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这里就是夜间出城常用的道路,若是细作传递情报,大概率走这条路,当然,其他通道皆已经在控制之中,绝不会出纰漏。”卢象观说道。
身后的缇骑押着六个人。
俱是五花大绑,同时堵住了嘴。
“这些人身份确认了吗?”朱慈烺问道。
吴孟明回道:“启奏殿下,尚未审问,但是看样貌,不是女真就是蒙古,是专门用来传信的。”
太子点点头,冷笑道:“本宫希望这次能把京师鞑虏细作清理一批,同时告诉朝臣什么叫臣不密则失身。”
“殿下亲自指挥,绝不会有失。”卢象观回道。
“抓到细作再说。”朱慈烺回道。
等到子时,只见城头上缒下两个人来。
值守的军兵放下来的,甚至还打着火把,生怕出城的人看不清摔下来。
不一刻,两人到了太子所在的林子外,打了个呼哨。
吴孟明回以呼哨。
两人全无戒备,径直进了林子。
“锦衣卫在此,擅动者死!”大喝中,吴孟明带人冲了出去,把两人团团围住。
“我乃吏部吴郎中家人……”
“管你什么人,束手就擒!”吴孟明带头冲上去,把两人按倒在地,伸手就从怀里掏出了信。
一封给周延儒的,诉说了朝中局势,并邀请其回京后面谈,另一封给王应熊的,让其赶快来拜太子,争取入阁。
“殿下,这……”卢象观不知道说什么好。
早朝时皇帝说要领兵出击,太子估计会有细作传递消息,便让绣衣卫根据前期打探的消息布置罗网。
没想到细作没抓到,倒是抓到了吴昌时的罪证……嗯,无令派人出城,最多算是过错。
白忙一场。
“再等等吧,看有没有后续。”朱慈烺。
这边没有后续,曹云博派人来报:那边逮到了一个细作。
“传令封锁全城,无令出城者,以通敌论处!”朱慈烺下令。
回城,直奔前陈演府邸,现绣衣卫衙门。
曹云博正坐在一口棺材上吃饭,见到太子来,立刻大礼拜下。
“怎么,很难搞?”太子问道。
曹云博回道:“还没来得及审问,先伺候着,免得鬼话连篇。”
过去大家审讯习惯用肉刑,什么皮鞭盐水烙铁,容易留下话柄不说,效率也低。
太子指点了熬夜、幽闭等针对精神的,绣衣卫就弄了个棺材来。
不一刻,里面响起砰砰砰响。
曹云博躬身道:“请殿下稍作休息,免得贼子认出殿下后有想法。”
“行,抓紧时间。”朱慈烺退到了隔壁。
棺材打开,细作还处于混沌状态。
棺材里不仅隔音隔光,还能隔绝空气,那种逐渐加重的窒息感,确实能把人弄疯掉。
“你住在哪里?”
“宣北坊。”
“宣北坊哪里?详细一点。”
“骡马巷,第二甲第三户。”
“还有谁?”
“两个同伴曹大和陈三。”
曹云博手一挥,立刻有缇骑飞奔而出。
“谁给你们的情报?”曹云博继续问道。
“兵部司务付启亮。”
立刻有缇骑奔出。
“多少钱?”
“五十五两……”
细作忽然睁大眼睛,叫道:“你们干什么,为什么抓我?我可是首辅家人。”
曹云博指向棺材,道:“再来一次!”
“冤枉,冤枉……”
砰~
声音被盖进了棺材里。
太子走出来,道:“效率不错,准确性如何?”
“殿下放心,必无差错。”曹云博拍着胸口说道。
“宁抓错,不放过。”朱慈烺说道:“往深了挖,区区一个司务很难完成消息传递的。”
兵部司务厅掌文书传递收纳以及本部杂物,事务繁多,仅仅一个司务是很难归纳搜集太多情报的。
必然还有同伙。
“另外,把出城路线的组织、庇护者,一并以通敌叛国罪逮捕审讯,就一个原则……”朱慈烺竖起食指,道:“宁枉勿纵!”
“臣遵旨!”曹云博兴奋地应下。
搞特务的,谁还不想冻死一个大学士呢?绣衣卫羽翼未满,暂时动不了大学士,但是有太子授权,未来可期啊。
于是,缇骑四散而出。
太子没有留下监督,而是去了京营。
诸军正在用餐。
刚刚子时中而已,京师里除了飞奔的缇骑,臣民军兵都已经睡觉了。
“大哥要不要一起吃点?”朱由检敲着碗问道。
朱慈烺看了眼,发现皇帝饭食与军兵一样,笑道:“父皇不觉得难以下咽了?”
“吃习惯了。”朱由检说道:“感觉胃口比以前好多了。”
大事小事丢给我,你当然吃嘛嘛香身体倍棒!
