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日!”付燚当即开出了天价道:“请吕大都督退兵十里之外,十日之内不准骚扰江陵城。十日之后,本将自当放归潘璋及其部下。”
“是不是全须全尾就不知道了。”话音落,付燚又在心中暗暗补充道。
这个价码,付燚当然十分清楚吕蒙是不可能同意的。
十日的时间,已经足够关将军得到消息并从襄樊前线撤回江陵城了。
十日不攻,几乎就意味着不攻江陵。没有家眷人质在手,吕蒙可没有信心去面对关将军的大军。
不过,知道归知道,开价归开价。谈判嘛,无非是漫天要价,就地还钱。
能让吕蒙多费一些口舌,也是好的。毕竟,任续的两千多人可还没有归来呢!
果然,听到付燚的狮子大开口,饶是以能忍著称的吕蒙也是在心中破口大骂:等十天,那老子还不如直接去跟关羽死磕去。
当即,吕蒙也是怒喝道:“绝无可能。”
“最多一日。”许是怕付燚继续狮子大开口让自己心跳加速,吕蒙干脆也是自己开价道。
“大都督说笑了,我这城内可是有俘兵一千七百多人,就单单是这些兵力,都够吕大都督数日的消耗了吧!更何况,潘将军还在呢!”付燚也是被吕蒙的开价给逗乐了,当即也是驳斥道:“九为数之极,九日如何?只要九日,潘将军连带那一千七百俘兵,一并送归!”
闻言的吕蒙心中也是一阵郁闷,甚至隐隐有些后悔为何要在这三军阵前谈判。
无他,吕蒙从始至终想要赎出来的,就只有潘璋一人而已,至于那一千七百多俘虏兵,对于财大气粗的吕蒙而言,根本算不得什么。
什么,潘璋的亲兵?
吕蒙当然知道这一千七百多俘虏中会有不少是潘璋的亲兵。但那又如何,能保住潘璋,已经算是吕蒙尽心尽力了。
保住潘璋,是为了给吴王一个交代;至于其亲兵,只能说吕、潘两家的关系,还没有好到那种程度,而吕蒙也不可能为了区区几百亲兵而耽搁军国大事。
可问题是,有些事情只能做,不能说。
尤其是在这三军阵前,若是让大军将士们知道他们的将军只赎将军,不赎士卒,这让剩下的将士们如何还能安心战斗。
人都是会联想的,今天将军对被俘的同袍不管不顾,明天,自己被俘了将军是不是也是如此呢?
推而广之,若是自己受伤了,将军是不是也是放任自己就这么流血至死?
不用想也知道,这样冷血的操作,对军心士气的打击几乎是毁灭性的。
更何况,付燚所提出的九日的时间,吕蒙也是根本无法接受的。
咬咬牙,吕蒙也是再度喊价道:“两日,最多两日!”
两日的时间,吕蒙的心底还算有些把握,毕竟从其伏击潘璋所部的战斗情况来看,城内的部队至多也就数千人而已,自己四面齐攻,用不了两三日的时间,就能拿下城池。
换言之,至多五天的时间,吕蒙就能将人质攥在手中。
这个时间点,即便关羽的速度再快,恐怕也刚刚在半路之上,时间算是正正好好。
“八日。”付燚当即也是再度退让道。
说是退让,实际上可以说付燚根本毫无诚意。
八日的时间,再加上自己的数千人坚守到关将军率军归来,根本不成问题。
显然,不管是吕蒙还是付燚,都是一点风险都不想冒。
这样的谈判当然是没有意义的,但似乎谁也不肯退让。
没办法,这可是关系到两国兴衰荣辱的一战,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谁又敢稍作让步呢!
