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尔卡拉索听闻此话顿时大惊,在他看来,郑芝龙的部队倒是不足为虑,他最担心的还是和兰人,毕竟在他的认知里,明朝人的主要装备是刀枪等冷兵器,即便装备火铳,也是那种落后的火绳枪,面对弗朗机人的棱堡是无计可施的。
但是和兰人不同,他们手里的火铳与弗朗机人的火铳相差无几,在火力上可以压制棱堡内的守军,加之和兰人很可能携带攻城的大炮,圣萨尔瓦多城恐怕是守不住了。
阿尔卡拉索预料的不错,和兰人确实携带了攻城的火炮,不过因为山路崎岖,运输困难,所以只带来了五门红夷大炮,堪堪可以压制住棱堡内的弗朗机人守军而已。
但是阿尔卡拉索没有预料到的是,此次参战的还有他们从来没有遇见过,实力也远超他们想象的西伯利亚军,而西伯利亚军的火炮,可是比他见过的所有火炮都更加厉害。
当西伯利亚军把三门火炮推到圣萨尔瓦多城的城前之时,汉斯·普特曼斯还有些不屑,甚至神情轻蔑地冷嘲热讽道:“你们明国人造的东西总是中看不中用,但要论实用性,可就远远比不上泰西货了!”
西伯利亚士兵们却是压根没有理会汉斯·普特曼斯的嘲讽,直接无视了他,迅速架好了火炮,便直接瞄准圣萨尔瓦多城开炮了。
三门火炮同时开炮,炮声震耳欲聋,站在附近更感觉好似地动山摇一般,把汉斯·普特曼斯给吓得一个哆嗦,神情都呆滞了。
更让他感到恐怖的不仅仅是炮声,而是火炮的威力,三颗炮弹飞向圣萨尔瓦多城的城墙,直接将坚固的城墙给砸穿了。
反观和兰人的红夷大炮,打到城墙上都无法对城墙造成有效的伤害,只能朝着两角的棱堡开炮,以压制棱堡上的弗朗机人的火炮,两相比对,高下立判。
汉斯·普特曼斯震撼之余,心中突然油然而生起一股强烈的恐惧感,明国人手里有威力如此巨大的火炮,那么一旦有一天和兰人与明国反目,这些火炮既然可以打穿弗朗机人的圣萨尔瓦多城城墙,那么也就可以炸毁和兰人的热兰遮城城墙,和兰人根本无法依靠棱堡,再抵御明国的进攻。
而此时的郑芝虎,却好似已经猜透了汉斯·普特曼斯的心思一般,回过头来给了他一个“迷之微笑”,让汉斯·普特曼斯更是感到脊背发寒,之前的傲慢和不屑已经荡然无存,只能小心中夹着些许讨好地对郑芝虎回以微笑。
不过郑芝虎此时已经不用再继续伪装成“人畜无害”的模样了,也不用再装作一切都仰仗汉斯·普特曼斯与和兰人的样子了,可以说,是时候“图穷匕见”了。
西伯利亚军三门火炮接连不断地猛轰着圣萨尔瓦多城的城墙,圣萨尔瓦多城的城墙很快就被炸出了一个口子,城墙坍塌,露出城内的建筑和街道来。
郑芝虎呲牙笑着转头看向身旁的汉斯·普特曼斯,“汉斯总督,现在该是和兰人大显身手的时候了!”
汉斯·普特曼斯一听这话,自然明白郑芝龙这是要让他带着和兰士兵先行进城探路,如今这城墙虽然炸开了,但是城内的情况却是未知的,若是城内有弗朗机人军队的埋伏,则不可避免会有伤亡。
可是即便知道又有什么用?现在这种情况下,汉斯·普特曼斯还真不敢拒绝,只好硬着头皮点头答应,给手下的和兰士兵下令,派出了一百名和兰士兵作为前锋冲入城中探路。
结果自然是不出汉斯·普特曼斯的预料,和兰士兵刚刚冲入城中便听到城中传出了密集的火铳声音,让汉斯·普特曼斯不由得紧张得咬紧了牙关。
大约一刻钟之后,城墙的破口处出现了一个和兰士兵,朝着这边挥手示意。
汉斯·普特曼斯见状这才松了口气,对郑芝虎说道:“看来里面的弗朗机人已经被我军击败,咱们可以进城了!”
