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棣原本还想说话，可在听到陈默这番回答后，他却也只是叹了口气：“既然你已决，那朕也就不多说什么了。”
“东厂的事情就交给你了，有什么事情可以尽管和郑和沟通，不过你一定要记住，不能太过张扬，更不能将这件事情透露给其他人。”
“锦衣卫现在牵扯的势力可不仅仅是朝廷一方，朕之前埋藏的暗线甚至还涉及到了已经就藩的藩王！”
陈默闻言点头道：“陛下尽管放心，草民一定会将此事办好！”
“嗯！”
朱棣微微点头，却没有安排陈默离开。
君臣二人相峙半晌，朱棣这才开口问道：“既然你对朝廷有着这么多的不满，那又为何还要入朝为官，又要帮朕组建东厂？”
“你知不知道，分化锦衣卫的事情一旦败露，那你很可能会遭受到锦衣卫的追杀！”
“草民之前已经下过诏狱，自然知道锦衣卫们的手段。”
“不过我能从戴罪之身再到如今的翰林书院院长，这一切不也全都仰仗陛下的知遇之恩吗？”
“陛下能够赦免我这个靖难罪人，那就说明您的心胸无比广阔，哪怕只是为了报答您的知遇之恩，我也应该不遗余力！”
“陈子秋，你撒谎了吧？”
面对陈默的这番恭维，朱棣却丝毫没有显得高兴。
“你之所以会如此尽心尽力的为朝廷办事，不过是在为你的弟子铺路而已，你是如此，方孝孺亦是如此！”
“你知道朕偏爱瞻基，知道他是高炽的嫡长子，日后何一有可能会继位大统。”
“而你现在所做的一切，也不过是在为他铺路而已。”
“你们这些文人呐，终究还是逃不出名利的桎梏！”
朱棣说到此处，抬眼看向陈默：“当初朕打入京城，曾想让你的老师亲自撰写登基诏书，结果他痛骂朕是篡逆之辈，无论如何都不肯帮朕撰写诏书。”
“朕一气之下想要诛杀他的九族，结果你猜他说什么？他说杀他十族又待如何！”
说到此处，朱棣的眼中闪过了一丝无奈：“若不是他的性格如此执拗，我们应该是很好的朋友！”
对于方孝孺的过往，陈默已经从史书了解过了一遍。
这位当世大儒宁死不屈，在文武百官面前痛斥朱棣，最后成为了华夏历史上第一个被株连十族的猛人。
只是随着他的穿越，他改变了方孝孺的命运，也改变了其他千万人的命运。
“朕也想过要赦免靖难遗孤，毕竟都是朕的子民，都是大明的臣子。”
“只是有些事情你并不了解，你以为坐上这个皇位，真的就能够挥斥方遒了吗？”
“朕不是你们所想象的那样独断专横，其实很多的事情朕都需要和大臣们百般商议。”
“就比如之前兵发朝鲜的事情，兵部同意，吏部同意，户部却偏偏反对，非说今年的收成不好，贸然动兵可能会劳民伤财。”
“很多时候你们都以为这朝堂是朕的一言堂，以为那些王公大臣都要看朕的面子行事。”
“可实际上整座朝堂之内，朕才是受制最多的那个人！”
“这次靖难遗孤的事情，应该是你和老大一起商量的主意吧？”
陈默刚想开口为朱高炽辩解，却见朱棣摆手说道：“你不用替他争辩，朕知道这事情就是他的主张。”
“朕也不是真的怪他妄做决定，毕竟这件事情朕也曾经考虑过。”
“但是这件事情唯独不能从你们两人的口中说出来。”
“你老师方孝孺是前朝旧臣，如今位高权重，朝廷中有很多的官员对他都不满意。”
“至于太子，他提及这件事情，那就是对朕的治国策略不满，是对朕有意见。”
“我之所以会在朝堂之上勃然大怒，你以为真的是因为你们主张赦免靖难遗孤吗？我是在气你们不长脑子！”
“你看看你受罚那天，满朝文武有几人愿意替你说话？”
“你自己的根基尚且不稳，却想着要为别人遮风挡雨，你觉得你有这个资格吗？”
朱棣这话虽然难听，可陈默却还是感觉心中涌起了一股暖意。
此时的朱棣仿佛不再是那个高高在上的天子，而是与他关系密切的良师益友。
在朱棣的身上，他仿佛看到了方孝孺的影子。
他并未在像之前那般辩驳，而是任由朱棣斥责自己。
“朕为什么要赏赐给你一座宅邸？又为什么要让王景弘将各国使臣送来的贡品，全都送去你的宅院？”
“你细数这朝堂上的诸位大臣，他们中的哪一个不是功绩累累，哪一个不曾为国分忧？”
“你以为真的只因为你研制出了一条狼筅，你就能在这朝堂之上横着走了？”
“给你那些东西是代表朕对你的重视，朕派王景弘给你去送东西，就是因为他是宫中的大总管，这朝堂中不知有多少双眼睛都在暗中观察着他的动向。”
“我要是不给你送东西，你以为单凭纪纲的性格，他会让那群锦衣卫就这样放过你吗？”
“你小子有谋略，有胆量，什么都好，可唯独有一点不好，那就是你的性格实在太过刚强。”
“你和方孝孺虽然是师出一脉，可如果想在这朝堂之上站稳脚跟，那就必须要学的事故圆滑，不能像你老师那样性格耿直。”
“你知不知道在太祖一朝你老师就不受重用？他可是大学士宋濂的亲传弟子，你们师门三代皆是鸿儒，可他为什么没能像你师爷那样名声显赫？还不是因为他的性格太执拗！”
说到此处，朱棣话锋一转：“朕之前对你的安排的确是略有些草率，不过既然已经下了命令，革除了你的官职，那就不能这么快就让你官复原职。”
“你刚刚说是不想入朝为官，想来应该还是在闹别扭，看在你做事勤恳踏实的份上，朕可以再答应你一个要求，这次你要考虑好了再提！”
朱棣身为帝王，能够如此放下身段，这也足以说明他对陈默的厚爱。
陈默闻言低声说道：“陛下，五里铺一事还有颇多蹊跷，我希望陛下能够暂且压下此事，就算真的要处决这些靖难遗孤，起码也让我先查清皇爷的身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