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早的微风透过窗户送进屋里,窗外传来一阵阵鸟鸣。
月婵拥被坐起,透过淡粉窗纱看向外边,视线中一片碧绿似乎也染上了粉红。
“小姐……”环儿端着水盆进来:“总算是起来了,可是要梳洗一下。”
月婵点头,把被子掀开,赤脚下地,环儿见了,赶紧拎过一双绣鞋来,嘴里念念有词:“虽然是夏天,可这石头地上凉着呢,小姐还是赶紧穿上鞋吧,莫要这会儿图凉快,等到老了再落下什么病根。”
月婵笑着听环儿罗嗦,总有一种暖意在心头。
小巧玉足伸进鞋里,月婵听话的穿了绣鞋,披了一件外衣走到脸盆处,环儿伸手捞起月婵快要及腰的长发,攥在手心里边。
早有一个小丫头拿了帕子伺侯月婵洗脸。
捧了一捧水洗了脸,月婵看向环儿:“画眉和黄莺呢?”
环儿一笑:“画眉姐姐去找水晶姐姐讨些丝线,说该给小姐做秋衣了,黄莺姐姐被少爷房里的润雨姐姐拽去学打络子呢。”
月婵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了,洗过脸之后,坐在梳台前梳了头,又拿出一件翠绿绣暗纹的夹纱衫子换上,对环儿一点头:“吃完早饭咱们去辛姨娘那里瞧瞧吧!”
环儿一听倒是笑了,赶紧行礼:“难为小姐记着她了。”
月婵不说什么,带着环儿去了老太太房里,却见刘梅正在一旁摆饭,老太太坐在榻上,看着刘梅询问:“我只听说珍珠身上不大好,你请个大夫瞧瞧。”
月婵过来行了礼,乖巧的坐在一旁。
这时候,刘梅摆好筷子,回身笑道:“老太太说的是,前两天我才请了大夫给她瞧了,只说是身子骨不好,我吓的什么似的,又是让人抓安胎药,又是给她炖补品的,可珍珠妹妹一直不大好,这几天我也着急上火呢。”
老太太一听这话,倒也不便再说什么,只笑道:“难为你惦记了,你这一大摊子事忙里忙外的,还得记挂着她。”
“老太太这是什么话,珍珠妹妹肚子里那可是老爷的骨肉,我怎能不记挂着些。”刘梅一边说话,一边把碗碟摆好,说话间就来搀老太太过去。
月婵也赶紧在另一边扶了老太太,三个人一起走到桌边,老太太坐定,月婵在老太太右手边坐好。
刘梅瞧了,对老太太微一行礼:“月娥和月婷今儿就不过来了,两位嬷嬷说她俩吃饭的礼仪还没有学好,要在屋里仔细学着呢。”
说着话,刘梅又瞧了月婵一眼:“大小姐倒是学的好,我先前只说你聪明,如今瞧着,确实如此,可怜月娥和月婷都是那笨的,竟总学不会。”
这话什么意思?月婵低头不语,心说刘梅又给她出难题了,这不明显的说她在偷懒吗。
老太太倒是笑了,一拍月婵的手:“我们月婵就是好的,又聪明长的又好,将来必是有福的。”
一句话,噎的刘梅说不出话来,只得后退几步,伺侯老太太吃饭。
月婵坐在桌旁,有些食不知味,胡乱吃了几口之后就告退出来。
从正房出来,月婵带着环儿一路去了珍珠屋里,才一进院门,就见珍珠的大丫头追云急匆匆出来,差点没撞到月婵身上。
“这是怎么了?”月婵轻皱眉头。
“大小姐!”追云赶紧行礼:“这不,辛姨娘又不好了,总是说肚子胀,心里不舒服,我们正愁的什么似的呢。”
“那你还不赶紧找找大夫!”环儿跳出来说了一句,可见的她真的是挺担心珍珠的。
追云点头:“这不,正要去请示太太呢。”
月婵一听这话,心里就明白过来,朝着追云一招手:“你先过来吧,我正要看辛姨娘呢,等我瞧过她,我和你一起去回太太。”
“这敢情好。”追云一听倒是笑了起来,引着月婵进门,一边打帘子一边道:“姨娘,大小姐来看你了。”
月婵进门,就见眼前一个小花厅,厅里布置的倒是不错,一个长书案,摆了几本书,还有笔墨等物,另有一个美人耸肩瓶,插了几朵才开的玫瑰,另一边摆了几个红木椅子,一色的半新不旧秋香色靠垫,本来不大的屋子,这么一归置,看着倒是挺宽敞的。
转身进了内屋,就见拔步床上帐子半掩,珍珠半披着头发正斜躺在床上揉肚子呢。
瞧她这个样子,月婵眉头皱的又紧了些,几步过去:“就这样不好了?”
珍珠抬头,脸色消瘦了几分,脸上有不正常的红晕,眼窝子也显的深了很多,一见月婵,抽泣了两声,几滴泪水滚落下来:“大小姐来了,赶紧坐下,追云,给大小姐倒茶。”
“不打紧的!”月婵摆手让追云停下,笑了笑:“我刚从老太太那里过来,听老太太说你又不好了,正愁着要找大夫呢,我就顺道来瞧瞧,怎么的,可是孩子闹腾了。”
珍珠低头,长发掩住脸面:“要真是孩子闹腾就好了,我也不知道怎么的,做姑娘的时候身子骨挺好的,偏怀了这个东西身子越发的弱了起来,也不知道吃了多少药,总是不见好。”
月婵盯着珍珠,小声对环儿道:“环儿,我只记得我屋里有本医书,倒是有这方面的偏方,你去取了来我瞧瞧。”
环儿疑惑,哪里有这样的医书,而且,小姐怎么没有说书名呢?
