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终于走了。”新鲜出炉的兵部右侍郎应天防御使王正志松了口气。
他就是北直隶静海人,浮财在京师里可以带走,家乡大量田产却带不走,因此不愿意离开。
就等太子滚蛋后投虏呢。
先有洪承畴,后有吴三桂,他一个右侍郎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呢?
保证家财为要。
目送船队消失,同样留下来的李建泰说道:“殿下让我等坚守至明年开春运河化冻,防御使可有良策?”
他是被留下来的。
历史上他想毁家纾难,因此成了督师,结果西进剿贼第一剑斩的自己的城,又因家乡被占,许诺的粮饷泡了汤,麾下逃散大半,留下来的做了内应卖了保定城。
投清后书生意气发作聚众造反,眼见不敌,立刻冷静下来再次投降,被杀。
太子不屑于带他玩,又见他有几分书生意气,或许能给建虏造成几分麻烦,便迁其为顺天府尹辅佐王正志。
还有大小官吏十多个,京兵两万多,潜藏城中不走的士绅百姓。
三四万人的样子。
“殿下。”方以智问道:“南下之后有何安排?”
张罗彦接道:“无非是轻徭薄赋与民休息,重整军务编练精锐,积蓄粮草而后收复失地。”
这废话还要你来说?
方以智撇撇嘴,不再追问。
太子不说,肯定是不想说,到时候听安排就是。
“南下后,本宫欲在国子监中增加数学、天文地理、工学、农学、官学五科,并且以后科举中增加相应内容,诸卿以为如何?”朱慈烺忽然开口。
方以智等人立刻陷入了思考。
其实这个时候,大多数有志之士已经发觉程朱理学走进了死胡同,已经不适应当前的社会局势,因此东林和复社都在求变,而激进一些的比如徐光启、王徵、蒋德璟、瞿式耜等人直接信了天主教,希望以西学济东学,进而求出新思路。
奈何大环境如此,并没有什么改善。
“本宫未曾花费精力研究学问,亦不知什么样的主张能够拯救社稷,但是士农工商兵,国之五民,须得有相应的学问。
只要生产兴盛,商业繁华,积蓄钱粮易如反掌,恢复北方自不在话下。”朱慈烺说道。
张罗彦回道:“殿下设想甚好,然而自小学经史,科举亦是从中取题,贸然变换,反对者必众。”
方以智犹豫片刻,道:“逐步推进,再多录取举人甚至秀才,或可推行。”
朱慈烺说道:“此事不易,诸卿当仔细思量如何实施。”
先放个风出去看看情况。
肯定问题多多,如果解决不了问题,那就要做好解决提出问题的人的准备。
朱慈烺又说道:“父皇陛下在京时,一直受困于钱粮,东宫留守搜刮三千万,当前局势下不过杯水车薪而已,更是无源之水无本之木,实难持久。
百姓负担已经很沉重,只宜休养生息而不能加税。
本宫之意,效仿成祖故事建船队,与海外贸易甚至占领南方富庶之地。”
“殿下圣明,此策可行。”方以智立刻来了精神。
“只要开启港口允许海船往来,再设税吏,朝廷收获必丰。”张罗彦兴致勃勃地接道。
因为太子一再抬举,郑芝龙已经被人反复研究过,其豪奢众所周知,海贸利润丰厚亦不再是秘密。
太子把目光头投向大海实属正常。
就看郑芝龙等海商会不会反对。
就在两人帮着太子思考细节时,魏六一跨步到了太子身侧,同时举起了盾牌。
轰轰轰~
一阵炮响后,沿河骚扰的虏骑逃离了河岸。
太子没竖大纛,虏骑查探不到真实情况,只把一只船队离京的消息传了回去。
多尔衮豪格同时收到了消息。
“再探,务必探明南国小儿是否离开。”多尔衮下令。
内心很急。
虽说一路占城掠地并未遭遇像样的抵抗,却没有占据运河沿岸任何一座城镇。
防守很严密。
“南国小儿欲之运河为粮道与后路,不断运河,难破北京。”多尔衮感慨道。