朱慈烺幽怨地翻了个白眼,去检查干粮。
咸马肉粒炒面,里面还加了豆粉、蛋粉、芝麻、香油、糖,这是刘文炳急递回来的范氏秘方,味道有些奇怪,但是绝对抗饿。
此去天津卫二百四十里,三天奔至,每人仅携带八斤干粮,打赢了进天津吃香喝辣,打不赢吃土回京城。
半个时辰后,吃饱喝足,朱由检翻身上马,往营外走去。
趁夜出门,绕道而行,以实现出其不意的效果。
朱由检回头看了眼连绵不绝的大军,感慨道:“若非大哥妙方,如何能出万余大军夜行?若是大哥生在商周时,兵圣就不是孙子了。”
上周还差不多。
朱慈烺笑了笑,道:“父皇此去,当以保全大军为要,莫要轻敌冒进。”
朱由检毫不在意地说道:“即便全军覆没,你爹也绝对不会领着鞑子叫门,放心吧。”
“孩儿不是这个意思……”
朱由检打断道:“你别啰嗦就是最好的意思。”
好吧,你领兵打仗的,你说了算。
朱慈烺果断闭嘴。
就在太子送皇帝出门时,图尔格领着千余骑接到了阿巴泰。
检查一番后,图尔格松了口气。
还好,大将军只是心伤没有身伤,肯定能够回去背锅。
“大将军,斥候回报明国皇帝与太子亲自督兵出战,可是实情?”图尔格问道。
“确实如此。”阿巴泰没有讳言,道:“明国皇帝骑射百发百中,箭术神乎其技,其步战用一柄鎏金锤,威猛异常,无有能挡者。
就我看到的,他至少锤杀了二十余人。
牛录章京穆里玛你是知道的,力能扛鼎,搏熊杀虎如等闲,然而一个照面被夺了斧子,面目全非而死。”
瓜尔佳·穆里玛,图尔格确实知道,毕竟瓜尔佳部素来出猛将,穆里玛没有其兄鳌拜“凶悍”,但是绝对厉害,被人一个回合夺了斧头并锤杀……
“若是明国皇帝如此厉害,何以混成这般模样?”图尔格问道。
在他的想法里,这般汇报上去,阿巴泰不但要落得一个丧师辱国之罪,还得一个欺君罔上之罪。
要是明国皇帝这么厉害,崇祯元年第一次入关就该被打的血崩了,毕竟那个时候有赵率教、满桂等猛将,军兵也更加精锐,皇帝打头阵,大清不得被按着摩擦?
阿巴泰才不管图尔格怎么想,道:“此仇不报誓不为人,调集大军,我要攻打明国京城。”
“大将军冷静。”图尔格说道:“松锦之战后,国库空虚,各部困苦,皆等着这些钱粮丁口牲畜度过难关。
若是大军受挫城下,怕是走不了,到时候皇上震怒,死罪难免。”
意思是你要搞清楚状况。
打了败仗,回去实话实说,最多也就除爵免职,毕竟一家人,富贵少不了你,要是把掳掠的财货丢了,得罪不是一两个人,到时候皇太极发怒,可能都不会有人求情。
阿巴泰咽不下这口气,又不想面对皇太极的怒火,当然是要继续打。
将功折过嘛。
“抽调一万精锐,我再去明国京城走一遭。”阿巴泰抬手阻止图尔格,道:“目下明国能战之军就其皇帝亲军,敢来袭击的同样就这部军队。
我领军去,既可以报仇雪恨,又可防止其出城攻击大军。”
“若是再败,罪上加罪……”
“不可能!”阿巴泰说道:“上次轻敌冒进,以五千对一万,又没防备其骑兵突袭,这次一万对一万,又知其战术。
正面交战,即便不胜,亦不会败,好歹能出一口恶气。”
图尔格想了片刻,道:“大将军,还是太冒险……”
阿巴泰站起来,怒道:“奉命大将军在此,你要抗命行事?”
图尔格大惊,连忙起身道:“末将不敢,请大将军下令!”
阿巴泰取出大将军印,道:“调集一万精锐并一万辅兵,本将军要攻打明国京师!”
军令不可违,这是铁律,但是战败,谁下令谁背锅。
图尔格当即取来纸笔,让阿巴泰写下正式军令,把自己摘了出去。
命令下达,立刻抽调精锐与辅兵。
此次南下确实是三万五精锐,另外还有六万五汉朝二族辅兵的。
阿巴泰要两万人是可以的,只是绵延百里的运输队就有风险的。
“一路行来,除明国皇帝亲卫,可有敢出城野战者?且安心驻扎在此,组织大军北返。”阿巴泰说道。
“末将遵令。”图尔格很正式的回道。
阿巴泰看出其疏远,却毫不在乎,反正只要打赢了,一切都好说。
当务之急,还是好好休息,等大军就位才有力气出发。
大明朝臣们可没他这么心大,都是早早起来准备上朝,到了宫门口,只见同僚们都是哈欠连天。
昨晚马蹄翻飞,响了一夜,可把朝臣们吓坏了,生怕闭上眼再睁开眼人就在诏狱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