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免礼。”
“拜见吾皇,吾皇万福金安。”
“平身。”
朱由检拍了拍僵硬的脸颊,说道:“早知道就不该出来的。”
左右亲卫皆无语。
明知道通州臣民都认识他,非要出来享受一下万民拥戴的感觉,这下好了吧,腮帮子都笑酸了。
但是看百姓发自内心的笑容,诸亲卫不得不佩服太子哥。
运筹帷幄,决胜千里之外,不费一兵一卒就把通州诸军收拾了,还收拢了民心。
看把皇帝乐的。
多来几次,只怕乐极生悲,太子就可以顺势上位。
“陛下。”冯师孔快马赶来,拜道:“臣已遣散老弱与不愿从军者,皆给一两路费五斗粮,剩下七千精壮留在军中。
花费一万八千两银九千石粮,皆由抄获中支出,剩余银五十四万六千余两,粮十一万二千余石,其他布铁盐珠玉等尚在统计。”
“三千留于通州,四千编入天子营。”朱由检沉吟片刻,又道:“留银四万两粮两万石恢复通州经济民生,余数朕带回京师,统一安排。再免通州百姓一年赋税。”
挺不好意思说出口的,因为这些钱粮基本就是通州的全部财富。
鞑子入关的消息刚到,能跑的都跑了,大量的财富被带走,剩下平民百姓无处可去,也无法出去,只能提心吊胆地躲在城里。
一天没死就要吃,为了一口吃的,掏空全部家底,能卖的都卖了,卖无可卖卖儿卖女卖老婆卖自己。
就一个囤积居奇,城里三万余户,十多万口,数代人积蓄被掏空,比抢劫的效率高太多,也更彻底。
军兵抢掠的财物是可以统计的,算起来也就千把两而已,当场就赔付了,囤积居奇的没法统计,皇帝也舍不得还回去。
周围百姓不知道皇帝的小心思,听到皇帝免赋税,当即拜下谢恩。
“谢陛下~”
“多谢皇上。”
“皇帝万岁。”
“免礼,免礼~”朱由检又挤出慈祥的笑容,四面招呼百姓起来。
忽然领悟了“名利双收”的真谛。
算了,不巡城了,脸受不了。
朱由检刚上马,一骑飞奔而来,拜道:“陛下,太子请陛下回京。”
朱由检不假思索地说道:“太子召朕回京,回吧。”
周延儒已经抵达京师城门口,看到得意门生吴昌时,立刻招呼他上车。
没等他坐稳,周延儒迫不及待地问道:“朝中什么情况?陛下如何?殿下又如何?”
吴昌时满脸严肃地说道:“殿下令老师巡视军务时,老师就该料到结局,何必如此失态?”
你都不叫我首辅?
没等周延儒发火,吴昌时说道:“老师存亡,非止一人宠辱,学生希望老师自己体面,免得连累家小。”
周延儒勃然大怒,道:“孽障,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若是殿下降旨勘查,必然一死,还会连累全族,自己体面,可免家人罪行。
以老师智慧,当知如何抉择。”说完,吴昌时跳下了车,扬长而去。
周延儒脸上一阵青一阵白,没等他回过神来,只听身后呼喝道:“让一让。”
回头一看,范志完正策马而来。
周延儒连忙问道:“叔恺何以如此匆忙?”
“殿下急诏,学生不敢怠慢,老师见谅。”范志完拱拱手,加速离去。
“回府。”周延儒瞬间恢复了首辅气度。
首辅回京,按理说皇帝应该派人迎接的,但是并没有,平日里人从众的门口也是可罗鸟雀。
进了书房,只见书架上空空如也。
天旋地转。
周延儒扶住书桌,叫道:“来人!”
“老爷~”管家连忙进来。
“书架上的笔记账册信件呢?”周延儒问道。
管家噗通跪下,道:“老爷临行前吩咐不得进书房,下人们不敢违逆,实不知丢了什么啊。”
完了,定然是朱慈烺那厮手笔。
在劫难逃。
周延儒一屁股坐到太师椅上,无力地瘫在了上面。
那么问题来了,等太子裁决还是自己体面?
不,天下是皇帝的天下,只要挽回皇帝欢心,不但能转危为安,还能继续做首辅。
周延儒打起精神,叫道:“来人,立刻请董师爷!”
跟董廷献商量一下怎么办。
江无水正附耳叙说周延儒回京的消息。
朱慈烺听了,道:“去告诉他,不想死全家,把复社框进去。”
“奴婢立刻去。”江无水去通传消息。
舆论至关重要,而目前掌控仕林舆论的复社无异是要铲除的,仅凭一个骨头烂成渣的张溥并不保险,活着的周延儒会更有说服力,毕竟他和复社牵连很深,并且朝野皆知。
嗯,就皇帝不知道,好在太子很清楚。
江无水刚出门,范志完请求觐见。
宣。
刚进门,范志完拜道:“罪臣范志完拜见皇太子,殿下万安。”
朱慈烺问道:“何罪之有?”
