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地平旷,屋舍俨然,有良田、美池、桑竹之属。
叶凌夕还以为这种描述只会存在于书本之中,而当她被人搀扶着从马车上下来时,一抬眼看到的,就是这如诗如画的景色。
如果不是身上伤势过重,肯定她得打卡留念一下,但现在眼皮沉重得只想睡觉。
在四个宫女的搀扶下走进一栋大宅院,木门都散发着淡淡的香气,每一处无不透露着宅院主人的悠然大气。
“阖乐郡主,应厂公的吩咐,你且在这里歇息。太医一会儿就到。”
宫女们将叶凌夕放在床上之后说了这么一句话就离开了。
而叶凌夕躺在床上,身上原本湿漉漉的衣服已经被脱下,可辣椒水还是刺激得皮肤生疼,虽然此时已经很想睡着,但刺鼻的味道和皮肤上的灼烧感让女孩儿有些难眠:
“来人!”
“郡主有何吩咐?”
“我要沐浴。”
“是!”
和相府不同的是,廖英池安排了四个宫女在这里伺候叶凌夕的饮食起居,所以腿脚虽然有些不便,但似乎并不妨事。
等被抬入浴桶,伴随着花瓣和温水将自己的全身浸润,叶凌夕浑身上下的疲惫和倦怠全都涌了上来。
边轻轻摩挲着被包裹得严严实实的腿,她轻轻叹了口气:
“我这都什么命啊!虽然是蛊王之女,可为什么我一点儿都想不起来?明明之前已经看了蛊毒的书,怎么做出来的蛊就是没用呢?”
向后靠在木桶上,叶凌夕都感觉有些绝望了:
“要是廖英池把我软禁在这里,像是很多小说中那样逼我对食,我干还是不干啊?清白固然很重要,可是……我首先得活下去吧?”
看着水中倒映出自己已经被打肿的面颊,当叶凌夕自言自语说了这么一段之后,立刻连连摇头:
“不会吧,廖英池虽然是个太监,但是位高权重,也不像是缺女人的人,我这副模样,他应该是看不上才对的!”
“嗯,一定看不上!”
说完,叶凌夕还自我肯定地点了点头,这个答案似乎是很让自己满意,她伸了个懒腰,而后挑了一个舒服的姿势靠在浴桶边,脑袋微微扬起枕了一个花芯的小软枕:
“巴适得很啊……”
“阖乐郡主可洗得开心?”
“嗯?”
没想到自己仰起头正要闭眼安眠时,耳畔传来了廖英池的声音,本来还以为是心理作用的幻听,可叶凌夕一睁眼睛,就看到廖英池站在身侧,面上噙着一丝意味不明的笑容。
瞬间吓得困意全无,叶凌夕连忙护着胸口挪到浴桶的另一边:
“廖……廖厂公?”
挤出一个难看的笑容,叶凌夕也不想,但毕竟现在自己于廖英池来说,就是鱼肉于刀俎,为了活下去,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她选择“曲线救国”。
“奴才只是觉得阖乐郡主不喜欢宫中压抑的氛围,所以才邀请郡主来奴才的私宅小住,可是……奴才刚刚好像听到了什么……对食?郡主这是何意?”
叶凌夕:(°ー°〃)
谁能想到廖英池走路根本就没有声音呢?
叶凌夕完全都不知道这个男人到底是什么时候进来的!
怎么听什么不好,偏偏就听见了那一句呢!
脸“唰”就红了,叶凌夕只能硬着头皮解释:
“廖厂公可能是听错了吧?这儿虫鸣鸟叫的,想来是听岔了!”
“郡主若是这么说,奴才也便认了,”廖英池向后退了两步坐在了旁边的椅子上,“只是奴才好奇,不知道什么鸟能叫出‘对食’这样的字眼。”
现在自己已经受了伤,这个男人刚才虽然救了自己,可现在如果要杀了自己,那也是弹指一挥间的事情。
叶凌夕实在不知道应该怎么顺着他的话往下说了,表情微微有些严肃:
“我自然是不会和厂公说笑,只是提醒厂公,眼见不一定为实,耳听亦然。”
一只手指轻轻揉着太阳穴,廖英池似乎在思考的样子:“阖乐郡主是在提醒奴才……方才在宫中看到郡主刺伤皇后,不一定就是真实的?”
“若非皇后苦苦相逼,我也不至于如此。”
点了点头,对于这件事情,廖英池似乎并没有想继续讨论——
毕竟,段梦柔对于他来说,也不过是一枚棋子,甚至,从某种程度来说,段梦柔还不如段锦。
“这件事情,郡主不必挂怀,奴才相信郡主出身名门,事出有因。”
“……”
倒是没想到廖英池这么好说话,叶凌夕微微皱眉——
这男人是不是在哪儿挖坑等着我跳呢?
他这么顺着我……
是啥意思呢?
糖衣炮弹?
