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要你假好心!”
月婷把食盒接过去,重重扔在地上:“你要是真认我这个妹妹,就该想办法让我出去,而不是让我在这阴森的牢狱里受罪,孟月婵,你说是来看我的,又明明有能力救我,可你偏偏见死不救,恐怕,你没安什么好心,是来看热闹的吧,看我倒霉,你高兴了。”
这番话说出来,月婵还是一副淡淡的表情,环儿和黄莺是真气坏了。
还从来没有见过这么不识趣的人呢,简直就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三小姐,话可不能这么说。”别人倒还罢了,环儿向来是个嘴利的,自然要替月婵分辨几句,她一个心腹之人不出头,难道还要让自家王妃这般高贵身份的人和一个囚犯去理论么,那样才是丢了荣亲王府的脸呢。
“我们王妃已经说过了,她不过是个后宅妇人,也只是为皇家开枝散叶打理后宅的,哪里敢管什么朝政之事,傅家随同五王爷造反,抄斩是应该的,三小姐是傅家女眷,是皇上下了旨认定的罪犯,不在牢里呆着,难道还要让人金尊玉贵的养着不成,我们王妃念着姐妹情分,能在别人避之惟恐不及的时候来看看三小姐,已经是仁至义尽了,三小姐还怪我们小姐,当真是太没道理了。”
说着话,她还重重一点头,表示自己说的都是对的:“三小姐也不瞧瞧,你下了牢,那些平日里关系好的,或者和傅家走的近的,怎的一个都没来看你,实话说了吧,人家是怕受牵连,我们王妃可是冒了极大风险来的,没看我们都是轻装简行的么,三小姐还提那些无理的要求,难道要让王妃罔顾国法,驳了皇上的旨,招了王爷的厌,落得和三小姐一样的下场你才高兴么,要知道,三小姐做牢,还有我们小姐来送吃的用的,若是我们小姐不好了,恐怕三小姐未必有这份心思送东西来。”
她这话说的很是尖利,听的月婷都有些羞愧了。
她也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小丫头,自然知道她说的话是强求月婵了,可现在她能抓住的只有月婵一人,要是月婵不救她,她怕真的要死在牢里了,所以,不管怎么样,她也只能强求了。
“胡说!”月婷恼羞成怒:“我和自家姐姐说话,你一个奴才凭什么插嘴,贱人,不过是我们孟家的家奴,现如今也敢在主子面前猖狂了,你的规矩是怎么学的,下作东西。”
她指着环儿鼻子大骂,这下子,倒是把月婵给惹恼了。
月婵来看月婷,并不是出于什么真心,不过是做做面子,不至于让人找出什么话题攻击荣亲王府,也落个好名声,以后给孩子们铺路罢了。
就是月婷再怎么着,月婵原是不想理会的,看完了人,她不想再和月婷有交集了,随她怎么说,只要不往心里去就成。
可是,月婷大骂环儿就不成。
不说前世环儿对她有恩,就是这一世,环儿也是从小和她一起长大,对她尽忠职守,向来体贴之极的,就凭这些,月婵是真拿环儿当姐姐待的,比月婷这个亲妹妹要真心的多了。
月婷骂环儿,听在月婵心里,怎么感觉都是刺心别扭的。
她不允许环儿受辱,更不能以这样的方式受辱。
月婵上前一步,伸手,两根玉白的手指伸出,夹住月婷指着环儿的那根手指,一个使劲,就听月婷嗷的一声惨叫,紧接着,手指明显的青肿起来。
“妹妹慎言!”月婵脸上还是恬淡笑容,不过,看她的眼睛,却能看到两团火焰。
“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妹妹心里该是有数的,环儿怎么着,还轮不着妹妹教训,她可不是什么奴才,而是已经脱了奴籍的正经良民,身份上,比妹妹这个罪犯可还要高贵许多,妹妹骂她,可是犯了罪的,判刑的时候,可要加罪,到时候……”
月婵停了一下:“我自问做为长姐,从来没有做过对不住妹妹的事情,而我可记得妹妹一直想出风头,不止一次的想要暗算我,不过,这是以前的事情了,我也不是多小气的人,不会放在心上,这次能来看妹妹,已经说明了这一点,我却是没有想到,妹妹这般小肚鸡肠,连我这个做长姐的都容不下,竟能说出这样的话来。”
“王妃!”黄莺听的心酸,上前一步:“三小姐从来都是如此的,您别往心里去,犯不着为了她生气。”
悠悠叹了口气,月婵自嘲一笑:“我自然不会为她生气,我不过是可怜她而已,她这一辈子,当真合一个字,就是蠢,比猪还蠢。”
“你……”
月婷手指疼极了,一脸的冷汗,又听月婵这样骂她,更是生气:“我不过是时运不济,你也犯不着这样,你当你真好命,这人啊,十年河东十年河西,还不定哪一日,你也落得这般下场呢。”
