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剑飞在Imajing3D的离职处理的很顺利，外强中干的老板马克，因为那一份视频的存在，完全兑现了给周剑飞的补偿，甚至多加了一部分。
条件是，不可以在任何地方再看到这份视频。
周剑飞答应，事实上，他给马克的U盘就是全部，并没有留任何备份。
他不是没想过，为了稳妥起见留下一份资料。
可惜那视频的内容实在不够健康，他很怕万一某天被泄露，自己会惹上法律层面的麻烦。
其实早在Imaging3D被收购之前，他就有所准备。
杨涵星在法国遇到他的时候，他并不是来参加Imajing3D的会，因为居心叵测的马克根本没有让他参加和新东家的见面会。
他在法国见了一家知名的航摄相机供应商彩虹，签订了一个初步的合作协议。
等他的新公司成立，就正式和彩虹签订了代理合同。
他的思路很清晰，在他自己的3D软件上市之前，他需要一块稳定的业务。而在他的软件出来之后，他需要一款配合软件一起的硬件设备。
所以无论哪个角度，彩虹都是非常不错的选择。
正当杨涵星和吴荣向阳对着新摊子手忙脚乱的时候，他已经和某省的航测院签订了第一单彩虹相机的供货意向书。
也正是这笔生意的顺利，让他能够信心满满的向舒芸抛出橄榄枝。
他相信公司很久就会进入一个繁荣期，而舒芸的加盟，会使全景天下在相关研发上，再上一个台阶。
一切都很顺利，这让年轻的周剑飞生出几分骄傲。他不自觉的想起了杨涵星。他喜欢这个同行，也很感谢他在转让机票给自己的情义。
但对杨涵星的能力，却或多或少有些看低。
他不喜欢杨涵星总是把三维激光扫描和点云当做未来方向的想法，这也进一步影响他对杨涵星的评价。杨涵星一定就是要因为方向错了，所以才会几年了依然没有起色。
舒芸这么好的帮手，杨涵星大概不知道怎么安排她吧。
他这种深藏内心的骄傲情绪一直延续到了某天，在那一天，航测院突然通知他，关于彩虹相机的采购，要无条件推后。什么时候采购，遥遥无期。
周剑飞一下就懵了，情绪也急转直下。
可能这个时候，他才意识到，他如此骄傲，觉得一切如此顺利的根本，就是刚刚开门做生意，就签下了航测相机这样大的一单生意。
这笔生意意味着很多，利润，现金流，新生意的成功，彩虹相机在国内的良好开端，给后续研发带来的积极影响，……。
一切的一切，因为一句简单的通知，就完全化作了泡影。
人生真的是，一步天堂，一步地狱。
或许这个时候，他也才认识到，自己并没有比杨涵星聪明太多，只是有的时候运气好一些。但运气，从来都不是一种稳定的存在。
他没有经历过杨涵星的那些事，他不知道，杨涵星真的是一个运气糟糕透顶的家伙，只是他已经学会了，如何在坏运气下努力的争取最好的结果。
他试着沟通，到底发生了什么？采购计划说变就变了。
回答，因为某个院士的实名举报，所以采购暂停。
院士的举报，不是说彩虹有什么问题，而是国产设备的价格仅三分之一，为什么一定要用高额的进口产品。
周剑飞脸色凝重，他知道，这个理由很难被推翻，而举报的这个人，更是难以被推翻。
与某些学术圈的某些学霸不同，王院士是一个勤勉低调谦虚而且正直的高水平专家。
实名举报并不是他以资格压人，恰恰相反，是他把姿态放的很低，就是以普通大众的身份进行反馈，但这个普通大众，让领导非常为难。
“马院，五维远景的相机真的会好于彩虹，或者接近吗？”
“唉，周总呀，我们这些人都是专业出身，当然知道谁的东西更好。所以现在的问题是，我们并不需要比较彩虹和五维谁的设备更好，你们的一定更好，根本无需置疑。……”
“我们目前唯一要做的是，是验证五维的设备能不能用。明白了吗？他们不需要更好，只是能用，那么你们就出局。就这么简单。”
“那么结果如何，王院士的设备能用吗？”
