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间,长公主唤了两声“兰儿”,被郁心兰有意无视,她知道长公主怪她将话说重了,太上纲上线了,可她就是要逼长公主对甘夫人强硬起来,才故意将话说得这么重。
若是含着笑拐弯抹角地道出来,甘夫人个肯定装听不懂,说到装傻的本是,甘夫人肯定能排上大玥国前三位,再者,说得轻了或晦涩了,甘夫人定会不依不饶地去寻侯爷闹,可这番话,借甘夫人一个胆子,也不敢学给侯爷听。
别的不说,单是自请伺候这一条,话一出口,侯爷也少不得要将甘夫人送回甘府几日,以全个孝名。甘夫人肯离开侯府么?
因而郁心兰一说完,便不错眼眸地欣赏甘夫人变脸色。
一杯茶递到郁心兰眼前,赫云连城几分纵容、几分宠溺、几分无奈地问:“口不渴?”
郁心兰忙接过喝下,冲他甜甜一笑,心中感激他,尽管可能不赞同她的做法,他却仍然选择站在她这边,自始至终都没阻拦过她。
此时的静思居可谓鸦雀无声,大门口徘徊的几个婆子探头探脑地听了几句后,忙各自跑开,到自己主子那里报讯儿。
长公主非常无奈,可是已经被媳妇逼上了梁山,这时再向甘夫人示弱,已不可能讨到半点好了,还会一辈子抬不起头来,因而只能勉强撑着了。
甘夫人早被郁心兰的话给气着了,胸口憋闷着痛,自己连抚了几下,都没人上前为其顺背,许是平时身体太好了,所以没哪个丫鬟婆子意识到主子犯了心绞痛。
她张了几次嘴,却找不到话来反驳,主要是不能反驳最重要、最要命的第一条,不忠,那么其它的驳回去了也没意思。于是,她只得板着脸,拂袖而去,打算走为上策,香木也不要了。
郁心兰哪能让她走得这般痛快,莲步移挡在甘夫人身前,堆了满脸的讨好笑容:“大娘……您别不是生媳妇的气了吧?媳妇就这炮仗脾子,呯一下便没了,偏又是张笨嘴,不会说好听的话,该打!该打!”说着自己虚打了几下嘴巴,笑容愈发讨好乖巧,还抱住甘夫人的胳膊,任她把自己甩成风中杨柳,却就是不撒手。
那张樱桃小嘴里吐出来的话,真真能把甘夫人活活气死,“您别急着走呀,您看,大爷还等在那边呐。依着天地君亲的宗法,等您给母亲行过君臣大礼,大爷也好给您请安呐。”声音越来越娇嗲,还将头搁在甘夫人肩上,身子扭几扭,十足的小女儿跟母亲撒娇的姿势,也不怕恶心死甘夫人。
甘夫人只觉胸腔内的气越来越、越来越涨,心头也越来越闷,瞪目狂吼道:“少做梦!”要不是赫云连城如同一头蓄势待发的黑豹一般紧盯着她,她真想一掌将郁心兰拍飞到墙上去
郁心兰一脸慒懂,“咦?大玥国不是只有侯爷可以至圣前不跪、殿前下马吗?难道也给了大娘您恩典?”
话里话外都是挤兑甘夫人没资格见长公主不跪,都扯上皇上的恩典了,甘夫人再不甘愿,也只能咬着牙走到长公主面前。
郁心兰殷勤地亲自铺上蒲团。甘夫人极利落地呯呯连磕两个头,正要磕完第三个就立时走人,眼前却忽然多出一只精致的青花缠枝牡丹纹茶杯,害的她不得不直起身子跪着。
端着茶杯的小手皓白如雪,顺着粉紫撒海棠花纹的刻金广袖往上看,正是郁心兰那张眉目如画的芙蓉面,她嫣红的唇瓣一张一嗬地道歉,“都怪媳妇年轻不经事,忘了您说了那么久,嗓子必定干渴吧?难怪无法唱诺出声,来来来,请大娘先用杯茶润润嗓子。”
甘夫人故意闭嘴装哑巴,只当自己是给死人磕头,没曾想被郁心兰揭穿了,暗恨咬牙后,也只能顺坡下驴,喝了口茶,再磕一个头,这一次的时间长了许多,因为她要呼三遍“长公主千岁千岁千千岁”。
待礼成,长公主叫“平身”,甘夫人腾地就窜了起来。赫云连城非常配合地上前见礼,“请大娘安。”
甘夫人重重哼了一声,瞪了赫云连城和郁心兰各狠狠一眼,火烧屁股似的冲出了静思园。
长公主长叹了一声,神色间有丝不豫,冷着声问郁心兰。“你可知错?”
郁心兰低眉顺目地聆听训导,“兰儿知错,还请母亲多多教诲。”
“到底是一家人,何必一定要撕破脸?甘夫人吃了这一亏,暂时寻不到你的麻烦,却可以寻你的奴婢麻烦,你若失了左膀右臂,谁来帮你做事?”
郁心兰小脸变色,慌乱地跪下,肯请道:“还请母亲指点一下。”
长公主即便是有什么手段,也不能当着满屋丫头婆子教媳妇不是?她本就是因被媳妇逼着拿了回长公主的架子,心中不舒坦,因而想教训郁心兰几句,找补回来。当下含糊道:“让你的人这阵子老实点,若有任何行差踏错,不守规矩的地方,不必甘夫人来挑理,我便第一个不饶,免得被别人发作了,丢了我的脸面。当然,若是有人想往你或你的人身上拨脏水,你只管来告诉我,我总归是会帮你找补回来的。”
郁心兰恭顺地聆听训斥,长公主心气总算是顺了些,又安抚几句,扶着纪嬷嬷的手走了。
赫云连城忙扶助妻子的腰走回内室,去净房清洗一番,他才踱到内室,看着郁心兰,默然不语。
郁心兰略带点委屈地回往,赫云连城终究是瞧着心软了几分,轻哼一声在她身边坐下,问道:“刚才为何不让我替你求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