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芸在全景天下的办公室里接到了杨涵星的电话。
“芝乐坊？星爷，这似乎太浪漫了，不适合商务谈判吧。你确定我要带着周剑飞去芝乐坊见你吗？”
杨涵星多少有些不悦。
“选择芝乐坊，只是因为我知道有个女孩，除了喜欢点云之外，还深爱那里的芝士蛋糕。我以前请她吃过冷冻的那种，但从没坐在他们餐厅里，在温馨的灯光里，优雅的享受一份甜点。……”
“她来了北京，我本该早一些带她去的。但是我们都忙，我忘记了此事，而那个女孩，也忘了此事。真不知道，未来我们会不会忘掉更多的事。”
舒芸沉默了一下，低声道：“你没有忘记的事，我就也不会忘记。星爷，谢谢你。”
杨涵星道：“我们之间，都要互相感谢了吗？舒芸，你自己来，我请你吃蛋糕。这不是什么商务谈判，我也不想见周剑飞。”
“好的，我知道了。”
挂了电话的舒芸抬头，看到面前带着自嘲笑容的周剑飞。
“电话隔音没那么好，我听到了。他不想见我很正常，而且他和我之间，是我欠他人情，他从不欠我什么。所以即使他和我们谈这件事，也只会你谈，而不是我。”
舒芸道：“可能他现在比较珍惜我们相处的时间吧，毕竟我们不在一起工作。有什么事情我回来再说吧。有些可惜，你和杨涵星很多地方很像，而且都是很好的人。本来我以为，我来了北京，你们会成为朋友。”
周剑飞笑了笑：“以后你就明白了，两个个性很像的人，才最难成为朋友。”
轻柔的音乐，雅致的环境配上柔和的灯光，精美的餐具，再加上一份唯美的芝士蛋糕。
舒芸品尝着甜品，整个人的线条似乎柔和起来。
杨涵星看着舒芸的脸，心正在慢慢融化，他觉得一切都很美。
“星爷，我说谢谢你不要觉得疏远，因为我真的感谢我的男朋友为我安排的一切。你不要来一块蛋糕吗？”
杨涵星笑着摇头，端起了他的红茶。
他并不很喜欢这里，西式的风格的确适合浪漫的约会，但中国人被大江南北九百多万平方公里土地上，各种美食娇惯坏了的胃口，对美式西餐并不怎么看得上。在他看来，这里除了甜品，其他一无是处，但他喜欢看舒芸享受其中。
“其实我上次说的事，你不要太放在心上。我听说你逆转了王院士的心思，就想看看，你能不能帮上我们的忙。但我一定不会接受，你拿自己的利益去交换。而且说服院士的事，并不是每天都能发生的。……”
“那天之后，我觉得自己的态度不好。其实我回北京这段日子，我们见面反而更少。责任不在你，但我有时不知道怪谁，难免心情不好。女人终究还是感性，星爷你别怪我。”
舒芸一直觉得，那天她给了杨涵星不该有的压力。她心中有些歉意，但若没有杨涵星的这次邀约，她一定不会说出口。
她说的是心里话，杨涵星无论多能干，终究还是个小人物，他有什么资格，一而再，再而三的去影响院士。
这次他不愿意见周剑飞，只是约自己在这里吃蛋糕，大概也是因为航测院的事很难有什么改变，只是请自己过来，享受一下两个人的世界。
“没有，我不会怪你。我们是都很忙，但如果因为工作，让我们之间都生疏起来，那一定是我的责任。你怪我才是对的。……”
“我这边几件事很快会落地，我想我后面会多一点时间陪你。”
“那就好，”舒芸开心道：“恭喜你呀，星爷，我就知道你行，虽然遇到困难，但这么快就回到了正轨。”
她轻轻叹了一口气，放下了手中的吃蛋糕的餐叉。
“我本想，自己也能发展的快一点，能分担你的压力。然后我们可以尽快为我们以后的日子打算……”
说到这里，她微微有点脸红，杨涵星的眼睛却亮了。
“不用急，日子总会越来越好的，对了，航测院的事，我和王院士达成了一些协议。不见周剑飞，是因为我想先和你商量，听你的意见。然后你再按你的心意和周剑飞沟通。”
舒芸猛地抬头，有些意外的看着杨涵星，“怎么？航测院有转机？你真的说服了王院士？”
