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不甘心地迎上叶凌夕俏皮的双眸,段梦柔左右为难,不知道该怎么办——
虽然很想为弟弟治病,可如果要向面前这个女人服软……
心里是十万个不乐意!
故作端庄,段梦柔轻哼一声:
“且不说阖乐郡主现在嫁入齐芸国,无法得到母家的庇佑,就算是在这相府之中,大冢宰对你未必也是真心。若问这世上什么是真的,那就只有黄金了。”
边说,她边拔下了发髻上的金簪:“若是你真能治好我弟弟的病,那这个簪子,我就送你了。”
瞥了一眼段梦柔手中的东西,说叶凌夕不动心那必然是骗人——
段梦柔还真是有几分人间清醒在身上的!
而且,谁会和钱过不去?!
但如果就这么轻易纵了那个负心汉,又怎么能对得起自己身上的疤痕?
接过段梦柔手中的金钗把玩,叶凌夕不屑一顾:
“我燕敕还不缺这些东西。相府现在没有女眷,只有你我二人,也算是缘分。如果二夫人愿意这三天一直在我身边伺候左右,我就答应你,三日之后去治疗段锦的顽疾。”
“伺候……左右?”
听了这话,段梦柔的唇角一抽一抽。
她还从来没有听过如此侮辱人的要求,立刻否决了:“我可是堂堂将军府出身的嫡女,怎么能让你这种人当做女婢使唤?”
将军府嫡女?
将军府嫡女就能张口骂别人贱人?
就能半路抢亲冻死原主?
就能每天像是癞蛤蟆趴脚面上——不咬人光恶心人?
更何况段梦柔她是一只咬人的“癞蛤蟆”!
冷眼看着女人不可置信的脸庞,叶凌夕不敢想象在这锦衣玉食的华服之下还有多少不为人知的黑幕和一手遮天的势力。
草菅人命,也不过如此。
她冷笑一声:“既然二夫人知道什么是嫡庶尊卑,那也应该明白你为什么是二夫人,而不是正室了吧?”
“……”
叶凌夕明白钟离烁对自己没什么感情,但也相信这个对女人性冷淡的男人在发现自己娶错人之后顶着保皇派的压力娶段梦柔为妾室也已经是竭尽所能了。
所以,她确定钟离烁于段梦柔也没有什么感情。
说完,叶凌夕坐在椅子上指了指面前的茶碗:
“来,二夫人,给本郡主斟茶。”
“……”
百骑司的人见叶凌夕同意让段梦柔进来,也就没有再阻拦。
看着面前的刀剑撤下去,段梦柔本来美貌的脸扭成了一团,脸上带着冷意和杀气来到叶凌夕身边倒了一杯茶:
“你还想要什么?”
“我想想——”叶凌夕小脑子一转,倒是有了一个搜肠刮肚都想不出来的好主意,“你就去把‘贱人’这两个字抄一百遍,明天我要检查。”
“叶凌夕!你不要欺人太甚!你这个贱人凭什么这么和我说话!”
“喏,你瞧瞧你瞧瞧,还真是不失家门风范啊!”
叶凌夕也是个老阴阳人了,她好言提醒道:
“别忘了,二夫人,段将军的病……哎,算了算了,怕是不治也罢!”
“你!”
段梦柔用手指着正在喝茶的叶凌夕,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她原地颤颤巍巍站了半天,好不容易才平复下心绪,扭头要走的时候,叶凌夕提醒道:
“要不……改成‘我是贱人’,抄一百遍。”
“……”
“好了,你可以退下了,二夫人。”
从穿越来到现在,叶凌夕已经忍段梦柔很久了,现在终于到了可以报仇雪恨的时候!
眼下段锦的病倒是让人有些出乎意料,但的确是一个好时机。
虽然知道段锦死不足惜,但死了才是最好的解脱,叶凌夕是一个要千倍、万倍复仇的女人,绝不会这么白白便宜了段锦。
“你们两个,过来!”
“是,郡主!”
招呼来了两个百骑司的人,叶凌夕盘算着一个鬼主意:
“大冢宰指派你二人来伺候本郡主,今后可都是为我所用的,我自然不在乎服侍左右的人是多还是少,毕竟‘忠心’二字才是最重要的。”
“奴才是百骑司的人,定忠实于百骑司。”
两个人异口同声地回答,但这并不是叶凌夕想要得到的答案——
她要的不是忠实于百骑司的侍卫,而是忠实于自己的左膀右臂。
微微皱眉,她喝了口水来掩盖自己的局促,之后双手环抱在胸前:
“忠实于百骑司,就是忠实于大冢宰,也就是忠实于本郡主,这个道理你们可明白?”
“是!奴才必忠实于大冢宰,忠实于百骑司!”
嘿!
一听这话,叶凌夕感觉自己的高血压都要气犯了——
忠实于我的事情你们俩是一点儿都不提是吧?
感觉额头上的青筋都在跳,叶凌夕默默念了好几遍“莫生气、莫生气,气出病来无人替”后强颜欢笑——
不忠于我?
