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光倾城,今日的午时有些燥热,索性大堂里客人较少,胖掌柜的与店小二被迫度过一点儿悠闲的时光。正愁着如何增加客人为好,就听见外面齐刷刷的脚步声,随即两人瞪大眼睛,看着本县县尉带着一帮人呼啦啦的闯了进来。
厅堂中央吃饭的五名喽啰也纷纷停下动作,纷纷转头看向进来的县尉与巡捕司军士。
那县尉扫视一眼众人,走近柜台,就怀里取了海捕文书一抖,开口道:“此人现在何处,可还在楼上?”
店小二仔细看了看画像,面有难色:“大人,这……看着似乎本店没这人啊。”
“看仔细了。”县尉往前一步,拿手点着下方描述道:“这人双眼赤红,可有此人?”
店小二闻听此言恍然大悟,竖起手指指着上方道:“有,有,在上面。”
县尉大手一挥,看着厅堂众人:“无关人等都出去。”
那五名喽啰互相对视一眼,纷纷听话的起身朝马厩方向行去。
店小二看着他们刚要说话,一旁胖掌柜的出来一把握着他的胳膊道:“走,出去!莫妨碍县尉大人办差。”
“掌柜的……”
店小二还要说些什么,胖掌柜瞪他一眼,连拉带拽的拖着他走去后面。
刚出来就见那几个喽啰站在马旁,四人正从马背的袋子里抽出刀剑与短矛,另有一人拿出响箭,正张弓搭箭对准上空,听到身后有动静,纷纷回头看着他二人。
胖掌柜连忙一拱手:“我等什么也不知道,什么也没看见,各位自便。”
五人愣愣地看着那掌柜的拉着店小二离去,射箭的那位手不由得一松,一声尖啸窜天响起。
众人回神,冷着脸,拎刀绰矛,重新走入大厅。
胖掌柜拉开后院一间房门拽着店小二进去。
店小二进门就抱怨道:“掌柜的,恁这是作甚?为何不与县尉大人说那几个客人也是一起的?”
胖掌柜面色有些异样:“说?”
冷笑一声,双眼通红的盯着店小二:“老子说他个鸟,我家那十亩良田被指为公田的时候,谁替我说话了?”
“掌……掌柜的。”店小二喃喃不能出声。
胖掌柜怪笑一声:“我泰山一生老实巴交,辛苦开了几亩田地,实指望着自给自足,结果一朝被稻田务收走打为佃户要缴纳租税,谁又为他说话了。”
店小二沉默了下来。
胖掌柜冷笑着看向门外,眼神转动间多有怨恨之色,嘴里呢喃着:“都去死吧。”
店小二寒毛直竖。
……
二楼。
縻貹扛着开山大斧,咧开大嘴,一口白牙看着甚是夺目:“二位大人,下去后找我兄弟说下,就说縻貹给他报仇了。”
徐林大骇,缩着身子拼命往后,却被木墙拦着动弹不得,连忙摇着手道:“好汉,好汉等等,恁若杀了我二人,岂不是一辈子都要被官府缉拿?每日东躲西藏的,连个安生日子都过不了,岂不是……”
“聒噪!”
縻貹听的烦躁,睁圆了大眼,手臂用力,大斧呼地抡起,双手握住斜斜一劈。
哧——
寒光闪过,徐林从肩膀处被劈开,血液飞溅的尺许高,斑斑点点地血迹溅到縻貹那张黑脸上,看起来好似麻点一般。
“啊!啊!啊!!!杀人啦!”
吴念哪里想的到縻貹真个敢动手,往旁边一歪,嘭的摔下椅子掉在地上,手脚并用地想要爬开,却一时间使不上力气挪动不开。
縻貹抹了把脸,铁锈气味儿充斥着鼻端,带着嗜血地笑容看向地上的吴念:“吴大人,该您了。”
说着,大斧高举过头,就要劈将下来。
吕布等人正兴致勃勃地看着面前这一幕,猛地听到窗外一声尖啸传来,随即勃然色变,纷纷站起。
说时迟那时快,他等刚刚站起,一阵咚咚咚的上楼声传入耳中,一个中气十足的声音传来:“人犯邓飞何……在……縻貹,你敢!”