“大王过虑。”额尔德尼栋岱青说道:“待天气寒冷运河冰封,到时候可从容图之。”
“就看老天爷……”
话没说完,一队飞骑疾奔而来。
“大王,肃亲王已经打下兴济,运河被断……”
“什么?”多尔衮不喜反惊,还有一丝愠怒。
惊的是豪格这么快截断运河,在攻打北京上占据了先机,怒的南国小儿不争气,连条河都守不住。
太子也无奈啊。
运河太长了,处处设防就是处处不防,自然有侧重点与薄弱点,被豪格发现破绽也是正常。
“殿下,臣请为前驱,一定能够收复兴济,确保运河贯通。”洪旭请缨。
魏六一说道:“兴济或许容易收复,河闸却不易修复,如今已经入冬,待河面封冻,船只背困,沿河行军如同陆路。”
这也是太子没能清空京师的原因之一。
一旦河面封冻,要么出城与建虏野战突围,要么据守北京城,没有第三个选择。
“此事早有准备,无需惊讶,传令各部按计划行事。”朱慈烺风轻云淡地说道。
失守处以北往天津集中,走海路,南边逐步收拢往山东去。
到了通州,东宫卫接替防务,通州军先走,香河如是,一直抵达天津。
没顾的上喘口气,朱慈烺召集蔡懋德、李化熙、尤世威、张名振等文武议事。
行礼后,朱慈烺问起了物资储备。
李化熙回道:“因京师、通州分地仓储转运至天津,如今城内有粮十一万五千余石,可供三万军民两年之用。
火药、铜铁铅、火油等储备充足,柴碳足够,绝不会因为物资匮乏而失守。”
“无需节约。”朱慈烺说道:“天津至直沽不过五十里,河面宽阔且水深,建虏是绝对无法截断的,带来年,必定有补给与援兵。”
尤世威表态道:“殿下放心,即便臣亡,亦有张守备在,蔡抚台亦通军事,绝不教建虏占了天津。”
朱慈烺说道:“诸卿忠勇,本宫深信不疑,否则不会以诸卿守城。
艰难之处再无隆冬时节不通外界音讯,建虏必就此大作文章,一个不慎导致军心涣散,则事难亦。”
蔡懋德说道:“殿下放心,臣等已经反复告知了城中军民,选择留下来皆有足够得觉悟。”
他已经转为京畿总督,实际能掌控的城池也就天津与直沽口堡城,同样也是负责留守。
天津城墙高且固,兵精粮足,火器充足,理论上讲时不可能被强攻破的,唯一的弱点就是冬天时音讯断绝而产生的动摇。
最简单的,建虏放人进来说南京丢了,守军会怎么想?
感觉人生没了意义,不是自杀就是求他杀,最终就是天津得安排付诸东流。
该说的早就说了,太子也做不了太多。
顺流而下,到了沽口。
有天津挡着,沽口未受侵袭,军民正在加固工事。
沽口堡本来是传统方城,冯师孔、郑芝龙、尤世禄、陈坦公反复研究后在四角加了圆堡,可以让火炮无死角射击,而城墙下又加修了大量小型棱堡,不但可以拱卫城墙控制护城河,甚至把码头也护在了里面。
工事坚固,虽然只驻扎了一万三千军民,却足以挡住建虏。
天津、沽口、登州,由水路构成三角防御,不仅可以牵制建虏大量兵力,还能表明皇帝父子恢复北方的决心与态度。
十一月,河面封冻,太子离开沽口到了登州。
唐王朱聿键领登州文武迎接。
武将以郑鸿奎为首,文臣以新任登州巡抚周凤翔为首,后续还会调来马岱协守。
有太子支援的钱粮,登州恢复的较好,但是其面积大城池多,能不能守住还要看朱聿键的本事,太子不可能无限投入。
实封的亲王,必须自己养兵守土。
逗留了半个月,再三鼓励了登州军民士气后,太子在港口封冻之前乘船离开。
南方的战场不见硝烟,却不表示没有危险,毕竟自古以来,士绅豪强才是王朝灭亡得最大敌人。
太子有一肚子计划,这些敌人不会束手就擒,各凭本事,谁技高一筹谁笑到最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