没事儿!
谁还不会个狐假虎威呢?
“刚才二夫人的话想必你们也听到了。段家向来和相府不睦,若是不趁此机会抓住他们的命脉,那就不好了。”
“奴才明白!现下段锦虽然身子残废,但还是有治好的可能,我二人一定将段府请去的医生郎中全部杀掉,以绝后患!”
叶凌夕:钟离烁怎么给我配了两个二杆子?
强压着怒火,叶凌夕怒气值正在被逐渐填满:
“从今日起,你们将坊间所有的红辣椒面买下来送到各个药铺去,说这是一种名为……‘阳血粉’的东西,只有拿了皇家的手令才能买,就说是大冢宰的意思。”
大冢宰的意思……
一听到这三个字,他们也就乖乖照办了,虽然心里有很多问号,但也不敢出声。
而有了“大冢宰”三个字的加持,不到晌午,市面上的辣椒面就被买空了,转而出现在了各大药方之中,取名为“阳血粉”。
中午正吃着饭,钟离烁倒是难得在这个“食不言寝不语”的环节张开金口:
“听闻段锦得了隐疾?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正在吃饭的段梦柔手里一顿,本来抄了半天的字手就又酸又疼,现下直接把手里的筷子都弄掉了:
“回大冢宰的话,他……嗐……不过是一些小病,也许过几日就好了?”
“小病?”钟离烁不以为然,“今儿他都没来上早朝,应该不是小病,一会儿吃完午饭,我们去段府看看。”
在场的所有人都知道,钟离烁才不是关心。
这个“笑面虎”只怕是去确定段锦是不是得了绝症,然后要死死地踩一脚啊!
段梦柔欲言又止,有些为难地扒拉着碗里的饭:
“倒也……不必劳烦大冢宰如此费心。不过是……不过是舍弟突然阴器不用,所以……”
微微挑眉,钟离烁面色变化尤为精彩,感觉里面有一种道不明的欣喜。
清了清嗓子好不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那么开心,他转头问叶凌夕:
“小郡主,在燕敕,你们可有什么法子治疗这个病么?”
“哎?”
刚才就一直很想接话茬的叶凌夕在听到钟离烁主动去问时,激动得都被饭卡住了嗓子:
“咳咳咳咳!有的,大冢宰。”
“有?!”
钟离烁本来是想要打消段梦柔去给弟弟寻找处方的想法,可没想到叶凌夕来了一句“有”。
他眯了眯眼睛,俊美的笑脸上瞬间凶戾涌动:
“小郡主可是记错了?我记得你之前在晚宴上说过,燕敕有能够治疗脏病的药,这阳气不用的药……到底有没有?你好好想想。”
想错的话,可是会用生命做代价的。
当然,这后半句钟离烁没有说出口,毕竟现在“虎符”还不在手上,他还是要收着点儿。
拍着胸脯,叶凌夕又回了一句:“有!”
钟离烁嘴角一抽一抽,他转头望向正在一个劲儿给叶凌夕布菜的段梦柔,斜睨了她一眼。
“……”
乖乖坐在椅子上,段梦柔先谢为敬:
“若是阖乐郡主真有法子,那梦柔先在此谢过了!”
边说,她甚至还流出了两滴鳄鱼的眼泪。
看着女孩儿这么感恩戴德的样子,叶凌夕感觉自己居然有被感动到——
天哪,我不会是圣母吧?
吃完饭在院子里散步,叶凌夕细细回想着来到这里之后和段梦柔发生的一切,感觉她好像就是刁蛮一些,嘴不干净,除此之外就没做过什么伤害自己的事情?
自己就这样骗她岂非不太好?
“小郡主想什么呢?”
就在叶凌夕都快要被自己说服的时候,钟离烁出现在了她身后:
“入夜凉,小郡主要加件衣服才行。”
一件厚重的大氅披在肩上,叶凌夕一眼就认出这是两人第一次相遇时钟离烁穿的衣服。
而钟离烁看着叶凌夕似乎有些苦闷才走过来,本是想敲打敲打,让她不要乱说话,可话到嘴边却一下就没了威严:
“今日小郡主为何想要对段锦施以援手?”
“倒也不算是施以援手……”
叶凌夕有些心虚地想着——
毕竟并没有什么真的“阳血粉”,到时候段锦将它敷在患处,恐怕比现在还有痛不欲生。
“只是觉得一个姐姐能为弟弟做到如此地步,也是感人。”
“小郡主此言差矣!”
钟离烁伸手折下一朵梅花,将上面的雪吹散之后说:
“抛开段家是保皇派的人不说,段梦柔和段锦是同父异母的姐弟,她自幼被养在外宅,和段锦就没什么交情,说不定……她是有别的想法。”
别的想法?
叶凌夕的第一反应居然是——
段梦柔不会从我这里得到方子之后再高价卖给段锦,中间商赚差价?
连连摇头将这个奇怪的想法从脑子里赶出去,叶凌夕细细品味着钟离烁的话——
段锦若是还有生育能力,现在自己有孕,段锦就能谎称这是洞房花烛夜两人身热情动的结果,这样休夫的事情就不能作数!