斧光闪过,人首分离。
……
一楼大厅。
缉捕司的军士不能全数进来,不是容不下这多的人,外面街道上与这客栈后门处尚布置有人手,以防人犯逃走。
是以此处仅只十五六人,那李县尉却是认为自己加上这般多的军士对付一个邓飞当是手拿把攥之事,因此没有考虑加派人手。
这班军士在襄城县也不是未见过奢遮的人物,只是那李县尉在这县城也算是一号人物,加上又不知楼上真实情况,是以一个个看着甚是轻松。
“大人在上方吼甚么?”一军士听到了李县尉在二楼的喊声没有听真,开口问道。
“嗯?没注意啊。”
“俺听着像甚么米。”
“你是想吃饭了吧?”
“可不是咋地,刚准备吃被拉来了。”
他等正在这里说话,猛地通往后院的帘布一掀,适才出去的五人拎着刀剑背着兵刃走了进来。
“站住,你等要作甚?”
“莫要自误,将兵器放下!”
一阵拔刀声中,厅中军士顿时面色紧张,各个都将手中兵器对准五人。
“杀!”
五个喽啰大吼一声,抽刀绰矛挺身而上,有人直线冲来,一刀砍在兵刃上,靠蛮力将其迫开。有人踩凳上桌,高高跳起,手中短矛闪电般刺出,一下将人搠翻在地。
“贼子厉害。”
“别退,往上冲。”
“许三儿,挺住,来人啊,叫郎中!”
这五人都是跟着吕布从北地杀出来的心腹之人,各个悍不畏死,如何是这帮承平日久、缺操少练的军士能抵挡的。
当下死伤三四人,被这伙喽啰冲开一条道,顺着楼梯跑了上去。
“追!”
有军士喊了一声,众人齐齐应声,每人都在奋勇争先,却半晌没人踏上楼梯。
当先军士转头看去,却是每人都前进三步后退两步,有那退后时步伐大的,竟是离那楼梯越来越远。
……
天光明亮,日头温暖。
县尉却直感如坠冰窟,两名稻田务的官员在襄城、在他眼皮子底下被杀了,这回头上官岂能不追究?自己这县尉遮莫是坐到头了。
縻貹缓缓直起腰,看向县尉一行人,嘴角温和的笑意在鲜血的衬托下显得嗜血:“原是县尉李大人啊,大人怎生今日有空来此?”
黑熊般的躯体往前两步,开山大斧倒提于手,尚温的血渍顺着斧刃一路下滑,滴落于地。
那李县尉倒吸一口,重重吐出,一伸手将腰间刀拔出,怒发冲冠的喊道:“縻貹,你竟敢于光天化日之下当众行凶,还不束手就擒!”
说罢,跨步上楼,身后跟着的二十余名军士连忙走上来。
李县尉又把目光移向吕布一行人,果见有一汉子双眼通红似火,厉声大喝:“邓飞!你的事发了,束手就擒和我去县衙。”
吕布歪了歪头,看了眼那边正朝这边走的縻貹,又看看眼前有些紧张的缉捕司军士,侧耳倾听一阵,不由森然一笑:“这位大人,你没听到吗?”
李县尉闻声看向吕布,适才就见这人存在感最强,往那一站甚是吸睛。只因双眼正常是以没有多管,现下敢在此等情景下出言,当不是个普通人物,可别又是个縻貹那般的疯子。
当下开口道:“你乃何人?甚么听没听见的。”
马灵在旁哼笑一声:“你没听见,楼下的喊杀声吗?”
话音刚落,一道金光从马灵手中打出,李县尉勃然色变。
噗——
金砖袭人,当头一手持长枪的军士倒地,潘忠猛地朝前一扑,翻滚间绰枪在手,杀气腾腾的站起身来,对着尚没反应过来的两个军士分心就刺。
两声入肉的闷响,那两名军士捂着胸口的大洞不敢置信的看了潘忠一眼,随即软倒在地,殷红的血迹随即流出,红了人的双眼。
“好贼子!”李县尉大喝一声,挺起手中刀当头劈向潘忠。
潘忠小眼圆睁,长枪舞起,上刺下扫,点点寒芒犹如毒蛇吐信,不离李县尉要害左近,硬是靠着长度与速度逼的李县尉不停后退。
“大人!”
“快帮忙!”
其余军士看了大急,连忙一挺手中兵器就要冲来围攻。
众人刚想上前帮助潘忠,不想一旁沉闷吼声响起:“你等是否把我忘了!”
黑熊般的汉子踏着震天的脚步声,绞肉机一般撞过来,一把开山大斧在他手中稻草一般,呼啸的斧声刮起漫天血雨,每每风声过后一具残缺不全的尸体就出现在地上。
“哈哈哈!挡我者死!”