范志完脑袋贴在地上,回道:“畏敌惧战,丧土辱国,罪该万死。”
朱慈烺伸出剪刀手,道:“给你两个选择,一是自杀谢罪,二是罚金十万并出使倭国,使其出兵朝鲜即可活命,无论你用什么方法。”
“谢殿下开恩,臣选第二个。”范志完忙不迭地应下。
根本不考虑撮弄倭国攻打朝鲜的深意。
为了防止范志完跑到倭国不回来了,太子觉得有必要给他解释一下此行的重要意义,增加一些使命感。
“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尔之作为,上未忧军,下未忧民,若是皆如尔等,岳阳楼何存?”
范志完羞愧地低下了头。
你要说君臣大义,他能有一千句辩驳,但是说他的老祖宗范仲淹,那就完全不一样了。
这个年代重乡土宗族,令老祖宗蒙羞,祖坟都进不去。
“朝鲜归附建虏,提供其粮草人口等,促使倭国攻朝,可以截断建虏补给通道。
同时,可削弱倭国、朝鲜、建虏,朝鲜打不过倭国,建虏不可能眼睁睁看着第一个属国被侵占。
辽东之危乱,皆因朝鲜孤悬于外,为辽东长治久安计,必谋朝鲜。
为平靖地方,本宫许北方诸藩开府建衙,待流寇建虏平定,必势大不掉,若强行削藩,免不得又一场靖难之役。
倭国多银、人口稠密、文化生产发达,正好可以安顿诸藩。
虽然国朝暂时无力进取,但是不谋万世者不足以谋以时,反正你论罪当弃,就当个马前卒去吧。”
朱慈烺目光炯炯地看着范志完,继续说道:“倭人重出身,你为范文正公之后,又有文才,倭人必奉为上宾。
利用身份,游说倭国朝野,务必促进其出兵攻朝,再具体的,跟郑芝龙商议。”
范志完拜道:“臣谢殿下隆恩,必不负殿下信重。”
“来人。”朱慈烺叫道。
“臣在。”东宫书记李膺品进来。
“拟诏,改范志完礼部右侍郎,出使倭国……”朱慈烺顿了片刻,又叹了口气,道:“罢了,用日本吧,先让他们过两天好日子。”
“臣立刻去办。”李膺品应下。
“谢殿下,谢殿下……”范志完感激涕零。
“去天津和郑芝龙聊聊,尽快出发。”朱慈烺挥手打发了范志完。
没人可用啊。
但凡有专业外交人才,也不至于让范志完去倭国,准确地说,但凡有实力,也不可能让倭国登陆。
但目前没实力,又想一箭三雕,只能出此下策。
朝鲜国王李倧并不知道明国太子在谋算朝鲜,但他的心情并不好。
一国之主,跪在一小官面前,谁的心情都好不起来。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天命大清将入关灭明,混一中原,诏令朝鲜发兵一万,民夫三万,粮四万石,银五万两,圣旨抵达之日起,一个月内送达盛京……”
李倧恭敬地接了圣旨,拜道:“臣接旨。”
“皇上严旨,失期必死。”宣旨使者爱新觉罗·恭阿严厉地说道。
“天使放心,必不失期。”李倧赔笑打了个手势。
侍从立刻递上两个匣子。
李倧说道:“区区薄礼,不成敬意,使者莫要责怪。”
果阿打开一看,一盒珍珠,一盒玉石,总价不下千两。
果阿满意地点点头,笑道:“国朝将出大军攻灭明国,此乃一战定乾坤,非同小可,大王一定不要失期。”
“小王晓得,必不敢耽误国朝大事。”李倧点头哈腰地说道。
耽误大清没事,耽误自己小命就有问题。
于是,李倧急忙调集军队民夫,准备钱粮物资。
其实朝兵战斗力就那么回事,毕竟保卫国家都不行,就不要指望他们替别人卖命,但是位于后方,若是建虏攻明时忽然反水,危害还是很大的。
抽调了军队与青壮,又带走钱粮,朝鲜想反水也没能力,何况其人力物力对建虏确实很有用处。
于情于理,建虏必从朝鲜征调人员物资。
为了把明国缓过来的那口气打下去,皇太极强行通过了豪格的任命,并且决议发兵二十五万。
倾巢而出。
但凡国内有一点点变故都无力镇压。
“这么多军队,可不是抢掠一些钱粮人口能够满足的,所以此战只能胜不能败,甚至不能小胜,非得大胜。
这不只是关系你的储位是否稳固,更关系大清国祚,务必谨慎行事。”皇太极认真地说道。
豪格恭敬地应下,道:“儿臣明白,必不教父皇失望。”
父子闲话未毕,内侍匆忙来报:阿巴泰回京了。
皇太极身体一振,感觉鼻子隐隐发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