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攸之找到吴烨子,彼时他正以手撑颐,困乏地坐在木凳旁大会周公。
白攸之拍了拍他,他猛然从梦中惊醒,嘴里含糊不清地说着:“嗯?招了?”
白攸之扑哧一声笑了出来,道:“吴兄真是敬业,在梦里也还记挂着查案。”
吴烨子醒了醒双目,笑道:“哪里的话,白兄可有何进展?”
白攸之只道:“我去监狱时那人已经奄奄一息。故而我并未再对他进行审讯,而是命人对他进行治疗。我此番前来,是想问问吴兄,昨日那人都招供了些什么?”
“别提了,那人竟是些胡言乱语,以为佯装疯癫之症者就可以逃过一劫……”吴烨子叹了口气道。
“你只管告诉我,那人都说了些什么?”白攸之只道。
“都是些闻所未闻的东西,什么饼瞳,不知是饼干,还是瞳孔,又什么七星连珠,我又不曾夜观天象,哪里懂得什么七星连珠。最可笑的,莫过于他竟自称什么来自2022年的中国。”
吴烨子忍不住开始卖弄才学道:“何尊的铭文中写道:唯武王既克大邑商,则廷告于天,曰:余其宅兹中国。可普天之下,哪有什么中国?岂非对我们胤朝大不敬?这样的人真是该打!”
“穿越……”白攸之喃喃道。
随后他神色一变,不动声色地对吴烨子道:“吴兄辛苦了,审问一事等那人身体稍微缓过来了方可继续进行,如今他伤势过重,万一死了岂不是得不偿失?吴兄也趁此机会好好休息一番吧。”
吴烨子认为白攸之所言有理,便整了整衣冠,决定先行回府歇息。
白攸之送走了吴烨子这尊大佛,神色骤然一变,仿佛笼上了一层冷霜,他紧蹙着眉头,来到休憩室找疏桐和谢屿天。
“情况怎么样了?”白攸之问道。
“好多了,现在正在休息呢。”疏桐望向那男子,解释道。
“能把他叫起来吗?”白攸之征求二人意见。
疏桐轻轻晃动男子,那男子睁开眼,警惕地看着白攸之。
“你别害怕,我们不会再打你了。”疏桐安慰道。
“没错,你放心吧,你现在是安全的。”白攸之亦道:“我们无非就是想知道道佛寺黄金的下落。”
那男子欲言又止,最后终于松口道:“我现在这腿,就算好了,肯定也丧失行走能力了……我若是告诉你们真相,你们可愿放我走,并且帮我离开胤朝?”
“可以。”白攸之同意道:“只要你愿意配合。”
“那你们听着,我接下来说的事情你们或许不会相信,但都是实实在在发生了的。若你们想追回黄金,最好信我。”那男子说道。
众人点头。
“我叫阎可,2000年的5月5日,发生了七星连珠的天文异象,当时我正在家里阳台上的跑步机锻炼身体,突然,一股巨大的力将我吸上天空……”阎可徐徐开口说道。
2000年5月5日,祥欢小区34楼——
65寸液晶电视上播放着晚间新闻:再过五分钟,全民期待已久的七星连珠天文异象即可被观测到。
七星连珠,顾名思义就是太阳系的7颗行星运行到一条直线上,是一种十分罕见的现象。
七星连珠是遥远的宇宙现象,人类单靠肉眼无法观测到,必须借助天文观测设备。上海市民中不乏天文爱好者,他们早早架起了长枪短炮,等待这一神圣时刻的降临。
阎可一边调整呼吸,在跑步机上匀速跑动着,一边侧耳倾听电视中广播员播报的信息。
“五、四、三、二、一……”播报员在电视那头颇为激动地倒计时。
而当指针指向十二,一股巨大的力量突然从阎可周身散发而出,将他甩入半空,他想要大声呼救,可是这一切发生得太快了,几乎就在那么一瞬间,他被高高抛上了天空,幸好在上天的同时,他双手胡乱抓住了随身的背包,里面有几瓶还未开封的哮喘喷剂,随后他便昏了过去。
一切归于沉寂……
阎可以为他已经死了,可当他醒来,竟发现自己躺在一片一望无际的草坪上,这难道是天堂吗?阎可万念俱灰。
这时,一个穿着麻布粗衣,头戴小帽,身上背着两捆柴火的一个农夫见他躺在草坪上,着奇装异服,行为诡异,便壮着胆子隔着一段距离问他:“你是胤朝人?躺在此处可是受伤了?”
阎可有如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他反问:“胤朝?什么胤朝?”
那农夫见他疯疯癫癫,摇摇头便走了。
阎可凭着直觉下了山,来到了山下的一小镇,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街道两旁是小商小贩,菜摊上的阿婆大妈卖力吆喝着。偶尔有马车慢慢驶过街巷,车上坐着衣着华丽的富贵人家,马从鼻中打出一个响啼,又喷出一口白气,发出悠悠的嘶鸣。
这总不能是……上海吧?
阎可一路颠沛流离,因为身体孱弱,一直没能找到一份傍身的活计,他做过乞丐,偷过东西,在这逼仄的环境中艰难生存了许多年,若是身体稍有不适,他不敢轻易使用喷雾,只有在将要窒息,病情十分严重时才敢用上这么一点儿,可包里的喷雾还是日渐消耗……
就这样麻木地过了二十余年,直到有一天,他遇见了小倩。
彼时的小倩已经混得风生水起,成了满春院名义上的头牌。
阎可忍不住感慨,都是穿越过来混的,怎么人与人之间的差距这么大……别人金缕玉衣,自己衣衫褴褛,诶!
当小倩第一眼看见他腰间的那瓶哮喘喷雾时,她便了然于心地问道:“你也是穿越来的?”
阎可登时流出两行清泪,这么久了,他举目无亲,在这陌生的胤朝吃了上顿没下顿,忍饥挨饿无路可去,如今竟碰到一个同时代的现代人,叫他如何能不激动。
小倩请阎可大快朵颐一餐,又为他置备了几件新衣裳,这才徐徐道来了真相。
小倩问道:“2000年5月5日夜,七星连珠那天晚上,你是否在跑步?”
“你怎么知道?”阎可颇为惊讶地反问道:“我当时确实在阳台上跑步。”
“这就对了。”小倩取下鬓间的金步摇,递给阎可,要他典当此物换些钱财:“当7颗星球排成一条线时,会导致地球周围的引力场失衡,地轴发生倾斜。此刻若是你处于高速运动之中,便会被扭曲的时空带到另一个时代。我们和你一样,也是莫名其妙地在5日那天从全国不同地方被传送到此处。但我们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就是跑步。”
“你们?”阎可不解问道。
“是的,除了我之外,还有其他人也是穿越而来。”小倩解释道:“当时,一个可恶的窃贼偷了我的钱包,我正在大街上没命地追他,突然被一股巨大的力量吸上了天空……”
“从公元1年到公元3000年,人类至少观测到39次七星连珠,平均下来每77年就会出现一次。要让星球的位置完美地处于同一条线上是非常难的,因为各大行星之间围绕太阳运动的周期不同,而且轨道平面也不重合。”小倩非常专业地说道:“遇上我,你真是好运气,再过几个月,又有一次七星连珠的机会。你……想不想回去?”
“太想了,我做梦都想回去!”阎可哽咽着说道。
“这样,我向组织申请,若是他们允许你入会,我们就一起回去。”小倩说道。
阎可心中燃起无限希望,回家,终于不再是午夜梦回的一场虚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