循着声音看去,却见汉军红色的旗帜,在阳光下迎风招展,无数的汉军士卒更在那红旗之下手舞足蹈。
看着城头上汉军们“小人得志”的模样,吕蒙心中却是颇为不屑:“且让他们高兴一会儿吧!”
只是,吕蒙显然是误会了城头的汉军了。
他们的欢呼可不是因为北门外的吴军撤退,而是西门的捷报传回了城楼:任续所部两千兵马配合着尉迟苏的千余大军再度正面击溃吴军,阵斩敌军数百,俘敌二百余,敌军相互踩踏溃逃,两千军十不存一。
是的,就在付燚与吕蒙讨价还价的过程中,西门外已经是打的如火如荼。
正如付燚所猜想的那般,西门的吴军主将孙盛,丝毫没有吸取到潘璋败军的教训,也根本没有想过汉军反击的可能,在抵达战场的一瞬便是我行我素地展开兵马,将所有的兵力都投入到了攻城战中。
当然这也怪不得孙盛,事实上吕蒙想要的就是这样的效果,同样的情况也发生在了东门朱然处,唯有负责南门的朱桓所部,因为受限于地形,倒是没法让手下兵马一拥而上。
可问题是,朱然那边,背后不足数里处就是滔滔江水,而在江面之上,不时地便游弋着蒋钦的水师,甚至随着吕蒙的命令下达,越来越多的吴军兵马都通过水军被运送到北城之北。
而这些水军随时可以在城东附近的渡口建立阵地,并对朱然所部进行增援。
换言之,朱然那边有着强大的后援力量,只要朱然不被一击即溃,他几乎就处于不败之地。
而孙盛这边,却是没有这样的条件,麾下的两千兵马便已经是孙盛的所有了,而其身后,也只有崎岖的山路。
这也是付燚选择从西门下手的关键原因。
以有备攻无备,汉军无论兵力还是军心士气都处于绝对的优势,再加上孙盛所部全都压在城头,当任续率军杀出之时,孙盛根本无力进行阻击。
几乎在一瞬之间,进攻的部队便被这两面的夹击给击溃了。
而孙盛显然也更没有重新号召团结溃兵的能力与威望。
几乎从任续冲出城门的那一刻起,西门的战斗便已经没有任何的悬念了。
好在的是,孙盛手下的亲兵还算精锐,这才死死地掩护着孙盛逃出了生天。
只是剩下的兵马就没那么好的运气了,因为没了主将的组织,大军的崩溃更加地彻底了,所有人都如同无头的苍蝇,四处乱窜着。
于是,在人挤人的溃逃之中,无数的吴军将士甚至死在了同袍的踩踏之下。
这也是让任续的进攻更加地顺畅而快速起来,不过短短的一刻多钟的时间,任续便是解决掉了西门的战斗。
第一时间,任续便是将西门胜利的消息飞马报之了付燚,而其本身也在帮助尉迟苏所部快速打扫完战场之后,迅速回返北门。
至于孙盛所部,因为进入山林中,要兜一个大圈子,才能抵达北门,甚至那些败兵因为没有人指引的缘故,还有不少人是向着南城而去,自然在速度上要比直接从城墙过去的汉军要慢上许多。
这也是吕蒙没有得到西门战况而误会了汉军的原因。
而随着吕蒙的命令传达,西门的朱然和南门的朱桓也是停下了进攻的脚步,同时,东门兵败的消息也终于是传到了吕蒙的耳中。
看着眼前狼狈不堪的孙盛,吕蒙心中的怒火不言可知。
仅仅一日之内,连败两场,损兵近五千人,换了谁谁也得生气啊!
