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到如今,对于松平信纲而言,已经谈不上顾及什么尊严了,因而周延儒的话中便是充满了奚落之意,他也只能换以笑容。
周延儒也没有心思对松平信纲逞口舌之快,落座之后便示意手下把新的条款递给松平信纲去看。
松平信纲双手接过条款来,便赶忙翻看了起来,重点就是想要先找到关于取消“天皇”称号的那一条,想看看大明对此要求与之前有无变化,自己有没有可能再据理力争一下。
接过他从头翻到尾,却是都没有再看到关于天皇的任何要求,之前的那个条件竟然在这封议和条款上消失了。
松平信纲自然不会天真地认为大明会那么轻易地放过倭国,更不可能在事关皇帝权威的事情上有半点儿妥协,若是这事儿有的商量的话,上次议和也不会破裂啊!
所以既然大明把那条要求倭国取消“天皇”称号的要求取消了,势必会在其他条款上更加苛刻,他刚才只顾着寻找这一条,却并没有细看其他条款,此时也不禁赶忙仔细逐条查看了起来。
可是松平信纲这一看不要紧,这才发现大明在其他条款上的苛刻程度,与之前相比又何止苛刻了一点儿半点儿,这简直就是仗势欺人,没打算给倭国活路啊!
“周大人,这,这是……”
周延儒抬眼看了一眼松平信纲的苦瓜脸,不禁轻笑一声,道:“怎么?难道这份儿条款你们倭国还是不能接受吗?”
说着,周延儒便好似有些不耐烦地作势就要起身:“既然你们接受不了我大明所提出的要求,那咱们也就没有必要在这里浪费时间了!”
松平信纲见状,自是赶忙上前躬身施礼,“周大人莫急,还请周大人容在下说几句话!”
周延儒本就没有打算真要离开,故而便顺势一仰身子,又靠回了椅背上,“你要说什么,就快点直说吧!”
松平信纲自然也不敢再绕弯子,单刀直入地开口说道:“周大人,在下是感觉,贵国提出的这些条款,未免也有些太过苛刻了,但这赔偿的银两竟然就要两千万两白银,而且还要我们割让对马、壹岐、肥前和石见四藩之地,这也太……”
周延儒听了这话,却是轻声一笑,侧目看向了松平信纲,“我说松平啊,你按理说应该是个聪明人啊,怎么如今也这般不识好歹了?
之前你代表倭国来与我大明议和,说要做我大明的藩属,我大明皇帝陛下已然破例应允,可你们却反倒还不识抬举,竟然死活不肯放弃你们那个有名无实的‘天皇’称号,结果落得个不欢而散。
当然,我知道你也为人臣子,很多事情做不了主,所以我也是体谅你,愿意拉你一把的,这才按照你上次所求,特意去说服我大明皇帝,不再强求你们取消‘天皇’称号,而且改为在其余赔偿条款上稍加一些,谁承想如今你还不领情了?”
松平信纲听了这话,心中的为难也瞬间少了许多,“周大人您的意思是说,只要我们答应这些赔偿条款,贵国就同意让我们保留‘天皇’称号了?”。
毕竟之前德川家光也说过,只要能保留‘天皇’称号,可以在赔偿上面多出点血,所以这事儿也尚在可以接受的范围之内。
然而面对松平信纲的求证,周延儒却先是点了点头,而后又微微摇了摇头,这才开口说道:“不是你们答应了这些赔偿条款,我大明就允许你们保留‘天皇’称号,而是在这份新的条款之中,我大明并没有再打算允许你们成为大明之藩属国,这份条款也只是单纯地议和停战罢了!
至于你们倭国想要做我大明的藩属国之事,还是等你们什么时候想通了,愿意取消‘天皇’称号的时候,再另行商议吧!”
“这……”
松平信纲一听这话顿时便傻了眼,“周大人,我倭国付出如此大的代价,难道就只能换来贵国罢兵停战吗?”
“不然呢?”
周延儒却是冷声反问:“难道如今罢兵停战,不才是你们倭国最迫切需要的事情吗?”
松平信纲闻言也是瞬间就蔫儿了,耷拉着脑袋道:“可是,如果只是罢兵停战的话,贵国索要的这些赔偿,也实在是狮子大开口,让我倭国难以承受啊!”
“难以承受的话你也可以选择不签,至于你说我大明对你倭国狮子大开口,我看不然,之前的那份儿条款中,可没有让你们要这么许多东西!”
周延儒冷哼一声,轻蔑道:“说到底,也不过都是你们自找的,不是你们非要继续打的吗?如今我明军又兴师动众与你倭国交战,其罪在你倭国,所耗钱粮自然应由你倭国承担了!”
说完这话,周延儒便起身走到了松平信纲的身前,抬手拍在了松平信纲的肩膀上,叹息道:“松平啊,听老夫一句劝吧,城下之盟,该认栽就认栽吧,否则,只会越谈越吃亏!”
松平信纲自是无言以对,他深知此时作为败者,倭国是没有任何争辩的权力的,只能任人宰割。
因此沉默了良久,也只能开口说道:“周大人的一片苦心,在下感激不尽,不过还是请周大人容在下将此条款禀报将军,再给贵国答复!”
“应该的,应该的!”
周延儒微微点了点头,而后便又提醒了一句:“不过你可要尽快,我大明的耐心是有限的!”
回到府上之后,周延儒便赶紧写了一封奏疏,要将谈判事宜禀明了崇祯皇帝朱由检,事实上,此次与松平信纲谈判所列出的议和条款,都是按照朱兴明的要求所写,崇祯皇帝朱由检对此还毫不知情。
而因为周延儒感觉朱兴明提出的这些条款太过苛刻,料想倭国使者松平信纲是决计不肯答应的,所以也没有抱什么谈成的希望。
加之皇上那边已经将此事全权委任与他,除了要求尽快议和停战之外,对于议和条款之细节并不在意,只要保证大明之权益即可。
故而周延儒才没有事先禀报和请示朱由检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