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玫忙替母亲顺着背,嘴里劝着:“母亲消消气,您是当家主母,不必跟六婶子这种粗鄙妇人一般见识。”说罢又蹙眉,无奈扶额,“去年六婶子打发六叔最宠的小妾时,不是挺阴狠毒辣的吗?我还以为她长心计了呢,谁知道还是这么蠢,居然直接去找那个丫头。若是她先暗中联络上大伯二伯,等我们把嫁妆单子拟好后再发作,哪里会是这个样子?”
王夫人亦是愤怒异常,“没脑子的东西,说什么我要吞公中的财产,真是可笑,公中的财产全是老爷的年俸赎回来的,我若要占,当初就不算公中的便是了。”
郁玫也恨道:“是啊,您还用嫁妆养了她们好些年,现在呢,却一个个跟白眼狼似的。”她随即又想到,即使是扣下了郁心兰的嫁妆又如何?她仍是难以入宫,心中的恨意便如潮水一般疯狂漫出心岸,冲击四肢百骸。
暗恨了一场,心情平复下来,郁玫拉着母亲商量,“母亲,我们必须阻止这件婚事……”
王氏又是恨又是无奈,“我当然也知道必需阻止,否则你和琳儿连许人家都难,就更别提入宫了。可是……唉,圣旨都已经下了,还能有什么办法。”
郁玫的眼中闪过一丝狠色,“圣旨是不能改,可一个人总成不了亲吧?娘亲,明日跟父亲说一声,回丞相府省亲。咱们去跟外公商量商量吧。”
王氏一听,便知三女儿已经有了主意了。于是,第二日便同老爷说了回家省亲,带着郁玫一同回了丞相府。
这时代,没有重要的事情,出嫁的女儿是不能随便回娘家的。王丞相下了朝回来,听说二姑奶奶回来了,当下便一蹙眉,不必猜也知道是为了何事。王夫人在郁府说一不二,到了家中,却是谨小慎微,老实地站在书房外,等人传禀了,才进去给父亲请安。
王丞相瞧了一眼二女和外孙女,不动声色地问,“今日怎么回府省亲?”
对于这个权倾朝野的外祖父,郁玫是打从心底里敬佩的,也从来不在外祖父面前遮掩心意,于是抢在母亲说话前深深行了一个万福,“恳请外祖父将青衣卫借几人给玫儿。”
因王夫人回娘亲省亲,又没带上郁琳,让郁琳很是郁闷,因而第二日清晨给老祖宗请过安后,便托辞身体不适告退了。
郁心兰则留在梅院陪老祖宗赏花。
如今已是草长莺飞的三月末,气候渐暖,整日里春阳明媚,不需再着厚重的棉袄皮革,只需穿轻薄的春衫,人都觉得神清气爽起来。
老太太亲手掐下最后一朵凤仙花,让郁心兰收进小瓷坛里,笑道:“这花儿颜色极艳,到时制好了蔻丹,我让紫菱给你和你姨娘送一瓶去。”
郁心兰欣喜地欠身道谢,将小瓷坛交给紫菱,扶起老祖宗的胳臂,回到内室,坐到罗汉床上。老太太示意她也坐下,郁心兰谢了座,才侧着身子坐下了。
老太太将人都打发了出去,只留下了紫菱一人,轻啜了一口茶,状似无意地问,“听说昨个儿你四婶五婶她们去找你,都聊了些什么?”
几个奶奶无缘无故怎么会在那僻静小道上拦下她们母女?之后六奶奶又怎么会去菊院找王夫人吵闹?这事儿肯定不小!郁家的家规是永不分家,老太太最重视的就是一家子人的和睦,而温氏又嫌软弱,老太太怕她们吃了亏,才会想知道。
若是老太太不问,郁心兰都要拐着弯儿说到这件事的,现下老太太问及,倒让她从心底里感动了一把,若不是想为她出头,老太太完全可以当作不知情的。
只是,她身为女儿,却不能说嫡母的不是,于是,侧面地将昨日六奶奶去寻她的原因说了出来,只字没提自己的猜测,反而感激涕零地道:“母亲这般为兰儿着想,兰儿实是感动又惭愧。其实兰儿并不需要多少嫁妆,想来公主府里,什么没有呢?如今为了这事儿让婶娘她们心里不舒坦,反而怪罪到了母亲的头上,这可真是兰儿的罪过了。”说罢蘸泪,满脸都是诚惶诚恐。
老太太闻言,心中大怒,面上却不显,总不能让她们母女间生出膈阂,又得给王夫人留几分脸面,只是道:“我们的确本想从宁远拿几个小庄子给你当嫁妆,毕竟那都是你父亲攒下来的。只是这般一闹,这话儿便不好说了。”思忖片刻,轻叹一声,“罢了,我这把老骨头了,有些个东西要了也没用,便给了你吧。”说罢抬眸看了紫菱一眼。
紫菱会意一笑,从隔间里费力地拖出两个大箱子,又从腰间解了一串钥匙下来,将两个箱子打开。
郁心兰好奇地凑过去一瞧,顿时睁圆了眼睛,满箱子都是各式古玩玉器,皆做工精美、质地上乘、价值不菲,亮晶晶地晃花了眼。
老太太笑了笑,“若是早些年,我便是想给你些贴己也没有,这些年因着你父亲步步高升,每到寿辰,总会收上一大堆贺礼。好东西我都收在这两个箱子里了,想要什么自己挑吧。”
户部掌管天下税赋,是个肥差,那些豪门富户自是乘着各种年节喜庆之日,大送豪礼,老太太的私房钱也就越来越多了。
郁心兰吃了一惊,随即又化为感动,这年代的人时兴留棺材本,死后要大量的陪葬品,以期转世后也能富贵荣华,若不是真心疼自己,老太太怎么会把自己的私房拿出来让自己随意挑选?
她不由得哽咽道:“老祖宗,兰儿真的不要这些,您还是自己留着吧。公主府里不缺吃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