不过,相较于底牌已经尽出的吴军,付燚的手中至少还有配重型投石车这张底牌没有出尽。而这张底牌,至少能给付燚腾出半日以上的时间差。
换言之,在对坚守时间的判断上,付燚还是占有着一定优势的。
而听到付燚干脆的回价之后,吕蒙却是陷入了长考之中。
他知道,不进行一番妥协,这谈判势必没法达成协议。吕蒙也需要考量,为了一个潘璋,为了给吴王一个交代,而将十万大军拖入危险的境地到底值不值得。
答案很快在吕蒙的心中浮起——不值得。
毕竟,若是潘璋被杀,自己拿下了江陵,吴王对自己至多也不过一阵暗自埋怨而已;
可若是自己因为潘璋而失了荆州的局面,那自己和吴国将要面对的,都将是灭亡的威胁。
好在,自己带来的兵马足够地多,虽说不足以击败关羽军,但阻击其几日,还是有把握的。
想清楚了这点,吕蒙又在心中默默地计算过一遍,这才给出了最后的价码:“四日,最多四日。”
听着吕蒙跳跃式的开价,再结合吕蒙略带决绝的语气,付燚当然明白,这基本上已经是吕蒙能给出的底价了。
说实话,这个价码,付燚已经很满意了。
毕竟,付燚一开始想要的,至多也不过是三日的时间,甚至,付燚都做好了被吕蒙无视和拒绝的准备。
却不想吕蒙居然给了付燚一个大大的惊喜:看来潘璋在吕蒙或者说是吴王心中的地位,要比付燚想象中还要高上不少啊。
虽然已经达到了付燚的目标,但付燚却并不准备就这么“轻易”地放过吕蒙。
“吕大都督说笑了。”付燚也是挤出了无奈的笑容道:“吾要的可是八日,大都督却只给四日。”
“也罢,便如吕大都督所言。”不待吕蒙说话呢,付燚也是装出一副勉为其难的模样,道:“若是只有区区四日,这城内的一千七百吴卒可以交还给吕大都督,但是潘璋将军嘛,恐怕还得吕大都督亲自来城内请了。”
付燚当然知道潘璋比这区区一千多的吴卒重要了。
所谓千军易得一将难求,别说是付燚了,就算是吴军的大头兵也自然明白这个道理。
可偏偏,付燚就是把这一千多的俘虏兵放到了比潘璋更为重要的地方。
目的自然不言而喻,就是要吕蒙说出这句“千军易得一将难求”。
同样的一句话,不同人在不同时候对不同人说,可是有着截然不同的意思,也更会产生截然不同的影响。
面对一名难得的将领,说出此言,那是对将领最佳的肯定与褒奖;
可对着千军万马说出此言,那就是对众军的漠视,更会让众军士寒心。
尤其这位吕大都督,可是号称爱兵如子的,若是让吴军的将士们见识到他们的大都督的真面目,他们的心中该有多么的绝望与彷徨。
这也正是付燚想要达到的效果。
当然,即便是吕大都督顶住压力,真的要了那一千多降兵,付燚也还有后招——一个残缺的潘将军,势必将成为吕大都督的噩梦。
可以说,吕蒙怎么选都是错。
唯一的办法,就是谁也不选。
可不选,那不是又僵住了吗!这显然也不是吕蒙所愿意看到的结果。
吕蒙当然不是傻子,付燚的险恶用心,吕蒙几乎也是一眼看破。
可看破又如何,在这两头堵的风箱之内,不管吕蒙选不选、怎么选,都是错。
微微闭上双眼,吕蒙强迫着自己冷静下来:既然横竖都要做出抉择,那么长痛不如短痛。
“三日,三日后我来接潘璋将军。”吕蒙缓缓拨转过马头,只留给付燚一个漂亮的背影。
看着吕蒙拨马而走的背影,付燚也是微微一愣:我还没答应呢,怎么就走了?他就不怕三日之后,我不放人?
