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港一条即将竣工的公路隧道。
隧道半封闭状，隧道的墙壁上，每隔五百米，固定着一套自动追踪的光学系统。此时设备正自动的缓慢旋转着，追踪着自己的目标。
它的目标是一辆无人车，在光学定位的指引下，无人车自动沿线路前进，每隔几米，就停下来，车上的相机云台开始旋转，按设计好的角度，一张一张，对着隧道的墙壁拍照。
无人机上方，一架无人机悬停在空中，它上方安装的相机云台，也在同步的拍照。
照片实时出现在远端的电脑屏幕上，并准确的在隧道三维地图上，显示出照片的所在位置。同一时刻，AI系统立刻对照片进行分析，将隧道表面一切特征和变化都自动的标注出来。
一切都很顺利，验收的用户渐渐露出满意的神情。
唯有杨波，一脸凝重的观察这一切。杨涵星不在，如今他是这里的总指挥。行百里者半九十，不完成整个三公里的验收，他就不能放松。
电脑屏幕上闪过一条信息，但其他窗口都没有改变，就像什么也没发生过。没人注意这一点，但杨波终于松了一口气。
大家都没意识到，无人车已经驶出了第一台光学设备的定位范围，刚才已经悄然切换到第二台设备上。
没人注意到这一点，这其实就是最大的成功。杨波兴奋之余，心里狠狠的骂了一句刘芯，“这家伙简直不是人，这和他的模拟几乎一模一样。就连刚进入隧道的爬坡速度和刹车的状况，都和模拟器里完全一致。”
验收方没有刻意的测试无人车的避障功能，因为就在刚才，一名隧道里施工的工人，大概和女朋友闹了矛盾。工作之余，试图利用隧道里微弱的手机信号和女朋友通电话。他低着头一边听着电话里含糊不清的骂声，一边低着头寻找信号更好的位置。
然后他刚好闯入了测试路线，并挡在了无人车面前。
无人车瞬间发出警报，然后停车。无人机也随即停在了无人车上方，几秒钟没有变化之后，无人机开始自动的向无人车上降落。
闯了祸的工人，抬起头，看着眼前的一车一机，以及远处观望的人群，面露惶恐。
“对不起，我，我……”他忽然发现，没人责怪他，众人竟都露出了笑容。
验收负责人孙博士道：“看来我们可以取消下一个环节了，已经有人帮我们试过了。”他看向杨波，“杨工，Good Job。”
一小时后，隧道尽头响起一阵欢呼声。
孙博士在验收表格的最后一项上划了一个勾，然后上前和杨波握手。
“恭喜，杨工。验收通过。”
“其实刚开始验收的时候，我还是有一点担心的。觉得你们过于托大了，这么重要的验收测试，你们杨总居然不在这里。现在看来，是你们杨总有足够的自信。一次就通过所有测试，贵公司的实力和工匠精神令人佩服。对了，……”
“你们杨总人在香港，他既然没来这里，他到哪里去了呢？”
此时的杨涵星，正在香港的街道上和一辆右舵车较劲。
车顶上，吸着一个GNSS天线，他正在做道路卫星数据的采集。
刚开始的时候，他选择了香港的观光巴士。但很快意识到这样不行，车太高了，远超MMS的实际高度。
尽管刘芯说，他可以在模拟器上修正这些数据，但杨涵星拒绝了，他一定要尽量还原真实的数据。
于是他试图背着GNSS设备在街上行走，通过收缩杆将GNSS天线调到合适的高度。但很快否定了自己的想法，因为他根本不可能步行走在道路中间。
最终他选择租了一辆车。
平生第一次开右舵车，他才发现，自己没有想象中的那么聪明。
每次换挡的时候，他都习惯的抬起右手，发现抓的是车门把手。
他心中暗暗咒骂英国人，他觉得右舵车简直就是反人类的。人类普遍是右手更灵活，却要把档位都交给左手。
他用了半个小时，才适应如何在车道线中间行驶。又过了半小时，才做到转弯时自如而且不紧张。