然而,叶凌夕盯着廖英池柔美的脸看了半天也没有想出一个所以然。
廖英池倒是看着叶凌夕总是小心翼翼地打量着自己,先张了口:“郡主可是担心奴才会伤害您?”
“这么明显么?”叶凌夕笑得有些勉强,“我实在是想不明白廖厂公为何要在宫中出手相救,还要将我带到你的私宅之中,毕竟我是大冢宰的……的……”
“‘的’什么?”
叶凌夕想要让廖英池打开天窗说亮话,可没想到自己一时间居然不知道对于钟离烁来说到底算是什么?
大夫人?
可是我都还没有过门!
门客?
但众所周知,相府不留女人,管家小厮都不允许娶亲,哪里来的女门客!
一时语塞,叶凌夕不知道该怎么说:
“毕竟我在相府居住多日,和大冢宰也算是有几分情谊,如果廖厂公想要以我为人质要挟大冢宰的话,怕是太看重我在大冢宰心中的地位了!”
“奴才倒没有这么奇怪的打算。”
此时,廖英池脱去了朝服,而是穿着一身墨绿色的衣服,不仅看不出来是个太监,反而像是隐居山林的文人骚客:
“奴才与郡主惺惺相惜,自然是要在关键时候出手相救的。今日郡主伤得重,太医已经在外面候着了,郡主随时可以将他们叫进来照看身体。奴才就不叨扰,先告退了。”
看着廖英池离开的背影,叶凌夕陷入了沉思——
惺惺相惜?
她可从来不觉得自己会和什么奸佞惺惺相惜!
钟离烁虽然是皇族口中的奸臣、叛徒,但他为的是黎民百姓,想要推翻上官皇族昏庸无道的统治。
而这个廖英池,他是真的皇族的看门狗,他手中的权柄不知道杀了多少无辜的人!
自己怎么会和这种人惺惺相惜!
等廖英池出去关上门之后,叶凌夕已经没有了方才泡澡时乐不思蜀的表情,反而沉重得很——
他果然是要利用我而威胁钟离烁。
我该怎么将我在这里的消息告诉给钟离烁呢?
天下事大,虽然叶凌夕不认为钟离烁会因为自己而耽误反叛的脚步,可万一呢?
万一……
也不知道自己是在期待什么,但叶凌夕在心底,却有一种小小的期待。
腿脚不便,但好在之前经常锻炼,叶凌夕手撑着木桶就翻了出来,换上一件干净的鹅黄色裙子,她打开后窗,脑袋探出去看了半天也没有找到一个目标物——
不能书信,无法逃走,这种时候,果然还是需要兽语来帮忙!
第一次尝试的时候失败了,第二次尝试叶凌夕的心七上八下。
“啾啾啾?小麻雀?啾啾啾?”
看着房屋外树枝上站着几只肥嘟嘟的小鸟,叶凌夕招呼了两声,但似乎根本没有鸟搭理她。
“那个鸟!最胖的那个,啾啾啾啾!”
“你说谁最胖呢!真是个没礼貌的女人!”
叶凌夕朝着最毛茸茸的一只又招呼了一声,而对方倒是没有让人失望,不仅回了句话,甚至还爆了句粗口:
“你个鸟人!你个泼财!怎能如此讲话!”
叶凌夕蹙眉:这鸟骂人好难听……
但是现在毕竟有求于鸟,叶凌夕只能陪着笑脸:
“你切莫生气,我这儿有好些苞米松果,你若是能帮我传个消息,我肯定重礼相谢!”
俗话说“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这句话在此时的确是体现得淋漓尽致。
在听到叶凌夕这么说之后,鸟儿蹦蹦跳跳来到屋子里,先是打量了一下里面的陈设布置,而后飞到了叶凌夕的肩头:
“你且说来听听。若是个好差事,我自当不会推脱!”
谢天谢地!
叶凌夕的脸上露出了些许欣慰:“你帮我告诉城东相府的钟离烁,就说小郡主在城西郊外廖英池的私宅中,让他快来救我。”
小鸟在她的肩头蹦蹦跶跶,似乎是正在消化这些信息,而下一秒,它腾空飞起:“你且准备好了谢礼吧,泼妇!”
“泼……泼妇?”
嘴角一抽一抽,叶凌夕还从没有在一个不是人的口中受到过这样的屈辱。
“罢了,它能传口信就不错了,要啥自行车啊。”
惴惴不安地在房间里待了一天,太医开了不少温补的药,晚上用膳时,叶凌夕在宫女的引路下来到饭厅,刚落座,廖英池缓缓开口:
“郡主这些日子在这里休息,奴才倒是有事相求。”
“什么事情?”
叶凌夕的心中升腾起一种不好的预感——
难不成还是让我给他……接屌?
倒吸了一口凉气,叶凌夕可不敢在廖英池面前坑蒙拐骗了:
“厂公若是为了阳事不举这种事情,我……”
“奴才知道,郡主不过是胡闹。奴才所求,另有别事。”
“别事?”
叶凌夕不禁坐直了身子。
“对,和钟离烁有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