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好,有了叶凌夕,两人也算是坚持到了救兵前来。
容梓说他们路上遇到了邢简和廖英池,倒是干了一仗,不过邢简跑得快,他们也没有去追,倒是来晚了。
金砖路已经染上了血污,尸体堆叠在路上、殿内,似乎没有一处是完好的,哪里都是脏兮兮的一片。
这手环中的蛊虫是彻底死掉了,也算是完成了它最后的使命。
叶凌夕将手环收进香囊,毕竟从今往后可能也不会有如此惊险刺激的时候了。
香蛊持续的时间并不长,甚至可以说,在听到容梓声音的时候,这些人基本上就已经开始恢复了意识。
好在两人还能稍微抵抗一会儿,虽然钟离烁的右眼现下是看不见了,但叶凌夕的功夫倒也是个能拿得出手的。
百骑司的人在外面都是和锦衣卫厮杀了一阵子,不过容梓率先冲了进来,解决了段锦,皇上想要跑,叶凌夕第一个不答应——
罪魁祸首,焉能活?
她逮住皇上,让容梓抓起来捆了扔进禁屋,就算是死,她也不想让这个男人就这么简简单单地死掉。
至少,也要让他付出应有的代价。
那么多被抢来的妇孺,总也要为他们出口气。
最后的一搏,倒是比想象中的要平静许多。
雷鸣渐息,在大雨的冲刷下,一条红色的血河缓缓流淌。
叶凌夕和钟离烁站在殿外,他转头望向她,看着女孩儿只是静静地望向前方,又收回了自己的视线:
“小郡主在想什么?”
似乎是一直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方才才被钟离烁的声音唤醒,叶凌夕侧身打量了一下钟离烁独眼龙的装扮,她觉得新奇:
“我不过是在想,如果大冢宰真的一只眼睛看不见了,该怎么办。”
“果真?”
“……”
“这件小事儿会让小郡主如此费心?”
钟离烁颔首笑笑,倒是没有戳穿叶凌夕的小心思——
是啊,这女人是要成为燕敕女帝的人,心中想的怎么只会是自己脸上的这点小伤?她想的,大抵是一国易主,接下来该如何。
有时候,就连钟离烁也会忍不住想问问叶凌夕,她可是真心爱自己?
但又觉得自己问出这种话会不会有些太小家子气。
终归,就算是自己有私心,可始终也是张不开这个口。
罢了。
他心想,于是顺着叶凌夕的话说了下去:
“若是真的看不见了,小郡主打算如何?”
“不如何,就算是一只眼睛看不见了,大冢宰也还是那个大冢宰,不是么?”
“说的是啊……”
“现下齐芸国,倒真真儿是大冢宰最大了。”
叶凌夕这话一说,有些俏皮地转头望向钟离烁:
“以后,大冢宰可是要做皇帝了?”
“我?”
钟离烁有些诧异地睁大了眼睛。
他虽然反心已旧,但还真没有想过,当自己反了之后,这个王要谁来做。
本来,他想着是随便拥护一个皇子登基便可,毕竟,皇子做皇上,名正言顺,天下百姓和大臣也不会说什么,自己还是当这个大冢宰,权柄在握,也并无两样。
“大冢宰不想做皇上?”
叶凌夕看着钟离烁如此吃惊,也有些诧异地问。
也不知道该点头还是摇头,起初,钟离烁是真的没有这个想法。
他抿了抿唇,而后眼神真挚地看着叶凌夕:
“小郡主以为如何?小郡主可想要我去当这个齐芸国的皇帝?”
“为什么不呢?大冢宰生性温润,又有帝王之相,自当如此。”
也许是以前总是被她拍马屁给拍怕了,现在钟离烁倒有些分不清这丫头说的是真话还是在敷衍自己。
沉了口气,钟离烁几欲张口,酝酿了半晌之后才摇了摇头:
“但我并无此意。”
“哎?”
叶凌夕一惊:
“可国不能一日无君,若是大冢宰没有这个想法,齐芸国又该何去何从呢?”
一本正经地看着叶凌夕,钟离烁将腰间的佩玉解了下来,拉起她的手放在掌心,之后两人十指相扣:
“我是在想,小郡主出生名门,日后必定会成为燕敕女帝,现下你我又未曾成亲,我私心里想着,那就以此天下为聘,让我钟离烁与小郡主结为连理,可好?”
“我……我?”
叶凌夕倒是还未曾想到会有这样的结局,她瞪大了眼睛,就像是听到了什么鬼故事一样:
“可是……我……”
“治理燕敕也是治理,治理齐芸国也是治理,小郡主又有何惧呢?再说了,有我伴小郡主左右,想来不会有事儿的。”
深深望向钟离烁,叶凌夕看到的,也是一个囿于成见的奸雄。
他上知天文、下懂地理,但也因为自己的身份,不愿做一个被史书写成不恭不敬的人,认为自己做帝王不符合纲常伦理,倒是拥自己为女帝。
虽然在燕敕有女孩儿坐王位的先例,可在齐芸国又没有。
这又何尝不也是一种冒险。
“小郡主不必怕,”钟离烁握住了叶凌夕的手,“女子,腹中能容得下万人,不过是这天下,又有何容不下?倘若与天下人为敌,那我就与你一起,与天下人为敌。”
“……”
突然,叶凌夕又感觉自己好像看错了——
他,并不困于任何囚笼之中。
他只是单纯地相信自己罢了。
这种能委以天下的信任让叶凌夕有些紧张,毕竟自己对于钟离烁也是有难言之隐的——
就比如,廖崎玉的身世。
一想到这儿,叶凌夕的后脊就袭来了一阵凉意——
这孩子的事儿……该怎么办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