马院电弧那头，一阵苦笑：“周总，不瞒你说。就是这个是否能用的问题，我们内部很多争论。无法达成一致。所以这个采购暂时搁置。”
周剑飞不解，“这对进口品牌，对用户，也就是你们，其实非常不公平。”
马院叹口气，“我们在乎的不是院士的身份，但我们尊重王院士的为人。或许他们的相机还不算完美，但老人家的用心，我们都是看在眼里的。如果换成其他院士，还好说，但我们院，正在和王院士协商，成立院士工作站。所以，哪怕不是正式的投诉，只要王院士开口了，我们就会考虑。……”
“对不住了，周总。我们是真的想采购彩虹相机，但现在只能等一下吧。”
停顿了一下，马院忽然又继续道：“周总，你是国际化人才，有个事情向你请教。”
周剑飞没有心情答疑，却只能回答：“您请讲？”
“现在国外有一种移动测量的技术，不是基于飞机的。而是基于车辆，或者其他地面载体的，你了解相关的情况吗？”
“了解呀，我们未来的研究，其实是包括这部分内容的。马院，如果您感兴趣，我们可以安排个交流会，好好谈谈这个事。”
马院那边苦笑一声，“周总，你要是有时间，能和我们交流一下，当然是好事。但你的研究就不要提了。王院士正在和我们交流这套系统的未来。……”
“大院长很动心，但是全新的技术，我们拿不准，所以正在调研。你要是能帮忙，最好了。”
周剑飞皱眉，心道：“怎么又是王院士？”
他忽然想到了一个人，“马院，我有一个叫杨涵星的朋友，也是你们M大的校友，他一直就在做移动测量的研究。如果您愿意，我可以把他推荐给您。我相信，在国内，应该没有人比他……”，说到这里，他觉得这话似乎不够严谨，“除了王院士团队吧，应该没有人比他的水平更高。要不您和他谈谈？”
“好，周总，谢谢你了，你把他推给我吧。其实这次采购搁置，就是领导们还是希望采购彩虹，目前你也并不是完全没有机会了。咱们都等一等。搁置到什么时候，未来买谁的，这都很难说。”
“我知道了，谢谢马院。”
挂了电话的周剑飞迷糊了很久，不知道自己下一步该做什么。
如果没有了这单生意，他的很多计划都要搁置。
本来他还有一个好消息。就是经过几次的交流和邀请，舒芸终于答应毕业后来与他共同创业。
但如果两个消息加在一起，也许就不是好消息了。如果公司经营不善，那么他和舒芸的合作能维持多久呢？
更何况，舒芸在北京，本就另有牵挂。有一天离开他的公司，绝对不是什么不可能的事。
想到这里，他赶紧拨通了另一个电话。
“华兄，你好。上次你说的那个投资路演，还可以报名吗？……”
“抱歉，华兄，上次我是觉得我们不需要什么投资了，所以就推了。现在我们公司有些变化，我想再尝试一下。”
电话另一端的华兄，有些不耐烦的道：“这些投资人都是大佬，路演的名单报上去了，是不能随便更改的。这样吧，你到时候就到现场来。如果有时间，而且有投资人感兴趣，那么就安排你讲一下。但事先说好，我可不打包票。也许你会白来一趟。”
“好的，我明白，多谢了。”
杨涵星的集成测试，比预想的要复杂很多。
菲利普带来的现成的电路系统，使得他们的进展远超SKydon等其他公司，几乎很快就完成了整套系统的集成。
但问题也就是出在这里。GI现成的系统无法改动。麦格最新的扫描仪有一些简单的指令变化。适应这些变化，对GI的工程师来说。并不算难。
但未来的太子爷并不是研发人员。很多时候他对系统的调试，也是通过视频系统，远程和GI的工程师对接。
但如果涉及到程序和固件修改，太子爷的身份没有任何帮助。
而GI的工程师不提供任何帮助，除非有于伯特的命令。
对向阳来说，这些改动对他也不是问题，但问题是，他没有GI的底层代码。如果重新做整套系统。那么GI的东西就要全部舍弃，一起重来。
杨涵星坚决的不同意，“我们没有时间重做系统了。”
“即使我们重做的进度和SKydon一致，用户也会选择SKydon。”