她冷哼一声:“新帝冷情冷面,可不会念着什么骨肉亲情,什么兄弟之谊,他能处决五王爷,说不得哪一天,就能对付你们荣亲王府,你现在这般,等落到我这个地步的时候,我看你向哪个哭去。”
月婵上前一步,冷笑一声:“可惜了,妹妹怕是见不着的。”
她一脸鄙夷:“说妹妹比猪还蠢,当真是有些侮辱了猪呢,妹妹说自己时运不济,我却觉得妹妹完全是自作孽,和刘姨娘一样的短视,她没有儿子,妹妹没有同母的兄长,以后整个孟家,都是大哥的,妹妹不说和大哥亲近,拉近关系,以博得出嫁之后的靠山,反而跟着她胡闹,想要陷害大哥,让大哥那样一个重情的人都冷了心,又惹的父亲厌弃,如此,父兄无靠,妹妹也不想想,就是嫁到哪个人家,人家也是瞧不上的。”
这话说的真真有理,直指事情本质,月婷听的后退一步,开始思索起来。
“姨娘虽然短视了些,不过,当真是疼妹妹的。”月婵笑着继续道:“那傅家是怎么样的人,姨娘是最清楚不过的,傅太太可不是什么好的,她和姨娘之间还有些仇怨,再加上你夫君那人耳根子软,性子又是最不定的,于后宅之事更是一窍不懂,姨娘是真心疼妹妹,怕妹妹嫁过去吃苦,说什么都不同意。”
她低头冷笑:“姨娘当初还打主意,要把我推到傅家去,可惜,她错算了,妹妹自己站出来要往火坑里跳,姨娘怎么拉都拉不住,气的什么似的,妹妹却全当自己是对的,把她的好心往地上踩,一心一意的要往傅家去,为此,还做出有损闺誉的事情来,如今落到这个下场,又怪得了谁。”
月婵一点点的揭穿,历数月婷的罪过,她知道,月婷到了这个地步,就是再对她责打辱骂,也是无济无事的,要让她痛苦难过,就是要把她的人生推翻,信念推翻,这样,才能让她否决自己,当一个人连自己都否决的时候,那才是真的痛不欲生呢。
虐身算什么,虐心才是真正惩罚一个人的手段。
“你,你……”
月婷语音都有些颤抖:“事情果真是这样?”
月婵点头:“可不是怎的,姨娘统共你们两个女儿,不为你们着想,又能为哪个想,可叹你们都领会不到她的好意,你一心一意的追求什么真爱,现如今,真爱一点没追到,反而追到了牢里,月娥则一意往上爬,想要荣华富贵,姨娘为她想好了出路,想给她寻个清贵人家,寻个有出息的夫君,让她和和乐乐过一世,她却攀着太子不放,这倒也好,攀到最后,落个孤苦伶仃。”
月婵脸上有些冷意:“你们是身在福中不知福,有个一心一意为你们打算的娘亲,却把她的心意弃如鄙履,任意贱踏,哼,让她也没落个什么好下场,就因为你们的事情,惹怒了父亲,夺了她的权,现在关在佛堂里,也不过剩一口气了,可惜了我生母早逝,我但凡娘亲也活着,绝对不会像你们这样不孝,定会让娘亲高高兴兴的,更不会不顾念的心意,做出这般不孝的事情来。”
“啊……”
面对月婵不冷不热的话,月婷心跟针扎似的,想到刘梅的下场,这些年过去了,她是明白的,刘梅在孟家日子一定不好过,可是,她却从来没有想过要救救刘梅,或者去偷偷看她一眼,也只有在缺钱的时候,才会想起她来,闹着让孟家放人,也不过是为了让刘梅能够为她打算,多给她弄些钱来。
现在想想,她这样的行为真是不孝啊。
想到小时候刘梅对她的关爱,月婷蹲在地上,蜷着身子泪如雨下:“娘亲,娘亲……是我不孝,都是我的错,是我的错……”
月婵冷眼看着,淡淡道:“时候不早的,你自重吧,饭菜该吃就吃,不要和自己过不去,我走了。”
说完了话,她快速转身,带着环儿和黄莺就往外走。
月婵力图镇定,可心情却极不平静,右手一直握着,指甲都快掐是手心里了,她手有些颤抖,心里暗道,终于等到了这一天,她可以光明正大的站在刘梅母女面前,历数她们的不是,更可以让她们每日每夜活在痛苦和后悔中。
人活着很好,痛苦的活着更好,月婷现在已经被她点醒了,可惜了,她已经落到这个地步,这一辈子,已然翻身无望。
而且,从孟家传来的话当中,刘梅也已经不成了,怕也就是这两天的事情了。
月娥这时候离着孟家远,又一心照顾生病的女儿,她是母亲,自然能明白刘梅为她付出了多少,对刘梅是怀了愧疚和愧悔之情的,等到刘梅去世,月娥怕是根本不会晓得的。
等她知道的时候,刘梅怕已经安葬了,那么,等待她的就是无休止的痛苦地。
而月婷,在牢里呆着吧,等皇上查完了几家的罪过,真正的判下刑来,月婷出狱的时候,恐怕刘梅七七都过了,她已然清楚明白过来,想要向刘梅说明悔意,可惜,只能在坟头对着死人说了。
呵呵,一世,这两个人就只能自怨自艾了,再没有一日快活日子可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