郑芝虎点了点头,却没有给自己的部下下令,反倒是面带笑意地看着汉斯·普特曼斯不说话。
汉斯·普特曼斯顿时便明白了郑芝虎的意思,这还是要让和兰士兵往前顶,于是他只好先让剩下的和兰士兵也先进城去,但是他自己却留了下来,没敢跟上去。
郑芝虎看着这个惜命的外国佬儿,不由得嗤笑一声,没有再理会他,等到城中再没有枪声传出,城墙上也挂上了白旗,郑芝虎这才率军从被和兰士兵打开的城门走进圣萨尔瓦多城去。
郑芝虎进城之后,便派人到城头挂上了几面彩旗,这是给郑芝龙的信号,告诉郑芝龙,圣萨尔瓦多城已被攻陷,可以停止炮击,让所有船只靠岸了。
此时的圣萨尔瓦多城中,弗朗机人士兵已经都被收缴了武器,弗朗机人长官阿尔卡拉索早就丢了帽子,满身脏污,显得颇为狼狈,低着头站在弗朗机人部队的前面。
和兰人则列队整齐,一个个昂首挺胸,显得精神抖擞,汉斯·普特曼斯脸上已经笑开了花,口中止不住地大声称赞着:“好样的,小伙子们,你们又打了一个大胜仗!”
郑芝虎则面色如常,看不出喜怒来,似乎攻破圣萨尔瓦多城并没有让他感觉到多么的兴奋。
若是换做以前,汉斯·普特曼斯应该会以主帅自居,安排善后事宜,可是现在汉斯·普特曼斯可不敢擅自做主了,而是回过头来看向了郑芝虎,陪着笑脸问道:“蟒二阁下,这些弗朗机人该如何处置呢?”
郑芝虎望了一眼那几百个弗朗机人的残兵败卒,还有满脸颓色的阿尔卡拉索,直接开口说道:“先关起来,等收复东番岛之后,再通知弗朗机人拿钱来赎人!”
听闻此话,阿尔卡拉索顿时便松了口气,至少现在看来自己的小命是保住了,不过面对这种宛如绑票的行为,他还是忍不住抗议道:“你们不能这么做,我可是西班牙国王亲自任命的总督,你们若是不放我们回去,就是在向西班牙王朝宣战!”
郑芝虎压根儿就没理会阿尔卡拉索的抗议,反倒是汉斯·普特曼斯被这话给吓唬住了,赶忙小跑到郑芝虎的身旁,低声劝阻道:“蟒二阁下,按照国际公约,你却是不能这么做,应该把阿尔卡拉索遣返回国,让他接受西班牙王国的审判才对!”
郑芝虎听完这话却是好像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一般,忍不住朗声大笑,“国际公约?!哪个国际?那些国家组成的国际?没有我大明参与的公约也配叫国际公约?!”
说罢这话,郑芝虎便快步走到了阿尔卡拉索的神情,眯眼盯着他冷声喝道:“你们私自侵占我大明国土,如今便是我大明的战犯,要杀要剐,都得听从我大明的发落!”
这话可不仅是说给阿尔卡拉索听的,也是说给汉斯·普特曼斯听的,因而不光是阿尔卡拉索被吓得两腿一软,面如土色地瘫坐在地,一旁的汉斯·普特曼斯也脸色大变,面露惶恐之色。
把阿尔卡拉索和弗朗机降卒收监之后,郑芝龙和尹浩波也登岸走进了这圣萨尔瓦多城来,两人一同巡视了一番整座城市,同时也商议着,在此吃过午饭,稍歇片刻,便要前往淡水,攻打圣多明哥城。
听到郑芝龙发出的命令后,汉斯·普特曼斯顿时大吃一惊,他没想到郑芝龙如今攻陷了圣萨尔瓦多城之后竟然还不肯罢休,现在还要去打圣多明哥城,看来郑芝龙是真的下定决心要把弗朗机人彻底赶出东番岛了。
汉斯·普特曼斯对此自然并不抗拒,赶走弗朗机人对和兰人大有好处,只不过令他感动害怕和担忧的却是郑芝龙的实力远超他的想象,不论是陆军还是海军,所展现出的实力都太可怕了。
这让汉斯·普特曼斯不禁暗暗在想,若是有一天和兰人与郑芝龙反目,郑芝龙来打自己的时候,自己能不能扛得住。
鸡笼距离淡水并不远,鸡笼的圣萨尔瓦多城闹出了这么大的动静,淡水的圣多明哥城怎么可能毫无察觉呢?
