尘土在地上卷起来,得得的马蹄声响起在空旷的校场上,远处四五个军汉正在忙着树立箭靶,整个校场却是只有这几个大活人。
“兄弟,此时为何无人在此训练?”吕布骑着赤兔跑在空荡荡的校场上,转头问向一旁骑着白马的花荣。
花荣一身白色劲装,显得整个人干净清爽,闻听开口道:“兄长不知,小弟这军寨的士卒多是本地青壮,闲时训练,忙时务农,只有来了贼匪才拿起刀枪上阵搏命。这冬季可以使他们每半月一练,现下正是春季农忙之时,是以训练也改成一月一练,还需分成两班轮着来,不然这地里的粮食可就没了保证。”
“这般如何能保证兵士训练充足?”吕布闻言皱了下眉头,他麾下并州狼骑莫说三日,一日不练都会忧心其会荒废,更别说高顺的陷阵营训练更加苛刻,想休息?先练趴下再说。
花荣苦笑一声:“兄长,非是小弟不想日夜操练,实则不能。这附近州县的文官武将都有役使军士的权利,他们自己麾下的军士被逼着入山伐薪烧炭、私盖房屋不说,小弟这里的军士也常被调遣过去,常常劳累个半死还得不到一个铜板儿。”
说着叹了口气道:“小弟来前曾有万般豪情,哪知刚进门就挨了一记下马威,本州知府慕容相公将小弟麾下军士抽调一空去给他准备新盖的房子搬木材,足足五日方才放回,直让小弟为之气短。”
“这诸州城军士尽皆如此?”吕布皱着眉头看了眼空荡荡的校场,似此做法如何能让士卒有敢战之心?
花荣想了想,摇头道:“小弟实不知其余地界如何,只知小弟家乡广济军与青州是这般。”
吕布眯着眼沉默了一会儿,突然笑了下,这对他来说是好事,若都是精兵悍卒,他虽然不惧,但估摸以后日子多少会困难些。
他俩这边正聊着,远处一个汉子骑了马,风风火火跑了过来冲着花荣一礼道:“知寨,靶子已经竖好了。”
花荣闻言大喜,心道终于弄好了,连忙一拉缰绳冲着吕布道:“兄长且来看小弟功夫。”
吕布饶有兴趣地看了他一眼,催马跟上花荣,想着校场另一边地靶场跑去。
此处校场中间一座点将台上面立着一人多高的巨大军鼓,军鼓靠后在点将台两边边缘处亦分别有一稍小的鼓,台前两列军旗迎风招展,将校场分为东西两边,西边空旷用作兵刃训练,东边多树立圆形箭靶,显是训练射箭之用。
此时花荣已让人将圆型箭靶换成了人形靶总数十个,靶头、咽喉、腹部分别绑着苹果大小厚约半寸的圆形木牌,人形靶前方五十米处拦着一道粗绳。
花荣一身戎装,手持雕花宝弓,直接从西边校场跑过一道弧线,斜斜插向靶场之地,也未停马从新调整方向,抽箭拉弓,但听弓弦响声必有一木牌被中,箭矢当中穿过死死插在人形靶上,如是折返一番,三十只木牌无一射漏,箭箭命中。
“彩!”吕布在旁看着也不由得为之喝彩,花荣这手箭术深谙“稳准狠”三字要诀,这力量再大一分,那木牌不免会被射的爆裂开来,如今皆是射穿扎入靶身,足见花荣对力道的掌控甚是高明。
“兄长谬赞了。”花荣骑着马跑过来,闻听吕布喝彩,不由脸上有光,甚是高兴,他毕竟是年少之人,喜欢人前显圣,吕布做为江湖大哥为他喝彩,正是搔着他的痒处。
“兄长不若也耍一番如何?”花荣笑着道,他这倒不是想要和吕布一别苗头,纯粹是担心吕布在此间无聊。
吕布看花荣射箭也是手痒,当下道:“也好,只是不必放三个牌子,只在额头放一枚即可。”
花荣也没多想,按照吕布的话吩咐了一声,自有军汉过去替换布置,少顷过来回禀设置完毕。
吕布轻踢马腹,赤兔得了指示打了个响鼻,撒开四蹄往前就跑。
众人只见一道红光蹿了出去,吕布左手拈过铁胎弓,右手搭箭,闻听弓弦连声响动,众人看去只见每一支箭都将木牌射爆。
众人正唏嘘间,花荣本能觉出不对,连忙打马跑到侧旁看去,只见每只箭矢入靶皆是一般深浅,尽是射爆木牌却堪堪透出箭矢,从侧看只能见第一支箭望不见其余,不由脱口而出:“兄长好箭法。”
有好奇的军汉听了花荣呼喊,也跑过去观瞧惊呼出声,一时间引得众人纷纷参观,口中啧啧称奇。
“兄长不愧玉面飞将之名,这一手箭术端的了得。”花荣候吕布回来一翘拇指说道。
“兄弟你也果不愧小李广之号,箭术通神。”吕布不想听到自己那傻乎乎的诨号,连忙开口,对花荣也是不吝赞美之词。
两人说完一起哈哈大笑,都知对方乃是捧着自己,所谓花花轿子众人抬,何况二人都是实打实的真本领。
只是花荣没听出来,吕布的笑声中带着一抹尴尬的情绪。
花荣许是见了同是神射手的吕布比较兴奋,当下又与吕布比了一回兵刃,只是饶是他花家枪法亦非凡俗,仍是攻不破吕布的防御圈,勒马退出一阵感叹。
如此吕布就在清风寨住了两三日,每日教授小妹戟法,好在花荣之前给小妹筑过基开过蒙,不用从头传授,只是将招式精简一番传了四招,间或与花荣比斗一番解解乏闷,原以为过几天平静日子再去会和大部队即可,未想到却被人打破了这番宁静。
这日吕布正与花荣在校场比斗,三五个军汉带着一浑身灰土的汉子跑了进来,但见这人四十岁左右,一张黝黑的脸庞上满是淤青,嘴角破处满是干涸的血渍,额头上因赶路流下的汗水将脸上的尘土冲的一道一道的,看起来狼狈至极。
“知寨,还请救我家女儿一救。”那人一见花荣猛地跪下,张开嘴就是嚎啕大哭,听声音甚是伤心。
花荣大惊,连忙跳下马来,伸手扶起那汉子道:“且先起来说话,你是谁?发生了何事?你家小娘子怎么了?”