这孩子实在,才要去问是什么书,却见珍珠那憔悴的脸庞,心里暗想,是不是小姐有什么话要和珍珠说,特意支开我的?
这么一想,环儿也不敢再问,只行了礼出去。
珍珠心里明镜似的,看了追云一眼:“追云,你拿了绣活去外面坐着,要是有人来了,就和我说一声。”
追云会意,点了点头拿了绣帕和针线出去了。
月婵瞧着屋里没了别人,凑到珍珠耳边小声道:“我平常看书,只说是药三分毒,这怀了孩子的人,能不吃药还是不吃的好,你怎么能把药当饭吃啊?”
珍珠又抹了一把泪:“我这不是没办法吗,要是不吃药,总是这疼那疼的,心里也不顺气……先前太太总送补品来,我瞧她一番好心,又不忍拂了她的意……”
月婵摇头叹气:“你怎知她就是一番好意,咱们这位太太的心计手腕你又不是不明白,怎的就这样傻?”
“这是怎么说的?”珍珠一惊,也不觉得身上不好了,猛的坐了起来,抓了月婵的手就问:“她先前送的东西我都先让人尝过了的,确实没有什么事才敢吃的,我瞧着,她送的都是好物件,怎的……就不能吃了?”
难怪珍珠不信了,这个时期的人只知道吃那些大鱼大肉,或是大补之物,认为那才是对身体好的,根本不明白什么东西都是过犹不及,补过了头,也会要人命的。
月婵心里暗叹,瞪了珍珠一眼:“我只说你是个聪明人,怎么就不明白呢,这补品要真的好,怎么刘梅不自己吃,偏送了给你,她钱多的花不完了,还是你是她亲娘老子了?”
这话说的虽重,却点醒了珍珠,她恍然惊觉,跌坐下来小声道:“我就说呢,她没那样好心的。”
“就比如说人参一物吧,都说是大补之物,可却也是最冲撞的东西了。”月婵瞧着珍珠听得进她的话,就仔细的说了起来:“那是吊人命的东西,可寻常人要是吃的多了,却是有害的。”
珍珠点头:“我只觉得吃了之后体燥心热,很不舒服。”
“这是必然的,这样大夏天的,你吃那么些个发热的东西,不难受才怪。”月婵笑了起来,替珍珠把头发抚顺:“你身子本就好,怀了孩子饮食注意一些,多吃些水果,五谷杂粮也都吃些,只要搭配的合理,孩子万不会有事的,再者,平常多动些,生产的时候也好生,刘梅每日价让你卧床休息,又送这药那药的给你吃,存着心是要让你一尸两命呢。”
“啊!”珍珠掩了口,把惊叫声给吞了下去。
月婵见她这会儿面色好了许多,拍了拍她的手:“照我说,你很不必再请大夫,那些大夫必定是她收买的人,瞧不瞧是一样的,你只清静的饿上一两顿,然后让追云扶你在院子里走上几圈,肚子通气了,万事也消。”
珍珠听了,暗暗点头,心说这才是正经为自己着想的。
可又一想,她又拧了眉头,拌着手帕道:“可要是太太再送东西来怎么办?”
月婵没好气的看珍珠一眼:“送了你就接着,自己吃不得,不会给人吃吗,你屋里哪个忠心的,你就给她吃,保证把你的丫头一个个养的膀粗腰圆的。”
这话说的,珍珠也忍不住笑了起来,她倒是了了心头结,看月婵也觉得舒心起来,拉了月婵的手说了一会儿体已话,临了了又道:“你的恩情我记下了,若将来我和孩子都没事,他能平平安安的生出来,我必报答你。”
“什么报答不报答的。”月婵站起来笑了:“我只觉得你投缘,再者,你肚子里的那也是我的弟弟妹妹,能帮上的,我也帮一点,你自己多留心,我先走了。”
她才一说走,环儿急匆匆进来,嘴里直道:“小姐只让我取书,却不告诉我是什么书,我找了半天找不到,问了画眉姐姐也说不知道。”
月婵一笑:“看我这记性,真真的越发的差劲了,得,你也别取了,辛姨娘已经无事了。”
说话间,月婵搭着环儿的手出去。
等着月婵走了,珍珠坐在椅上,一脸的狠厉之色,捏着椅子扶手,力气大的快把指甲掐进去了:“刘梅,这次我和你没完,要害我的孩子可没那么容易,咱们走着瞧,看看谁输谁赢。”
追云小步过来,凑到珍珠耳边慢慢说道:“是不是太太没安什么好心啊?”
珍珠点头:“她恨不得我们母子俩都死绝呢,也是我不防备,要不是大小姐点醒我,怕咱们还蒙在鼓里呢。”
这话一出口,追云气的狠拍桌子:“这万恶滔天的东西,姨娘,咱们可不能这样算了。”
“我必报回来的!”珍珠唇一勾笑了起来:“就是为了我的孩子以后能安生,我也不能就这样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