或者说,段家本来就在打这么一个算盘——
休夫之后让段锦霸王硬上弓,好继续将自己攥在保皇派的手中,结果段锦恨自己入骨而不愿意?
越想越觉得又怕,叶凌夕突然不明白自己刚才为什么会同情段梦柔——
自己是吃错药了么?
沉了口气,她眼看着被吹落雪花的梅花上又落了些白雪,叶凌夕刚要学着钟离烁的样子去吹一口气,却发现男人将手一松,花掉地了——
自己口中的气息,全都喷洒在了男人的掌心。
“小郡主,你觉得若是以花喻人,刚才那个梅花像谁呢?”
叶凌夕:你小子……真有眼色。
该不会想要说像我吧?
瞪着无辜的大眼睛,叶凌夕思考了一下,而后边用手给冻红的脸揉搓取暖,边说:
“我倒觉得这花像是齐芸国。”
“……”
“在风雨飘摇间,它被人从枝头折下,结果落得个水深火热。”
边说,叶凌夕边俯下身子将梅花小心翼翼地捧在手心,再次打点干净了上面的污渍:
“可终归遇到了大冢宰这样的人,能够将齐芸国爱护得很好,让它重新绽放!”
说完,叶凌夕莞尔一笑,在雪地里倒是比红色的梅花还耀眼——
面前这位老哥可是杀人就在一笑之间,这个时候就应该能屈能伸,做个舔狗!
微微张了张口,钟离烁欲言又止,似乎有什么话卡在喉咙里说不出。
看着重新被放回掌心的梅花,他颔首一笑,温润的声音像是沉淀在土壤深处的玉石,厚重低沉却大气磅礴:
“小郡主所言极是!”
晚上回到房间,钟离烁低头看着书,昏暗的灯光下,书页间的梅花倒是格外显眼。
“相爷,灯暗了,我给您添一盏。”
容梓过来换灯的时候发现了他书里的梅花,连忙将它拿了起来:
“今晚风大,将院子里的野花都吹进来了。”
“嘶——”
本来正盯着花儿看,细细品味着今天叶凌夕说的话,却没想到容梓过来就将花给拿走了:
“放下。”
“嗯?”
低头看了看,容梓却没发现手中有什么需要放下的东西,可迎上钟离烁阴沉的目光,他立刻将刚才从书桌上拿走的旧灯和花全都物归原位:
“相爷今儿心情不好?”
摇了摇头,钟离烁拿起花瓣重新夹在书里,合上书本之后说道:
“我本以为小郡主就是风雨夜的梅花,我们将她从燕敕国娶亲到齐芸,让她陷入到了更大的危机之中,所以……”
容梓:所以什么?
后半句钟离烁欲言又止,一捋鬓角的头发,他问:
“上次让你调查那些侵犯了小郡主的人,查清楚了么?”
“那日去段府的人多,不过当时小郡主的房门外是咱们安插在段府的人在把守,倒是都记得。”
“都有谁?”
“您,廖厂公,还有段锦。”
“谁?”
当听到自己名字在列的时候,钟离烁都傻眼了:
“小郡主出嫁的时候,本相不也是在娶亲?怎么会跑去段府?”
容梓看着这位爷是实在想不起来了,就提醒道:
“那日您一掀开盖头发现不是小郡主,虽然碍于皇上和廖英池在场不好发作,但仪式结束后就直接离开相府要去段府抢人,我们赶过去被西厂的绣衣使拦住无法靠近,虽然之后在树林里找到了您,但那个时候相爷您也……受了些伤……”
这段记忆对于钟离烁来说无疑也是陌生的,他怎么都没有想起来容梓说的一个字:
“那日……我可是喝醉了?”
“许是这样,毕竟当日宾客多,茶水酒肉不在少数。”
轻揉着额头,钟离烁知道自己不是一个茶后乱性的人,不可能做出凌辱小郡主的事情,廖英池就更不用提了……
难道是段锦?
贼喊捉贼?
“容梓,明日你再让咱们潜藏在段府里的探子问问段锦娶亲当日的动向。”
“是。”
“还有,将段锦身边那个叫娟儿的女人除掉。小郡主还没有和段锦和离之前就和段锦纠缠不清,也败坏了小郡主的名声。”
容梓犹豫了一会儿,而后喃喃地张口:
“相爷,娟儿……就是我安排在段府的眼线。”
钟离烁:……
两个人都陷入了一阵沉默,而后钟离烁点了点头:
“那确实是有点子功夫在身上,我竟一点儿都没有发觉。”
正说着,钟离烁突然感到一阵头晕目眩,涌上来的恶心反胃让他无法忍受,在盆子前干呕了半天之后说道:
“这几日干呕腹痛的毛病越来越严重,请了好几位太医都不见好,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
容梓倒是想了一个办法:
“既然不是大冢宰身体的问题,那有没有可能是小郡主身子不爽?”
“嗯?明儿让太医给小郡主也把个脉,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