“我们必须用现在的资源，痛击Skydon，才有可能有机会。”
向阳沮丧的道：“就算落后于SKydon，也总比什么都做不到要好吧。”
“行百里者半九十，没区别，一样的。”
比杨涵星更沮丧的，是菲利普。
他不顾反对，来到了中国。同时还充当了技术支持的角色，一方面为航遥中心解决培训的问题，一方面帮助杨涵星集成整个系统。
他已经做到了最大的努力，但有时候，人就是要向命运低头。
晚上，杨涵星和薇薇安带着菲利普来到了后海酒吧街。
啤酒，音乐，和妙龄女郎的钢管舞，让菲利普稍稍恢复了些生气。
薇薇安趁着音乐变得舒缓的间歇，向菲利普问道;“菲利普，我很奇怪。为什么你的身份在GI没人在乎？通常来说，这种事大家都知道，只是装作不知道而已。”
菲利普笑了笑，“你看过我的邮件吗？我在公司里并没有用波尔的名字，这是我父亲的意思。所以他们大家当然不会多想。……”
“我其实非常理解父亲的做法，我对于伯特也很尊敬。……”
“但是，对中国问题而言，他们是错的。……”
“他们依然是老派德国人对世界的态度，而且对中国缺乏了解。因为我们的守旧，我们很多领域，已经被美国人，比如SKydon超过了。但多数人依然看不到危机。”
“对了，涵星，你们中国不是有本类似卡耐基的什么著作，叫什么孙子兵法的，听说很厉害，很多商学院和军事学院都在学习。我不信这些，这本是里要是有解决当前问题的方法，我就服气。”
杨涵星撇嘴，“孙子兵法可不是卡耐基那种鸡汤著作。那是人世间顶尖的Strategy，”他发现英文里不好解释谋略这个词。
“都是人间的大智慧，比如，不战而屈人之兵，善之善者也。”
“What？”菲利普皱眉叫了一声，“你们说的什么？听不懂。”
薇薇安解释道：“就是双方交战，用武力打击对方，是最低端的胜利。……”
“而最上乘的，就不费一兵一卒，就能使对方屈服。”
菲利普依然不懂，“听起来似乎很高明，有什么故事讲讲……”
杨涵星却脑中灵光一闪。
“菲利普，你要上任CEO的话，最快要什么时候？”
“三年吧，一切还早。不要想这个主意了。而且于伯特其实是个不错的领导，我父亲有可能会和他续约。”
杨涵星认真的问道：“我对德国的职场文化不是很了解，是不是等级很森严。”
“是的，德国人做事的一切风格，都很像军队。在企业里的上下级也都是如此。”
“菲利普，我有一个想法。其实不需要你真的接替于伯特上任CEO，只是让GI的相关员工知道，你是波尔家族的继承人，未来的董事会和CEO都是你的。那么虽然于伯特还在掌管公司，你的话语权会不会也会大些。……”
“我的意思是，不违反公司制度以及于伯特命令的情况下，你能指挥更多的员工。会吗？”
菲利普愣住了，这个答案很好回答，那一定是肯定的。
他愣住，是因为，他从没往这个方向去考虑过。他的确偶尔想过自己的身份问题，但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等他上任CEO，一切都晚了。
“涵星，我懂你的意思了，中国人果然聪明。但是我能怎么做呢？难道要我现在给全公司发一份邮件说，大家好，我全名其实是菲利普.B.波尔，我未来是要继承这家公司的，请大家配合我。……”
“我是绝对不会这样做的，我的父亲和于伯特也不会允许。而且这样做很愚蠢，大家会怀疑，我们家族和于伯特产生了矛盾。而且很有可能，我们就此真的产生矛盾。”
杨涵星带着一丝笑意，看着这个德国的年轻朋友。“老外的思维，果然是一条线的。很奇怪，他们居然可以领先我们这么多。只能说，造物主对他们有些厚爱罢了。”
“薇薇安，好像你有个学新闻的朋友，也在做视频的自媒体，是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