我方耗损的粮草,南疆定愿以双倍价值补给。”
“于我大乾而言,骤增两万俘虏实为重负,需投入大量物力维系其生存。”
“但于南疆而言,此乃两万身经百战的老兵。”
“南疆以武立邦,沙场宿将,是视其为国家实力的象征。”
“炎阳乃南疆龙腾大将军萧明远弟子,而萧明远此刻正镇守南疆边境。”
陆尘目光炯炯,话语间透露出,对局势的精准把握。
“此两万俘虏,在萧明远眼中,堪称无价之宝。”
“他们不仅是南疆扩充军力的宝贵资源,更是其巩固边防的有力筹码。”
“你派送去萧明远处的书信,可已送达?”
陆尘话音落下,眼神直视楼郎。
楼郎的眼中,盛满了对陆尘的敬仰。
“陆将军英明,属下定会遵照您的指示,妥善看管那些俘虏,保证他们不至于,因饥饿而丧命。”
陆尘听罢,轻轻挥了挥手,示意楼郎退下。
随后,他微阖双眸,仿佛在默默思量着什么。
陆尘深谙世间万物的价值,往往在于其稀缺性。
正如他此刻手中的两万俘虏,对于别人而言,或许只是沉重的负担。
但对于他来说,却是可以转化为三十万黄金。
他对此坚信不疑,因为萧明远,为了得到这批俘虏,必将不惜一掷千金。
这笔黄金,对陆尘而言意义非凡。
它不仅能助他,再度招揽一名传奇人物,增添麾下的实力。
就在这时,一位李长山疾步而来。
此刻的李长山面色略显苍白,眉宇间流露出,难以掩饰的焦虑。
虽然年岁长于陆尘,但面对这位年轻将军。
他内心竟无一丝底气,只觉得自己的气势,在这位青年面前,瞬间黯然失色。
“李城主,我闻辽州城有‘西秦东王’之说,可是真的?”
陆尘注视城楼下,西、东两侧最显赫的宅院方向。
“正是如此。”
李长山神情庄重,随即向陆尘娓娓道来。
“在十余年前,秦家于北苍边境,偶遇一位身陷困境的大人物。”
“此人来历神秘,不仅精通商道,更在北苍坐拥多家,顶级绸缎、茶叶工坊,所产之物皆属世间罕见的上品。”
“秦家慧眼识珠,果断伸出援手,助其脱困,自此双方结下深厚情谊。”
“那位大人物感念秦家恩德,便将手中珍稀货源,交由秦家独家代理,运往我大乾各地销售。”
“秦家凭借这些商品,如在商界崭露头角。”
“短短数年间,便在辽州城内名声鹊起。”
“财富积累迅速增长,终成为无人能及的一方巨贾。”
“而王家,其祖辈世代以猎户为生,积累了丰富的狩猎经验,以及一支猎人队伍。”
“凭借着这一独特优势,王家逐渐垄断了,辽州乃至周边地区的兽皮交易,利润丰厚。”
“然而,他们并未满足于此,而是将目光投向了,广袤的荒芜之地。”
“王家动员家族力量,招募大量百姓参与开垦,硬生生从荒凉中,开辟出一片片肥沃良田。”
“他们在种植技术上精益求精,粮食产量逐年提升。”
“最终一跃成为,辽州城最大的米商,百姓口中的‘粮仓’。”
“王家与秦家虽行业各异,却同样在辽州城内,声名远播。”
“财富与地位并驾齐驱,故而人们常常将两者,并称为辽州双雄。”
陆尘悠然转身,凝视着李长山,说道:“听闻李城主与秦、王两家交情匪浅。”
“常受邀前往其府邸雅聚,共商大事,不知是否属实?”
李长山心头一紧,面对陆尘直截了当的询问。
他略显愕然,面上闪过一丝困惑,却还是坦诚回应。
“确有此事,两家对我颇为礼遇,时常邀我共襄盛举,他们的府邸布局,我亦是熟稔于心。”
陆尘闻言,唇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微笑。
他饶有兴趣地问道:“闻说李城主丹青造诣颇高,所绘之物栩栩如生,几可乱真。”
“不知能否请李城主不吝笔墨,将秦、王两家府邸的详尽格局绘于纸上,供我等一观?”