“也不算。”杨涵星摇摇头，“我哪有那么大本事，去说服院士。只是我的一些建议，王院士愿意采纳。”
“了不起的星爷，你快说。”
“航测院的相机合同，还是由王院士团队签署，这个合同王院士无论如何不会放弃的。但你和周剑飞可以参与其中。这样的话，周剑飞可以对投资人说，这个合同也是你们拿下的。”
舒芸诧异，“我们有什么资格参与？怎么参与？”
“王院士的相机会进行升级改造，我会给他们提供一套GI的陀螺，取代他们现在的国产陀螺。……”
“周剑飞对陀螺的集成有研究吗？”
舒芸点头，“就算他没有，这对我来说不难。不过有些东西我要和向阳请教一下就行。”
“那就最好了。那么新的相机的集成，王院士会交给你们负责，但肯定不是仅仅陀螺这一项这么简单。杨院说你们有一套配套的技术方案，他们非常满意。所以……”
“王院士需要，你们把你们方案和相机硬件完美融合，形成五维远景的最新航测相机方案，提供给航测院。……”
“这样，航测院拿到的相机，其实是你们两家合作的产品。还有件事，要你和周剑飞商量了。”
“什么？”
“周剑飞最好去航测院，帮助王院士说服杨院，就说这次王院士的设备就是用的你们的方案，软硬件几乎都和你们的一样，而且因为使用GI陀螺，整体性能甚至比彩虹的更好。……”
“因为只有杨院接受，王院士才有机会签订合同，不然就是一个死局，谁也拿不到。”
舒芸想了一下，“价格和利润呢？按五维远景之前的报价，我们根本没有办法分利。”
“这不用担心，我们的陀螺比他现在使用的贵很多，所以他会把价格大概翻一倍，即使如此，也依然会比彩虹的相机便宜。”
舒芸又想到了什么，“我们来集成，并融入我们的方案，那么这些知识产权未来怎么划分？”
杨涵星道：“你太低估院士团队了。王院士肯定不会要你们的成果。但你们集成的系统，他们一定会研究。以研究院的实力，很快做出一副自己的系统，和你们一样甚至更好的方案，几乎是一定的。”
“那我们岂不亏了，为了一个合同，要付出这么多？”
杨涵星耐心地解释，“这也是我先和你沟通的原因。你想明白了，再去和周剑飞商量。如何做决定与我无关，但要听听我的想法吗？”
“星爷，我不是正在听吗？”
“成功一定是要付出代价，如何权衡利弊，是你要权衡的。其实我和你一样，我们已经把我们MMS的集成方案几乎毫无保留的交给了王院士。否则根本不会有航测院的机会。……”
“但知识是死的，人才是活的。即使我们封闭一切，什么都不给王院士，最后他一样也能做得出来。只是时间问题。……”
“技术换合同，未必不合算，特别是我们的公司都刚刚起步，我们太需要合同了。这时候，我愿意付出这一切，我觉得值得。……”
“你觉得值还是不值，需要自己考虑，我只有建议，但无法替你做主。”
舒芸点头，她看向杨涵星的目光中，又重新多了几分敬佩，正如某个作家所说，女人都是因为尊敬才会生出爱来。
“我觉得你说的都是对的，我和去和周剑飞商量，如果他不接受，我会尽力说服他。他真的该向我的星爷学习。”
杨涵星心里甜了一下，这种直接对比的夸奖，每一个男人都会感到得意。
“但关于未来呢？院士团队本来就比我们强大，如果我们把仅有的东西都给了他们，以后双方并不是并驾齐驱，而是他们会反超我们，然后遥遥领先。那么就算我们赢在了当下，但岂不是输了未来？”
杨涵星坚定的摇头。
“你不是喜欢《回到未来》这部电影吗？未来根本不是注定的，就像两条曲线，看现在的趋势，有一条一定会越走越高，但真的到了未来，我们可能会看到完全不一样的景象。……”
“我承认，院士背后有整个研究院的研发实力，如果硬碰硬，我们不过是鸡蛋碰石头。但既然这个阶段，我们可以领先，无论什么原因我们领先，都是领先。那么在未来，为什么不会也因为一些特别的原因，我们再次领先呢？”
舒芸笑了，就像故宫之夜一样，满天的星光似乎在笑容绽放的一瞬，都映在了她的脸上。
