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随着一缕带着迎春花香气的风吹进厅堂,段梦柔款款来到廖英池身边。
“奴才不知皇后娘娘驾到,有失远迎。”
能看出来廖英池的态度已经很敷衍了,他随意地坐在沙发上,眉宇一挑瞅了一眼段梦柔笑语盈盈的样子,是一点儿好脸儿都没给。
不过,段梦柔好像对这个态度已经很习惯了,自觉地坐在了下座的位置,颔首示意:“廖厂公可是还在为大冢宰带着阖乐郡主去燕敕国的事情烦心?”
没有瞧她,将手中的线报放下,廖英池微微向后一靠伸出手,干儿子简明送上了一杯茶水:“皇后娘娘冰雪聪明,没想到倒是将奴才的心思看得一清二楚。”
虽然廖英池的话语中充斥着谦让,但段梦柔却觉得十分别扭——
毕竟,她对于廖英池的心思,他不是不知道。
“廖厂公,本宫听闻燕敕王似乎得了顽疾,现下已经无法打理朝政,燕敕国的所有政务都有其大王子在打理。”
“哦?”
一听这话,本来眼神无光的廖英池瞬间就坐直了身子,他若有所思地转了转眼睛,而后将视线投射在了段梦柔的身上:
“皇后娘娘所言属实?”
“自然属实。”
“皇后娘娘如何知晓?”
“在燕敕国,本宫也是有故人的。”
廖英池深深地看了段梦柔一眼,他之前只是觉得这女孩儿能屈能伸,城府极深,是一个能成大器的料,现下看起来,她的人脉似乎也超乎自己的想象。
眉头微皱,廖英池拿起香炉中的一炷香,而后用它引燃了另外一炷,拣佛烧香间,他好看的瞳眸露出了狐狸一般狡黠的光:
“既然如此,那便甚好。阖乐郡主可已经知道此事?”
“想来是知道了。廖厂公有何打算?”
一直紧绷着的廖英池总算是稍微放松了些,他靠在椅子上,仰起头擒着一把烟斗抽了两口:
“阖乐郡主若是知道父亲重病,想来也是很着急,倒不如皇后娘娘带齐芸国问候问候,也算是一点儿心意。”
“问候?”
显然,对于这个答复,段梦柔是很诧异的。
她本以为此时此刻,叶凌夕正处于无依无靠的时候,廖英池会趁着这个时候将叶凌夕一网打尽,剪去钟离烁的党羽,也算是为自己出口恶气,却没想到居然如此柔和,这倒是让她十分诧异:
“廖厂公,此时,可是除掉阖乐郡主的好时机啊!”
将烟斗在椅子上磕了磕,廖英池轻轻摇头:“阖乐郡主是燕敕王的掌中宝,若是此时动她,一旦燕敕王康复,那就是结下了梁子,皇上尚不可做此决定,皇后娘娘是不是太武断了些?”
说完,廖英池叫来简明:“准备些上好的药材、珠宝和首饰,让皇后娘娘亲自送到燕敕。”
“是!”说完,简明朝着皇后鞠躬,做了一个“请”的手势,“皇后娘娘,请吧!”
“……”
脸上的表情有些凝滞,段梦柔此次前来断断不是为了听廖英池说这番话,可当听到男人这番话的时候,自己又完全没有能够反驳的余地:
“廖厂公既然都这么说了,那本宫照做就是了。”
“劳烦皇后娘娘,奴才先在此谢过。”
就连一个旁人都能听出廖英池语气中的敷衍,段梦柔只能打断牙往肚子里咽,她清了清嗓子,仰起头好彰显自己皇后娘娘的气度:
“本宫先告辞了。”
“奴才恭送皇后娘娘。”
边说,廖英池边象征性地从椅子上起来躬身行礼,而后一屁股坐下来,仰起头品味着烟袋中醉人的味道。
而来到目的地的钟离烁和叶凌夕,两人并没有休整的机会,此时前线段家军正在被南蛮牵制,他们需要借机既打败南蛮的军队,又要将段家军收编,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后半句话甚至更具难度。
“小郡主,现下就要去前线了,你身子弱,跟着军医在轿子里歇息便是,若是有任何情况,想办法跑走便是,不用管其他人。”
叶凌夕心里肯定是觉得这样是极好的,毕竟谁愿意用自己的老命去当筹码,可面子上还是要稍微客气一下:
“大冢宰,虽然我也知道您这是为了我好,可您这一去前线就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我愿意和您一起去前线,不论是马革裹尸还是枪林弹雨,都不成问题!”
“若是如此……那便是极好的!”
说完,钟离烁牵起了叶凌夕的小手,眼神中带着些感动和欣慰。
叶凌夕愣了一下——
那个……
大冢宰,我不是这个意思。
您……您再不客气一下了?
我其实并不想留的,您也知道,我有身孕!
心里都已经找到了三万个不留下的接口,只等着钟离烁再问一句,可叶凌夕看着钟离烁摸着自己的手牵了半天连个屁都没放出来,心瞬间就凉了半截。
“大冢宰,您……就这么答应了?”
不再劝劝了?
我可是个孕妇啊喂!
“既然小郡主心思如此,那本相自然是不会推脱,到时候去了前线,也会尽心尽力照顾好小郡主的。”
“……”
叶凌夕沉吟了半晌都没有想出来自己到底怎么样才能彻彻底底地拒绝钟离烁,可事已至此,好像自己要是再反悔就显得有些虚伪,只能硬着头皮答应了:
“大冢宰如此,果然是对我极好的。”
嘴角一抽一抽,叶凌夕都不知道自己是应该笑还是应该哭。
不过,人到哪里就要有在哪里的活法儿。
前线的条件的确被后方简陋不少,再加上时间紧迫,端木将军很快就带着先头部队出发了,钟离烁在后方给其他将领开展部署会,忙的不亦乐乎。
叶凌夕瞧着这儿也没自己的事情,找了个房间就先坐下了,左看看有看看,倒是很快看到了一个自己感兴趣的东西:
“这书不是讲蛊毒的么?怎么前线还有这种东西?”
可能这就是缘分,叶凌夕正好来到了容梓的房间,而看到的书也正是被容梓扣下来的、燕敕国寄来的关于蛊毒学习的书。
既然知识都喂到嘴边了,虽然叶凌夕并不是一个爱读书的孩子,可“来都来了”,她还是很有好学精神地捧着书本来到一条小溪边,边在花下乘凉边看了起来。
“情蛊是蛊毒中最难解的。解开情蛊需要天时、地利、人和,而且情蛊只能转移,并不能真正的消失……”
这段话让叶凌夕有些意外,她摸索着下巴思考了半天,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嘴里突然冒出来一句:
“难道……我得让我和钟离烁身上的情蛊转移到别人身上,才能彻底摆脱?就比如,让我与钟离烁之间的情蛊,变成……钟离烁和容梓之间的?”
虽然这么想对于容梓来说很不公平,可这似乎却有点儿合理?
“郡主?您在这儿做什么呢?”
就在叶凌夕还没有完全捋清楚的时候,容梓和百骑司的人进来了,吓得叶凌夕从椅子上站了起来,顺势将书本藏在了身后:
“容公子?你们怎么回来了?”
容梓瞧了一眼书桌,他又不是傻子,一眼就看出来自己放好的书被叶凌夕拿走了,微微眯了眯眼:“大冢宰说一会儿还要找郡主呢,请郡主稍候片刻,臣下去给大冢宰回禀一声。”
说完,容梓从帐篷里出去,对门口百骑司的人嘱咐道:“看好郡主,莫让她出来!”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