圣多明哥城的总督长官格司曼已经派人到圣萨尔瓦多城附近侦查情况,此时已经知道了圣萨尔瓦多城被郑氏和和兰人联军攻陷的消息,早已经急的如同热锅上的蚂蚁一般团团转了。
圣多明哥城建造要晚于圣萨尔瓦多城,城池不大,而且没有构筑棱堡,最坚固的建筑是城内的一座主堡,除此之外,城内便只有一座总督官邸府和一座仆役住所了,城墙的坚固程度也远远比不上圣萨尔瓦多城,所以想要抵御郑芝龙和汉斯·普特曼斯的进攻是不可能的。
格司曼只好派人前往马尼拉求援,然而令格司曼大为震惊的是,圣萨尔瓦多城竟然连一个时辰都没有撑住便被郑芝龙和汉斯·普特曼斯的联军攻陷,格司曼获知这个噩耗之后,当机立断,收拾行李乘船跑路了。
作为淡水总督长官的格司曼弃城逃跑之后,他手下那一千余名士兵和仆役自然也都纷纷作鸟兽散了,等到郑芝虎和汉斯·普特曼斯率军赶到圣多明哥城前之时,圣多明哥城已经变成了一座空城。
郑芝虎派人在圣多明哥城内搜寻弗朗机人的踪迹,最终只抓到了十几个弗朗机人士兵和仆役,这些人之所以没有离开,除了有的仆役实在无处可逃之外,还有些人是贪恋财物,想要趁乱找些钱财,故而耽误了逃命。
郑芝龙和尹浩波进入圣多明哥城之后,便直接入住了总督府邸,然后便派人去准备酒肉饭菜,说要办个庆功宴好好庆祝一番。
汉斯·普特曼斯此时也是心情大好,如今弗朗机人的两座城都被攻占,弗朗机人也被驱逐走了,这东番岛上便再没有人与和兰人作对了。
当然,汉斯·普特曼斯不是没有想到以后郑氏要在东番岛上与和兰人分一杯羹,但是他认为,和兰人与郑氏毕竟是合作关系,是盟友和自己人,所以只要与郑氏加强合作,处好关系,还是可以达成一种和谐共赢的平衡局面的。
只是他万万没有想到的是,郑芝龙却并没有与和兰人继续合作的想法,也没有打算再让和兰人留在东番岛上,不仅如此,就连这个庆功宴,都是郑芝龙刻意安排,是为了把他留在这里,给攻打热兰遮城的部队争取时间。
宴会进行到一半的时候,郑芝虎突然走到郑芝龙的旁边耳语了几句,而后就见郑芝龙缓缓放下酒杯,看向了汉斯·普特曼斯,“汉斯总督,如今弗朗机人已经离开了东番岛,不知你们和兰人是如何打算的?”
汉斯·普特曼斯还沉浸在兴奋与喜悦之中,当即便笑着说道:“我和兰人自是要与你郑一官强强联合,在这东番岛上共创伟业了!”
然而郑芝龙听闻此话,却是嗤笑一声,缓缓摇头道:“共创伟业就不必了,既然弗朗机人已经离开了东番岛,那么你们和兰人,也还是早早离开吧,这东番岛毕竟是我大明国土,岂能容下尔等泰西蛮夷在此盘踞!”
汉斯·普特曼斯听闻此话,脸上的笑容顿时便僵住了,“郑一官,你这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我话说得难道还不够清楚吗?”
郑芝龙冷哼一声,说道:“你们私自侵占我大明之国土,我如今要你们离开,有什么不对的吗?
我如今可是看在咱们朋友一场的情分上,才给你机会,让你自己离开的,难道你也想像弗朗机人一样,被我打出去吗?”
汉斯·普特曼斯没想到郑芝龙说翻脸就翻脸,当即也忍不住起身怒道:“郑一官,你怎可言而无信,你这简直就是卸磨杀驴!”
汉斯·普特曼斯此话一出口,不仅是郑芝龙和尹浩波,整个屋子里的人都顿时笑喷了,“你这个老红毛鬼,怎么一着急还骂起自己来了,不会用咱们大明的成语便不要拽文了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