杨涵星心中生出一种感动，他很想去摸摸舒芸的脸，于是也真的伸出了手。
舒芸没有拒绝，反而移过来，靠在他身上。
“星爷说话越来越有道理，但有点像哲学家了。只是道理，只是也许，只是应该，但缺乏实际的证据和说服力。别忘了，理工的女，是女人，但终究也还是理工人。她们信奉完整的逻辑和推理，不是鸡汤式的道理。”
杨涵星一只胳膊绕过来舒芸的肩颈，很亲密但并不没有在公众场合失礼的搂着她的香肩。
“同意，理工人应该跟严谨。其实，我是有一些想法的，甚至对你和周剑飞做的事，也有一些想法。……”
舒芸半靠在杨涵星的身上。“我理解了。你一定对MMS的未来发展有了新的规划，而且一定是别人还没想到的点。对吗？星爷，属于你的商业机密，我就不多问了。”
杨涵星微微点头，“的确如此，这次和航测院交流，让我们看到了MMS本身的一些痛点，我想未来我们可以做更多的事。”
“我信你，等你把点云摘下来给我。但我和周剑飞这边，你又想到了什么呢？如果和你有竞争，我宁愿你不要讲了。你已经帮了我们的忙，不能什么事都依靠你。……”
“还有，和周剑飞接触久了，他看似谦和，其实内心是个很骄傲的人。自从你和他被那个萧潇叫到一起PK的时候起，他就和你有了一种竞争的心态。……”
“这次航测院的项目，我猜他最终会接受你的建议，因为你的方案本就是最好，对任何一方都是最有利的。……”
“但如果说方案之外，你要对全景天下的未来指点迷津的话，他一定不会接受的。”
她抿嘴笑了一下，“今天出来前，他说两个个性相近的人很难成为朋友，现在我忽然理解了。”
杨涵星认真起来，“我才不会为周剑飞指点迷津，我没有资格，当然，也没有心情。但是……”
“有些话我想对你说，我想你会听我的建议，至于未来你和周剑飞怎么沟通，就是你们公司的内部事务了。”
“嗯，星爷你说吧，小女子洗耳恭听。”
“既然周剑飞能够卖相机，那么未来就不要把软硬件分那么清楚。你们做影像的建模处理，所以结合相机本就是最好的模式。……”
“但不要把目光放在这种大型的航测相机上了，这本来也不是你们的主业。……”
“现在，无人系统，特别是小型无人机的发展越来越快。我的预测，未来，无论是航测，还是MMS，都会向小型化，轻便，便携，高性价比方向发展。……”
“我会做相关的研究。而你，注意，我的建议只是给你的，不是给周剑飞。所以未来他不需要承我的情，只需要感慨自己找到了一个好搭档就好。”
“你们，可以研究适合小型无人机应用的低成本航测相机。甚至只用一个镜头，通过云台旋转就能实现多角度拍摄。这一定会大有可为。……”
“航测院的项目，对你们是个特别好的机会。不用考虑挣钱，只要覆盖成本就行，你们可以借此完成两件事。……”
“一，增强投资人的信心，知道你们的实力。”
“二，通过这次集成，积累足够的经验，然后快速的向小型化低成本解决方案转化。以你的聪明才智，我觉得未来一定会大放异彩。……”
“可惜了，我不能同时做两件事，二选一，我还是更爱点云，所以刚好这件事，你来做。”
这次轮到舒芸看着杨涵星醉了，她眼中掩饰不住的崇拜之情，“星爷，你太了不起了，简直就是个天才。我无需再判断了，你说的一定是对的。我不管周剑飞怎么想，我会按你说的去做，如果他不同意，我会强迫他同意。如果还不能达成协议，我就放起来，跑过来投奔星爷。”
杨涵星这次真的笑了，发自内心由内而外的笑。他对和周剑飞的竞争，一直没什么感觉，但这一次，听到舒芸的这一番话，他觉得自己或许赢了一局。
此时，在图行科技附近的一个路边小店，吴荣正和薇薇安一起享受有名的脏摊麻辣烫。风情万种的薇薇安，对脏摊却情有独钟。
吴荣也正在感慨，“天才，这小子绝对他妈的是个天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