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七章 人生难得一回醉（07）
陈浩楠是一路跑着过来的。学校的大门紧紧闭着，只留了一个小门半掩着。
按照往常的习惯，不管什么时候都会有人在传达室里把守着，若是外人想进入校园，必然会被看门的老头儿盘问一番，啰啰嗦嗦的，问这问那，跟是查户口似的，让人好不讨厌。
也不知怎么回事，今儿个看大门的老头却不见了。传达室的桌上放着一个大杯子，半杯的浓茶还冒着点热气，想必老头儿准是茶水灌多了，钻到厕所里撒尿去了。揪准了机会，陈浩楠赶紧溜进了门去。
学校放暑假了，学生们都各自回家了，在阴阴沉沉的天空下，偌大的S中校园显得有些死寂和清冷。对于这些微妙的气氛，陈浩楠根本没能留意，他只顾着快速地跑着。
一路跑着，被风吹了一吹，陈浩楠的脑袋清醒多了，依稀地就记起了昨晚喝酒的事：小聂老师昨晚酒喝得有些猛，而且话也特别多，时不时还凑到自己的耳边说几句话，然后就很放肆地笑了……
教室宿舍楼就在眼前了。
不由地，陈浩楠就放慢了脚步。抬头看了看灰蒙蒙的天空，他轻轻地叹了一口气。然后，他便下了阶梯。
慢慢地走着，在狭长的地下楼道里，过了好一会儿，陈浩楠终于站到了小聂老师的宿舍门口。这个门口原本是多么熟悉，然而此时，它给他的感觉却又是那么陌生，仿佛也很遥远。
门没有被锁上，只是虚掩着。陈浩楠的手颤抖着，在空中徘徊停留了好几次，他终于轻轻地推开了门。然而，想象中凌乱的样子不堪并没有出现——屋子显然刚刚被打扫过了，但是客厅里就剩下一条孤零零的长沙发和一张桌子了，卧室里也只留下一张空空的床了……
慢慢地走了进去，陈浩楠用手轻轻抚摩了一下桌子——突然间，一股感伤的情绪涌上心头，他咬了咬牙，但终于没有让泪水掉下。又深深地叹了一口气，他一下子就瘫坐在沙发上了。
头仰看着空白的天花板，陈浩楠不由地想起了很多很多的事。就在这间屋子里，他和小聂老师、欧阳伊雯，还有已经远去天国的林雨霏留下了许多的欢歌笑语，然如今呢？空空的屋子里只剩下他一个人了……一点一滴的，关于小屋里的记忆慢慢地涌到了陈浩楠的心头感觉是那么真切却又那么模糊。
过了好一会儿，陈浩楠方才从记忆深处走了出来，轻轻地带上房门，他离开了教师宿舍大楼。
因为放假的缘故，整个校园里显得格外幽静，没有了那些轰闹嘈杂的声音，这片世界显得有些清冷。虽然树叶儿还是油油葱葱的，花儿也开得正艳，但此时此刻却是那般地很不起眼……陈浩楠匆匆地走着，他的眼睛盯着地面，丝毫没有注意到他自己以外的世界。然而，忽然间，一个熟悉的声音把他叫住了。
循声望去，陈浩楠看见欧阳伊雯正站在教学楼上面冲自己挥着手，笑着喊着——那个位置正是214班教室外的走廊。“伊儿在教室干嘛呢？”皱了一下眉头，陈浩楠忍不住小声地犯疑似地问着自己。
很快地，欧阳伊雯就从教学楼上奔了下来。还没等她歇一口气，陈浩楠便开口问道：“伊儿，你在教室里干什么呢？——怎么还不回家去呢？”
“我在等你呀……”欧阳伊雯微微笑了笑说道，露出了她那美丽可爱的脸。
禁不住憨笑了一下，陈浩楠便问道：“你等我做什么呀？”
“你笑什么笑？！”这一下，欧阳伊雯故意努起了嘴巴，皱起了眉头。
“刚才你笑的样子特可爱、特漂亮——好久都没看到你这么笑了，不知怎么地我就是觉得特别舒服，所以……”陈浩楠说着话，禁不住又笑了起来。
“嘻、嘻、嘻……”陈浩楠的话再一次让欧阳伊雯“咯咯”地笑了，“浩楠，你就会逗我开心！不过嘛，还是要谢谢你——”
“对了，你怎么还没回家呢？”陈浩楠又一次问道。
“是这样的，小聂老师叫我代转一封信给你……”欧阳伊雯说着话便从她的小背包里掏出信来递给了陈浩楠，“早上的时候，送了小聂老师之后，我本想直接送到李东林家里去，但是觉得又有些不合适，所以我就在学校里等着你——我猜想等你一醒过来，你就会来学校的！”