縻貹兴奋的咧嘴大笑,肌肉虬结的胳膊挥动,寒光闪现中开山大斧当头剁入一人头颅,热刀切黄油一般将人砍成两半。
“大人救命!”
“大人!”
李县尉听了暗暗叫苦,眼前这使枪的汉子奢遮的紧,那杆长枪招式偏激诡异,每每都从他不甚舒服之处攻来,这一会儿功夫衣服就添了三个破洞,万幸没有扎进身子里去,似此状况如何去救?
他这里正在苦战,不想楼梯口传来一句:“首领,接刀。”
李县尉心中一寒,猛砍两刀迫开潘忠,转眼偷瞧,他记忆力甚好,见是适才楼下所见之人正在给楼上邓飞这伙人递武器,不由心中暗骂出首之人不靠谱,竟然没告诉他下方之人也是一伙的。
“投降吧,你的人死净了。”潘忠没趁机攻上去,冷笑一声看着那县尉劝道。
“呸!”李县尉瞪着眼喊道:“本官身为朝廷命官,如何会向你等贼人投降!”
縻貹拎着满是血迹的大斧走将过来,看了眼潘忠道:“这位兄弟枪法不错,适才却是我走眼了。”
潘忠看看黑熊一般的縻貹,吸了口气道:“縻兄弟你的斧子厉害,却是我见过第二个使斧子的高手。”
“哦?”縻貹来了兴趣,也不管那拧眉立目的李县尉,只顾和潘忠说道:“未知还有一位是谁?”
“我们山寨的好汉,赛仲康卞祥。”潘忠也没犹豫,直接说了出来。
李县尉在旁听的心里发冷,忍不住瞥了下窗口,脚下慢慢朝那边挪去。
“那倒是好,有空我去见见那位赛仲康兄弟。”縻貹挠了挠黑脸,将已经凝固的血渍抠下一块来。
“那我等倒是要扫榻相迎。”吕布走了过来,适才他等没有动手,这縻貹一人砍瓜切菜一般将那班军士都杀了。
縻貹咧嘴一笑:“未知各位是哪里的好汉?”
阮小七嘴快,张口道:“俺们是梁山好汉。”
那边李县尉听的真灼,心道你们等着,猛地转身就要朝外跳去。
“死!”
縻貹反应神速,手一翻开山大斧闪电的从下往上撩去。
同时一道匹练从吕布刀鞘中闪出,正正划过那李县尉腰际。
那李县尉上半身将将越过窗口,倏然觉得身子一轻,立时控制不住身体一头栽了下去。
“县尉大人!”
“大人……大人被腰斩了!”
“来人,有人袭杀朝廷命官!”
下方乱哄哄一片,守在门外的军士眼睁睁看着自家上官跃出窗口却被人截成两段,不由的魂飞魄散,一时间不知如何行事才好。
“好快的刀。”
縻貹眼光一亮,看向正将刀归鞘的吕布,手臂一阵,挂在他斧头上的下半截身体被抖落下来。
“你也不差。”
吕布上下打量了一番縻貹,他这体型的人,说是力大无穷是必然的,难得的是竟然反应神速,一把长柄开山大斧竟能截住要跳窗而走的人,也是少见。
“哥哥,不如离开再说。”
一旁邓飞拎着铁链依在窗口侧方小心的观看了一下,见下方乱的没个章程不由出声提醒。
“是极,我也该走了,这城里还有两个都头在,遮莫这会儿有人去找了。”縻貹点点头,肯定了邓飞的话语。
“那不如一起吧,反正都要出城,若是有事还有个照应。”吕布见縻貹也要离去,不由开口相邀。
縻貹想了一下,他虽有信心逃脱城中军士缉捕,然而能轻松一些谁又不愿?
当下点头道:“甚好,那就劳烦诸位了。”
阮小七嘻嘻哈哈的道:“说的甚话,江湖汉子,有难自是要相帮才是。”
当下众人快速下楼,却发现一楼已经没人在了,当即转到后方马厩处将马取出。
“可会骑马?”吕布看了看縻貹问道。
“自是会的。”縻貹心知此时不是客套的时候,自是承认。
“师父,让这位兄弟骑俺的马吧。”马灵跳下坐骑喊道。
縻貹连连摆手:“这如何使得?”
吕布望了縻貹一眼:“莫要推辞了,他跑起来不比马慢。”
縻貹惊讶的看了马灵一眼,见他点头,也不再推让,当即踩镫上马。
吕布大喝一声:“我们走!”
马蹄踏动,嘶鸣震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