可偏偏这怒气,吕蒙还没法撒出来。
无他,论者战败的责任,潘璋和孙盛自然是有的,但吕蒙自己也跑不脱。
要不是他一而再再而三地轻敌,潘璋也好,孙盛也罢,都不会以薄弱的兵力去独自面对汉军,也就更不会被汉军抓住机会以多击少了。
更重要的是,潘璋以五千兵还兵败被俘,孙盛只带了区区两千兵马,虽然损失了一多半的兵力,但好歹还全须全尾地回来了。
这不比潘璋好了许多。
这要是再被汉军俘虏一员战将,吕蒙的脑袋恐怕真得炸了。
深吸了一口气,吕蒙也是亲自下场,将孙盛给扶了起来。
“此战罪不在你,能安全归来便好。”一边说着,吕蒙也是一边轻轻地为孙盛拍去了胸前甲胄上的灰尘与血迹,这才接着说道:“去换身衣服,好好休息一番,吾还有重任与你。”
面对吕蒙突如其来的温柔,孙盛也是受宠若惊。
尤其是孙盛已经做好了被训斥、责罚乃至被革职的准备,没想到等来的却是大都督的宽慰。
“是,多谢大都督。”孙盛颇有些感激涕零地说道。
再度拍了拍孙盛的肩膀,吕蒙也是点头说道:“去吧。”
“是。”孙盛当即抱拳领命道。
打发走了孙盛,吕蒙也是长长地叹出了一口气,道:“本以为本都督已经足够地看重了那小小的裨将了,没想到,还是有些看轻了他。”
转过身,吕蒙也是看向了虞翻,略带无奈地说道:“与本都督谈判,居然也成了他计划中的一环,怪不得愿与本都督讨价还价,原来是在拖延时间。”
显然,孙盛的战败虽然是令吕蒙有些不爽利,但吕蒙对江陵的战局依旧保持着乐观,而对于付燚,吕蒙也是真的动了爱才之心。
否则,吕蒙也不会如此调侃似的将自己被算计的事情说给虞翻听了。
吕蒙的想法当然也没有什么错,毕竟虽然付燚连胜了两阵,但敌强我弱的形势并没有因为付燚的两次冒险出击而产生任何的变化。
虽然在军心士气上,汉军占据了绝对的优势,但也仅仅是军心士气而已。
对于一场战争的胜利,军心士气固然重要,但在绝对的实力面前,军心士气其实也是很容易被挽回的。
不仅仅是吕蒙,就连虞翻也是同样对江陵之战充满着信心。
毕竟,虞翻对于吕蒙所准备的偷袭方案,也是很看好的。
不过,不同于吕蒙因孙盛之败更对付燚产生了爱才之心,虞翻于此得出的,更多的却是警惕之心。
“大都督容禀。”双手抱拳,虞翻也是随即谏言道:“从潘璋、孙盛之败不难看出,城内付燚虽只为一区区裨将,却绝非等闲之辈。”
“虞将军的意思是?”吕蒙随即问道。
“夫闻之:凡事预则立,不预则不立也。”虞翻也当即答道:“将军想要在三日之内对江陵北城进行突击,成功几率固然很大。但万一不成,吾等还需做好相应准备才是。”
“唔。”吕蒙闻言也是点了点头,道:“虞将军所言有理,未虑胜而先虑败,尤其,城内的这个付燚的确不容小觑。”
“舆图。”转身,吕蒙也是向帐外的亲兵喊道。
“是。”亲兵闻令,当即快速地找出了舆图。
同时另外几名亲兵也是将一个大案抬入了帐内,很快半个乒乓球桌大小的舆图便是摊开在了案桌之上。
吕蒙随即也是带着虞翻细细推敲了起来。
“按照原本的计划,我军拿下江陵城后,将以有力一部向西发展,占据夷道,切断上庸、汉中以及蜀军来援通道,以主力在江陵以逸待劳,坐等关羽军自溃。”吕蒙随即也是开始分析道。
“如今,想要关羽军自溃散几乎是不可能的了。”虞翻随即说道:“不仅如此,我军还应该在关羽军南下的路途上设立兵马,迟滞其南下进度,以保证我军能够顺利拿下江陵城。”
闻言虞翻也是点了点头,道:“按照现在的情况江陵城内的汉军至少有六七千人,想要拿下江陵城,至少要集中四到五万的兵力,要占据夷道,并且堵住可能来援的上庸的汉军,也需要两万以上的兵马,算下来,能用作阻击关羽军的竟只有两三万兵马。这显然是远远不够啊!”