那人抽噎着道:“知寨,我是寨里人,家里做些小买卖,熟人因我能说都唤我李巧嘴,我那闺女李春莲今年刚刚及笄。前些时日带她外出访友,哪知道回来的路上被强人夺了带上山去了,还请知寨救我闺女一救,晚了怕是来不及了。”
“何处贼人所做。”花荣看着李巧嘴皱着眉头问。
“是清风山的。”李巧嘴连忙回答。
花荣钢牙一咬,恨声道:“是王英那厮。”
“贤弟,怎么了?”吕布在后面听的真切,却唯独不知花荣说的王英是谁。
花荣先对军汉道:“你去集合队伍,多点些青壮随行,我等立马出发。哦,顺便带李巧嘴下去。”
那军汉点头应是,连忙拉着李巧嘴要一起退下,那李巧嘴千恩万谢的跟着他走了。
花荣这才转头歉意的对吕布道:“事情紧急,未能回兄长的话还请见谅。”
吕布摇头:“正事要紧,何况某又不是等不得这一时半刻。”
花荣先是叹了口,继而用手轻轻拍了下坐骑脖子道:“兄长不知,我这清风寨左近有三个恶邻,头一个乃是二龙山叫做金眼虎邓龙的,这厮原是庙中主持,结果看上一女香客,动了凡心还俗将人掳来做了压寨夫人,现在领着一众还俗的和尚聚众打劫。二一个乃是桃花山的小霸王周通,此人并无十分本事,只是油滑的很,经常掠些财物就跑回山上,甚是难抓。”
语音一顿,有些愤愤不平的道:“这最后一个却是两个丧尽天良的,一个叫锦毛虎燕顺,生的赤发黄须,乃是贩羊马客人出身,因为消折了本钱,流落在绿林丛内打劫,此人是个爱吃醒酒汤的,只这汤却是用活人的心肝作成,性格暴躁无比。另一个却是色中饿鬼,唤作矮脚虎王英,不知坏了多少良家女子的清白和姓命,只说他原是车家出身,因为半路里见财起意,就势劫了客人,事发到官,越狱走了,不知怎地就结识了燕顺,二人聚众在此落草为寇,打家劫舍,那李家小娘子若是被此人掳去……”
花荣说着摇摇头,面有不忍之色,显然是不看好那女子能保住清白之躯。
“官府就不作为,任由这三山贼人在此作恶吗?”吕布听了拧起了眉毛,做贼的天生就与官民做对立面,这打家劫舍、杀人放火尚能理解乃是匪性使然,但吃人肉、淫辱女子就让人心生鄙夷乃至厌恶了,简直不当人子。
花荣苦笑一声:“如何没去打过?只是听闻这三山贼人互通声气,但有一处被官府攻打的急了,另外两处都会起兵相助,是以虽然本州统制勇猛过人,终是拿他等没有办法。”
吕布见说也是默然,从河北到这京东,似乎做官的都拿这些山贼土匪没甚办法一般,也不知是这官军太过孱弱,还是这做贼的过于勇悍。
“兄长,花荣军务在身,需要先行离开,还请见谅。”花荣说着骑上战马,准备回去披挂好前往清风山一趟,甭管他如何想,也要先去那边看看,万一那王英还未得手,遮莫能救那小娘子一救?
“兄弟且慢。”吕布一抖缰绳,让赤兔往前走两步跟上花荣:“某与你一起去,这等作恶多端之辈,人人得而诛之。”
花荣闻言大喜:“有兄长相助,小弟把握大了许多,军中尚有多余甲胄,我带兄长去选一套。”
当下两人齐齐打马去往兵甲库,由花荣出面领了一身铁甲,随即集结了两百军士,兵发清风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