“真是对不起，让你等很久了吧！”陈浩楠接过欧阳伊雯手中的信，又微微地笑了一下说，“不过，难道你就不怕我不来学校了吗？——要是那样，岂不是让你还要等……”
“我觉得你一定会来的！”
“为什么呀？”陈浩楠侧歪着头笑道。
“因为你是陈浩楠，你如果不来，那就不是你了……”欧阳伊雯的神情有些郑重，她看着陈浩楠，她的眼睛里闪带着一种特别的光。
不知怎么地，欧阳伊雯的话让陈浩楠震惊了，好在他并未表现出任何慌张的异样。真的，好久了，他都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样的一个人了，可是，眼前的欧阳伊雯——就在眼前的她，仿佛、似乎比他自己本人还了解自己了。突然间，他的心里有一种莫名的躁动，这种感觉特别奇怪，只觉得心里麻酥酥的，而且还带着几分很特别的兴奋和激动……
“你发什么愣呢？”欧阳伊雯笑着打断了陈浩楠的思绪。
“哦，没——没什么……”被欧阳伊雯这么突然地一问，陈浩楠的舌头就有些结巴了。他的手也不自觉地就在后脑勺上挠了起来，那憨笑的模样儿甚是滑稽。
陈浩楠的样子又把欧阳伊雯逗乐了，她掩着嘴笑了好一会儿才打住了，轻声地问道：“对了，浩楠，昨晚上我和小聂老师走后，你们没再多喝什么吧？——什么时候回东林他们家的？”
“我也说不清了，”陈浩楠做着冥思苦想状，眉头皱得老高着说，“反正我和东林把先前叫的酒都喝光了，之后——搞不清是我还是东林了，又叫了半打啤酒……我们两个醉得都找不到北了！”
“啊？喝了那么多呀！”欧阳伊雯惊得一下子把嘴张得老大，“那你们两个怎么回去的呀——不会是爬着走的吧？”
“我搞不清楚了，我想我和东林的功夫都还没能练到那么高的境界……”陈浩楠边慢慢地晃着脑袋边说，“应该是李佳吧——对了，应该是她，昨晚我迷迷糊糊的，看见有人走进雅间了，我感觉那人好像就是她！”
“那她一个人也不可能把你们两个大老爷们背回去呀？”欧阳伊雯又犯疑地问道。
“也对呀——”陈浩楠自己也嘀咕起来。但是，突然间，他觉得头晕得厉害，手就不由自主地揉擦起太阳穴来了。
“你怎么了，浩楠？”欧阳伊雯一下子就察觉到陈浩楠那一细微的动作，急着就嚷了起来，她还一把拽住了他的手。
“我没事，只是觉得头有点晕——大概、大概是昨晚喝多了吧！”说着话，陈浩楠的额头上一下子就冒出了一层密密的汗珠。
“你额头上怎么那么多汗了……要不要、要不要扶你去医院去看看呢？”慢慢地把陈浩楠搀扶到一旁的小石凳上坐下，欧阳伊雯便急急地掏出了纸巾，帮着他轻轻地拭着额上的汗滴。
“没事的、没事的，我坐一会就好了……”陈浩楠接过欧阳伊雯的手里的纸巾，自己擦起了汗来：一是他感觉自己有些窘了，二是他觉得让她帮着自己擦汗心里很是过意不去。
“你真的没事？”尽管陈浩楠再三强调“没事”，但欧阳伊雯还是特别着急，她连连追问着陈浩楠说道，“确定真的没事？除了头晕，还有那些地方感到不舒服？你可千万不要忍着——要是不行，咱们就去医院？身体可是最要紧的，你知道吗？”
“我知道的，我真的没事了……”坐了一会儿，陈浩楠感觉好了许多。看到欧阳伊雯那急慌的样子，他心里特别过意不去，连忙宽慰她说：“真是对不起，又让你担心了——我真的没事了，现在感觉好多了。我想是酒喝多了一点，酒喝多了伤胃，胃里面做内部消化刺激了脑部神经。不过，坐了一下我就感觉好多了，真的，我的头不晕了——不信，我跳给你看看！”说着，他就起了身，蹦跳了两下。
“哎呀，你也真是的！”看到陈浩楠真的没事了，欧阳伊雯这才放心了下来。不过，还是嘟嚷着小嘴儿埋怨他说道：“我看你还是一个长不大的小孩，知道酒喝多了伤胃，还喝那么多？——以后要记得少喝点，最好是不要喝，知道吗？”
“遵命！欧阳小姐！”陈浩楠搞笑般地敬了一个军礼。
“这可是你自己说的——男子汉说话可要算话呀！”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