第三天的时候，他已经完全习惯了一切，但心中微微有一点担忧，不知道回到北京，再开左舵车的时候，还能不能习惯。
他一连开了五天的车，反复在同一条街道上走来走去，每天车上的时间超过十小时。
杨波过来告别，他的验收任务已经完成，准备返回北京。
杨涵星一副唯利是图的面孔，和杨波对话，“付款？他们什么时候付尾款？”
“唉，”杨波叹气，张邕告诉他，这是一个值得跟随和帮助的人，不知道张邕有没有见过杨涵星的这一面。
“孙博士说，验收通过，付款很快。香港的流程其实绝对不比内地简单，但香港做事的效率很高，绝不会拖沓。预计两周之内吧，可以付全款了。”
“两周，”杨涵星居然有些痛心疾首，“催一催吧，尽量快些，快一天是一天。”
杨波忍不住笑了，“我会的，杨总。你这每天当车夫的活儿，是不是可以交给我。堂堂公司掌门人，来做这么没有技术含量的基础工作，说出去会被人笑的。”
“不，”杨涵星坚决的摇头，“你尽快赶回北京，然后去找麦格赵小雨。看看能不能尽快拿一台扫描仪过来，我们钱不多，但可以少付一点订金。等香港的款到，我们就付全款。然后尽快的把新的MMS装配起来。……”
“如果你三个月内完成，我记你首功。香港项目是我们的机会，这几年，在市场竞争中，我几乎没赢过。但现在你来帮我了，我希望，我们能开始赢一次。”
杨波见他认真，也严肃起来。
“我会尽量抓紧时间，之前摔坏的的车载架子，设计和加工上都有问题。但主体还是不错的，我在那个基础之上，做个改动，然后重新修复并做了二次加工。……”
“现在已经基本可以使用了，这会极大的节约我们的时间。我想三个月内我可以搞定。”
他看着眼睛逐渐发亮的杨涵星道，“就是有一点我不理解，为什么不是你回北京安排这一切，我在这里替你当车夫。”
杨涵星道：“我需要和这里的用户面对面，所以你回去最好。另外，不要觉得开车扫街没什么技术含量。外人不懂，你该知道，研发从来不都是高大上的事，总有这些细碎的看起来技术含量不高的事要做。我不觉得浪费我的时间，我知道自己这样做带来的价值。……”
“还有，”他笑了笑，“我觉得我比刘芯更合适做这个采集工作，他笨手笨脚的，不确定能否驾驭这辆右舵车。他的大脑才是我们的财富，我需要保护好我们的资产。”
杨波笑着点头，“不错。我佩服的人其实不多，张邕算一个，另一个就是这个刘芯，他和你以及张邕都不一样，这家伙特么的根本不是人。我怀疑他的智商可能在三百之上。”
门外传来一个沙哑的声音，“滚蛋，老子是正常人。没有三百智商，最多二百五。”
屋内的二人放声大笑。
香港测地署，考特伯一脸的不悦加沮丧。
“Linda，图行科技这次来的不是实物，而是一套模拟系统吗？这，”他皱眉，“这有什么用？”
Alex也道：“我可以随便做出一套模拟的系统，而且是完美的效果，你想要有多完美就有多完美。”
Linda也有一些沮丧，但还是认真的道：“杨总说，他们的模拟器不一样，可以和实际测试基本一致，符合度在百分之九十九之上。他说，只要我们观看十五分钟，就会相信他。还有，他说，您还可以向监测署孙博士那里去确认一下。”
考伯特当着他们的面给孙博士打去了电话。
放下电话，他的表情很复杂。
“怎么样？孙博士怎么说？”
考伯特咬了一下嘴唇，然后道：“不管孙博士怎么说啦，还是眼见为实。图行科技不是说十五分钟吗？那我们就先给他们二十分钟。如果二十分钟内没有说服我们，我们就终止他们的演示。”
“好的。”
等众人都出了门，考伯特坐在椅子上，回想孙博士的话，心中暗暗道，“这怎么可能？难道这几个大陆人是神仙不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