“陆将军,您此举……”
李长山面露迟疑,显然对陆尘的请求,感到有些意外。
他一时,难以揣摩其用意。
陆尘笑容愈发灿烂,眼神却深不可测。
他徐徐开口,仿佛在讲述一则寓言。
“李城主,我曾做过一个梦,梦见自己变成了一只瘦弱的小兔,独自在河边徘徊,饥饿且无助。”
“恰逢两位好心的主人路过,他们见我可怜,便将我带回府中精心照料。”
“每日里,他们为我提供丰盛的食物,和舒适的居所,使我在短时间内,变得丰满起来。”
“原本,我本应勤奋觅食,锻炼生存技能,却因这安逸的生活而日渐慵懒。”
“然而,就在我不知不觉沉浸在,这衣食无忧的幻境中时。”
“偶然间得知了,一个令人震惊的消息。”
“这两位看似仁慈的主人,实则暗藏杀机,他们豢养我,只是为了在我最肥美的时候享用。”
“得知这个噩耗,我内心无比恐慌,想要逃离,却又被这安逸生活所诱惑,迟迟未能下定决心。”
“最终,在梦境的尽头,我未能逃脱命运的魔爪,被那两位主人残忍杀害。”
“李城主,你觉得这只小兔可怜吗?”
李长山听得一头雾水,完全不明白,陆尘为何突然讲述,这样一个梦境。
他困惑地望着陆尘,等待对方给出解释。
陆尘笑容依旧,语重心长地说道:“受人庇护,享受安逸,固然是幸事。”
“但若因此丧失警惕,忽视了潜藏的危机,甚至危及自身性命,岂非得不偿失?”
李长山闻言如遭雷击,一股寒意自心底升起。
他瞪大眼睛,惊恐地看着陆尘。
陆尘拍了拍李长山的肩头。
那力度恰如其分,既不失亲和,又暗含威严。
“唯有活着,方有机会改换门庭。”
望着陆尘远去的身影,李长山首次感受到,这位将军的可怕。
言语玄妙莫测,行事滴水不漏,真是少年英杰?
“将军,你欲对秦、王两家下手?”杨翠竹紧随陆尘左右,询问道。
她深知,这位看似温文尔雅的将军,一旦决定之事,定会雷霆万钧,无人能挡。
陆尘的步伐未停,只是缓声回应道:“世态炎凉,饥者冻毙于街头巷尾。”
“而豪族们却酒肉满堂,歌舞升平,全然不顾黎民疾苦。”
“且秦家背后,必有北苍势力暗中操控,如毒蛇般盘踞,虎视眈眈。”
“至于王家,我闻其米仓储量之丰,甚至超过我军粮库,富可敌国,却吝啬赈济,视百姓生死于无物。”
“苟军师曾言,乱世之中,无人能独善其身,唯有损人利己,方能求得一线生机。”
陆尘边说边伸了个懒腰,那慵懒的姿态,与他话语中的决绝,形成鲜明对比。
“谁让我手握权柄,坐拥千军万马呢?面对这样的世道,我岂能袖手旁观?”
“你打算如何行动?”杨翠竹好奇地追问道。
毕竟,公然对秦、王两家这样的豪强动手,风险之大,难以估量。
陆尘邪魅一笑,说道:“不久之后,南疆俘虏将有异动,一千余人伺机脱逃,藏匿于城中各处。”
“至夜半时分,他们将同时袭击秦、王两家,仅此而已。”
旋即,他转头看向杨翠竹。
“你看如何?”
“俘虏?”
杨翠竹显然没有料到,陆尘竟会巧妙利用,这些原本被视为累赘的俘虏。
一时之间,惊讶之情溢于言表。
陆尘听罢,仰天哈哈大笑。
“那些南疆俘虏,在他人眼中,或许是累赘。”
“但在我的布局中,他们皆是待挖掘的金银财宝!”
“金银?”
杨翠竹一愣,显然是被陆尘的解释所震撼。
陆尘见状,朗声笑道:“罢了,你去准备吧。”
“数日后,自会有南疆使者,入辽州城与我们议和。”
“届时,你便知这些俘虏何以成金,如何成为撬动局势的关键一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