吕蒙当即也是点头同意着虞翻的分析,随即进一步地指出如今的要点,道:“若是兵分三路,兵力的确不够。按照现有的兵力,我们只能优先照顾两个方向。”
虽然吕蒙并没有说要照顾哪两个方向,但虞翻自然明白,这样的情况下,唯一能够牺牲的方向,也只有夷道方向了。
可是,虞翻还是有些担心道:“可上庸方向毕竟有一万多兵马,刘封、孟达皆是勇将,若无优势兵力,恐怕......”
“没办法,只能从这里节省出兵马,而且,进攻江陵城的兵马也得减少。”吕蒙看着襄樊的位置,略略有些失神地说道:“没有两倍以上的兵力,没人能挡住关羽的大刀。”
“两倍以上的兵力!”闻言的虞翻不由得也是心头一惊:“那岂不是说至少要安排六万以上的兵力前去阻击!而夷道和江陵两个防线才共有不足四万人?!”
不过,很快的,虞翻也是认同地点起了头。
没办法,那可是关羽啊!
于禁的精锐七军,才刚刚交过手,就被团灭;曹仁、乐进、满宠,哪个不是曹魏的大将,一个个都在关羽的手上折戟沉沙。
非兵不足,将不勇也,盖因关羽一人之因也!
这就是关羽,人虽未至,便给予了吴军莫大的压力。
或许也正是对关羽的担心,吴军才会不惜一切代价也要把炎汉复兴的这把火给灭了吧——仅仅掌控着数郡之地的关羽,便能打得曹魏节节败退,若是真的让关羽拿下了襄樊,入主中原,还有谁能挡之。
“那剩下的兵力要如何布置?”虞翻随即也是问道。
“三万围城攻江陵,五千西去堵夷道。”吕蒙几乎想不没想便是答道。
“五千人?”虞翻眉头微微皱起,显然对于这个兵力并不是很满意。
只是,虞翻也知道,这已经是最好的办法了。
若是江陵城的兵力少了,恐怕短时间内根本拿不下江陵城;而若是北上阻击的兵力少了,更会让关羽快速通过;这两件事情,无论哪件发生了,都将是彻底失败的结果。
只有这夷道方面,且不说刘封和孟达会不会出兵,即便是出兵,五千人至少也能迟滞一段时间。
而这一段的时间,已经足够江陵城战罢。
只要自己能在关羽军南下至江陵城前,占领江陵城,其最差的结果,也无非夷道被破,将关羽及其手下的一众将领给接应回去而已。
虽然那放走了关羽有些可惜,但至少战略目标还是能够达到的。
当即,虞翻也是紧了紧拳头,随即严肃地抱拳而道:“末将请命,率军西进,袭占夷道,旦有一息尚存,绝不领蜀军越过夷道进入荆州战场。”
听着虞翻的请战,吕蒙倒也并不意外。
甚至,之所以与虞翻言说这么多,为的,就是让虞翻主动承担下占夷道,阻援军的任务。
无他,在潘璋出事之后,吕蒙已经不敢再轻易相信手底下的将领了,而真正能放心的,无非就是陆逊以及眼前的虞翻了。
陆逊,吕蒙还需要他为自己挡住关羽,而吕蒙自己又要留在江陵稳住军心,因此,前往夷道之事,虽然危险而艰巨,但吕蒙也只能把他交给虞翻了。
只是,虽然要把这个任务交给虞翻,却也不是现在就交。
“莫急!”吕蒙也是笑着说道:“没准今夜,咱们就能在江陵城内庆祝呢!你说,对吧,哈哈哈......”
闻言,虞翻也是笑了起来。
的确,如今的所有思考,只不过是以防万一的措施而已。
按照道理来说,汉军刚刚得到了吕蒙吕大都督三日不战的承诺,又有西门之捷在,汉军很应该会掉以轻心才对,而只要今夜能够成功,后续的问题也将迎刃而解。
只可惜的是,付燚怎么可能掉以轻心。
就在任续率军得胜而归之后,付燚的又一道命令很快传到各个城楼之上。
命令很简单:严守城楼,严防吴军偷袭,尤其在夜中,所有军侯不得下城,兵员轮换将不歇。
倒不是付燚用了什么占卜之术,只是付燚懂得一个道理:狗急了还跳墙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