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天顺四年,仲春。
冬日的寒冷还未退去,整个北方的贸易再次活跃起来,驮载毛皮、生药,驱赶着马匹的汉人、女真人、渤海人商队如往常般在官道上奔走,各处榷场扫清了积雪大开方便之门,迎来第一批前来互市的商人。
与宋国结盟的消息并未在民间传开,对于辽阳府乃至辽东其他军州的百姓、商人、学子等人来说,这一年的冬日与往常相比只是多了折冲府的冬季练兵,或许还有驻军番号的赐下,只是这都是官老爷和大将军的事情,他们的更安于今冬平安度过的现状。
使团归来的消息先一步传来,原本对此甚是期待的完颜宗翰、张琳等人破口大骂宋国反复,使节又非死在齐国境内,如何就连结盟都不愿就退了回去,至于糜胜、林冲等将领虽是气愤宋人君臣无信,却又欢喜不用与其结盟为伴,只私下里也是成日骂个不休,官场上下倒是难得达成一致。
“大王,宋国这等背信弃义之事你不生气?”
府邸花圃庭院之中,几个人影走在碎石铺就的小路上,红、白两色的梅花在微风中轻轻晃动,走在最左侧的扈三娘忍不住抬手摘了一朵下来,放在鼻端轻轻嗅了一下,她话音落下,另一边的宿金娘点点头:“奴也听说了,初闻之时差点儿被气死,怎地有这等说了不算之人?”
“就是,还是他们提出来的。”邬箐也点点脑袋,头上带着的步摇晃动一下:“端的是不讲究。”
三个女人一人一句说的吕布没能插进嘴去,只是看她们气愤的样子莫名有些好笑:“值什么?世上守信之人本就少,不然何来一诺千金之说。”,伸手整理下披风:“况且这等两国间的事,反反复复再是正常不过,某要是为此生气……”,嘴里面停了一下,想了想:“某是过了为此生气的年岁了吧,此事在某看来不值为此置气。”
三个女人噗嗤一笑,宿金娘抬手打了他一下:“大王明明年岁轻轻,却学着老人般说话,一点儿朝气没有。”
吕布眨眨眼,蓦地一笑:“某虽年轻,然见识的却多,这般说也未尝不可。”,一伸懒腰,精神一振开口:“对某来说,本来就无所谓是否同宋人结盟,他等那窝囊的军队估摸也帮不上什么忙,只是底下臣子热心操持,某也就默认让他们去做,总归都是为了齐国好,等几个月而已,这点儿耐性某还是有的。”
三女在后方一时间静了下来,彼此看看,邬箐抿下嘴:“……大王是想打仗了?”
“想?某从不想打仗……”
说了一句,转头看眼三女,吕布呵呵一笑,伸手拨拉一下垂下的梅花枝子:“你等见过狼吗?”
没等后方回话,续道:“狼从来是群体出动狩猎,得了猎物之后,由狼王先吃,狼王吃饱之后,其余的狼才能依着强壮与否、地位高低、是否有身孕等等依次去进食,除非猎到的猎物太小或数量较少,那等情况下,狼群会共同分享食物,以保证族群的所有狼有余力去进行下一次捕猎。”
没有转身,伸手点了点自己的肩膀:“齐国如今就是新起的狼群,某就是那狼王。”
三女看着他的背影吭哧一笑,又缓缓收敛笑容,眼中的神情若有所悟。
“辽东只是最小的猎物,如今狼群浅尝而止,在积蓄力量准备下一场狩猎。”低沉的声音回荡在寒冷的天空下,前方的脚步停在一株粗大的樱花树下,仰起的头颅看着结满白色梅花的枝条:“而辽国就是下一个猎物,这个猎物的身形够大、分量够足。”,低下头,转过身来的笑容中带着一丝野性:“能让整个狼群吃饱、并扩大族群与猎场,这是某这个狼王的职责。”
三女看着他的神色各异,扈三娘与宿金娘二女眼中泛着神采,邬箐却是担忧的看着他,尚未说话,后面有太监小跑着过来,远远的站住:“大王,花将军他们回来了。”
“哦?这般快?”吕布看着三女,歉意的一笑:“本来想陪着你们走走……”
“大王有事先去。”
“奴三人可以自己在这里游玩,大王不需挂怀。”
一瓣梅花从树上落下,行走带起的气流将其卷起,天光下,就听吕布的声音传过来:“那等某处理完再回来陪你三人。”
……
方烧上的火盆尚未驱散房间的寒意,有人说话时喷出一团团的白气。
此时舟车劳顿的众人正齐齐站在厅堂之中,由于不是朝议,倒也没有那般正式的站着,相熟的几人围成一个圈子,花荣招呼着后面的文人:“闻教授,都到了辽东也别一个人了,过来说话如何?”
“哼……”有些疲惫的中年男子将手抄起:“小可是被你们掠来的,可不是自愿过来。”
“知道了、知道了,你这老儿恁地啰嗦,让你过来就过来。”
池方不耐,走过去一把拽着他袖子往这边就拖,闻焕章挣了两下如何能挣开这整日在船上做活的人,无奈的向前踉跄两下,用手推推他:“你这厮……粗鄙,当真粗鄙!”
“啧——你倒是活的精细。”山景隆一撇大嘴:“怎地?在辽东还委屈你了?”
“我……”
闻焕章抬头,刚说出一个字,一旁李宝抱着肩膀嘿嘿一笑:“你这厮在宋国也没混出个人样啊!整日在那汴梁城外,可有一个官老爷为你仗义出言?”
“你……”
“你这穷酸样……”池方放开他,打量闻焕章一眼,怪笑一声:“没给钱吧?”
“应是没钱给。”山景隆扣扣鼻孔,看一眼,手指一弹:“没钱还想做官,啧啧——比老子还敢想。”
“你们……”手颤抖的来回指着这三人,闻焕章满脸通红,也没看着一个黑点儿粘在身上,只是跺脚道:“欺人太甚、欺人太甚!”
花荣与李善庆在一旁苦笑:“都少说两句吧,大王就快到了。”
吱嘎——
后方,房门大开,厅中几人面色一肃,转过身,高大的身影走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