不过很快,付燚便明白了过来。
能让吕蒙妥协的,从来不是潘璋。甚至可以说,在吕蒙的心中,潘璋与那一千七百多俘虏兵一样,一样的无足轻重。
从始至终,吕蒙想要的就是给吴王孙权一个交代。
如今谈判也谈了,甚至为了潘璋,在付燚的咄咄逼人之下,吕蒙还被迫放弃了一千多的俘虏兵,再加上等待的三日时间,已经很足以给孙权交代。
至于三日之后,付燚放不放潘璋,对于吕蒙而言,已经不重要了。
能放人当然是最好,即便不放,也丝毫不影响吕蒙对江陵北城发起大规模的进攻。
至于军心,吕蒙显然也是想明白了,继续纠缠下去,只会让自己在将士们心中更加失分。
当然,吕蒙还真不信付燚敢做那坑杀降兵之事。
而只要拿下了江陵城,吕蒙有的是办法挽回所谓的军心。
于是,这回换到付燚难受了,付燚甚至是有些后悔用一天的时间换取所谓的军心士气。
毕竟这东西,在顺风战碾压局时,根本没有任何意义。
这下好了,不仅少了足足一天的时间,还把这一千多的俘虏砸在了自己手里。
想及此处,付燚真的恨不能给自己两巴掌,没事你多什么嘴啊!
眼看着吕蒙就要离开,付燚也是扯着嗓子喊了起来:“都督,别走啊,那一千七百多降兵,你开个价啊,三天,哦,不,两天,两天就行。”
闻言的吕蒙却是连头也不回。
见状,付燚也是再度扯着嗓子喊道:“再聊聊啊,吕大都督,这一千多俘虏,实在不行,换一天半也行啊!”
如果说这第一句还是在挽回吕蒙,那么这第二句话便明显不是说给吕蒙听的了。
还能是谁,当然是说给吕蒙身后的数万吴军听的。
哪怕用处微乎其微,但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就总有开花结果的那天。
而听着付燚扯着嗓子的喊声,吕蒙的嘴角也是不由得一扯。
说实话,他也是第一次遇到如同付燚这般的汉军将领,一时间,吕蒙甚至找不到一个形容词来形容他对付燚的感受。
摇摇头,将付燚带来的负面情绪清退,吕蒙也是当即给身旁的亲兵下令道:“传令,大军归营,并令诸将中军大帐议事。”
“是。”身旁的亲兵立即答应道。
随着亲兵的传令,数以万计的吴军如同潮水般退下。
只是,相对于来时的雄赳赳气昂昂,此时的吴军多少撤退得有些狼狈。
这边的吴军还在有序撤退,骑着战马的吕蒙却是先一步回到了中军,而虞翻将军也是迎面便向着吕蒙走了过来。
“大都督。”双手抱拳微微一礼后,虞翻也是迫不及待地开了口:“大都督,那贼子明显就是要拖延时间,我观那城头之上不时人头攒动,显然仍在布置防御。我军正该趁其准备未足而攻之,大都督何以只因潘璋一人而将进攻时机白白浪费,更是延后三日之久哉!”
虞翻当然不是不知道潘璋在吴王心中的地位,也更明白吕蒙妥协的缘由。
可问题是三日的时间实在是太长了,长到任何事情都有可能发生。
站在虞翻的角度来看,这样明显不符合国家利益的事情,他必须予以劝阻。
对于虞翻的劝说,吕蒙到是没有因此而恼火,反而是稍作解释了起来,道:“其一,汉军抬出了潘璋,我军先声被夺,锐气已失,此时进攻,汉军整备虽不足,但不利仍在我军。”
“可是......”虞翻当即就要再度反驳。
却见吕蒙微微挥手打断了虞翻的话语,道:“其二,谁说我军就一定要在三日之后才发起进攻啊!”
言罢,吕蒙也是对着虞翻神秘一笑。
也就在这一笑间,一道闪电瞬间划过了虞翻的脑海:是啊,谁说答应了三日就一定要三日后才进攻的?
这边大都督答应了三日的时间,汉军自以为得了三日的时间,势必在这三日里疏于防范,可若是趁着汉军不备的三日时间里突然发动进攻,那收获......
“大都督,您的意思是?”虞翻瞬间想到了某种可能。
“嘘”听道虞翻就要说出自己的谋算,吕蒙却是摇摇头,再度打断道:“我已令各军主将前来中军议事,具体布置,会上再说。”
“是。”虞翻立即兴奋地连连点头地答应道。
也就在虞翻兴奋地点头答应之际,那江陵北城的北门城头之上,却是忽然爆发出一阵阵热烈的喝彩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