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叔,我真的冤枉,我知道二叔你在怀疑我,怀疑是我做局害了海哥和少贤,我真没有做过呀,你是了解我的,我没那个心也没那个胆,更没那个本事!”
丁四河一脸的哭相,像是连珠炮一样,一口气说了一大堆。
丁连云脸上表情并没有多少改变,身体往前倾了倾,“是真没这个心,还是假没这个心?”
“真没这个心,二叔,我和海哥,和少贤,血肉至亲呀,我怎么可能害他们?”
丁连云微闭双眼,深吸了一口气,“二叔知道,当年的事,你还在耿耿于怀,但你如果想要家主的位子,完全可以直接告诉二叔,那位子本该就是你的,我让四海让给你就是……”
“二叔。”
丁四河有种亡魂大冒的感觉,他知道丁连云还是不相信他,当即说道,“我没有做过就是没有做过,二叔如果不信,大可以让人彻查,二叔难道就没有想过,会不会是什么仇家盯上了咱们……”
仇家?
丁连云叹了口气,他怎么可能没想过。
只是,仇家太多了呀。
当年他爹丁焕春,几乎搞得整个蜀地盘山界处处是敌,之后多年,丁家为图发展,也得罪过不少人,干过不少昧良心的事。
举目望去,都是嫌疑人,现在一点有用的线索都没有,你让我去怀疑谁?
“行了,别跪着了,起来吧。”
丁连云深吸了一口气,按下了心中的郁气。
都没有证据,就算怀疑丁四河,也没法给人家定罪,也不好给他上强度。
人家老爹还在呢,丁连云心中还是有所顾忌。
丁四河悻悻的起身,腿肚子感觉还有几分哆嗦,却也不知道这一关过了没有,恭敬的站在旁边,等着丁连云发落。
“少贤有消息了么?”
“还没,目前只知道他大概的行动轨迹,他和六叔一起去的凌江,之后不知道什么原因,跑去了雅市的那那个荒村,海哥也是在那里被暗算的,我想,他可能是想去调查事情真相……”
“兴许是发现了什么,我在想,他和六叔是不是进山去了。”
“八面山的范围颇大,里面多是人迹罕至和深山老林,很多地方都没有信号……”
“加上青神山的弟子指认少贤,所以,我猜测,少贤他们应该是在调查的时候,发现了什么,继而进了山,八面山和旗山相连,他们一路去了旗山,在旗山碰到了青神山的人,不明原因,大战了一场……”
……
不得不说,这个丁四河,是懂推理的。
说到这儿,丁四河挑眉偷瞄了一下丁连云,“二叔,你说,会不会,暗算海哥的人,是青神山的人?”
这话一出,丁连云的眉头轻微的皱了一下。
丁四河说的这些,他不是没有考虑过。
如果说,逻辑梳理一下,应该是这样。
丁少贤跑去五里村调查他爹被暗算的真相,遇到了青神山那名弟子,那青神弟子逃跑,丁少贤他们便追着进了山,一路来到旗山上,与之大战一场。
最后,那青神弟子重伤逃回。
貌似还算通顺。
这其中,最主要的一点,丁连云这次上青神山,是见过那名青神弟子的。
其实那压根就不是什么青神弟子,而是他爹的好兄弟刘长青的后人。
她来自南云刘家寨,为什么会在青神山,为什么青神山会为她出头,丁连云心中也是门清。
青神这种大派,不擅用毒,也不屑用毒,但是,这个女人会呀。
她来自南云,自然是擅长用毒的。
保不准,丁四海真就是被她给暗算的。
如此一来,整条线的脉络,便勉强完成了闭环。
当时在青神山上,他就意识到了这一点,可都没等他把自己的怀疑说出来,便被赶下了山。
他知道,青神山是铁了心要保那女子的。
丁家虽然自大,但还没有自大到能和盘山五门之一的青神叫板的程度。
如果事实当真如此,那情况就有点棘手了。
不仅牵扯到盘山五门之一的青神,还牵扯到南云十二寨的刘家寨,无论哪一个,丁家都不愿意招惹。
现在丁少贤一直没有现身,他为什么不现身?
如果丁四海是被那个女人害的,丁少贤根本没必要躲呀。
除非,他已经没了。
丁少贤已经被青神山那女人给害了,而那女人又靠着青神山,来了一个倒打一耙,反客为主。
真好手段。
丁连云深吸了一口气。
当然,这只是猜测,诸多可能中的一个猜想。
对于其他人,他们丁家可以不讲证据,但是对于青神这样的存在,他必须讲理。
“派人进山去找,生要见人,死要见尸。”丁连云吐出一句话,异常的沉重。
丁四河道,“二叔放心,我已经派人进山搜寻了,一有消息,我会第一时间通报给您。”
“嗯。”
丁连云感觉有些心累,声音变得柔和了些许,“你爹那边情况怎么样?”
他是和丁连城一起离开天池山的,他去青神山,解决萧掌门的责难,而丁连城去了四面山,算算时间,也已经下山了。
丁四河道,“他们10号去的尖峰寺,中间通过电话,说是已经取到药了,准备去地宫,但之后就断了联系,一直到现在都联系不上……”
“一直都联系不上?”
“嗯,从11号早上开始,就联系不上了,电话一直不在服务区,山里面信号不好,应该也算正常……”
正常么?
丁连云微微皱起了眉头,有种不太妙的感觉。
“成勇也去了吧?也联系不上?”
“嗯,成勇那孩子,天生就喜欢冒险,想来也是跟着跑地宫去了。”
……
丁连云沉吟片刻,也许是在地宫耽搁时间太久了吧。
八面山的地宫,他们不是没去过。
对于自己这个大哥的实力,他还是有自信的。
地宫中虽然有一定的危险,但是,如果丁连城想逃,应该还是很容易的。
再等等吧。
最近发生的事情太多,这让他有些焦虑了吧。
他深吸了一口气,“少风呢?这孩子跑哪儿去了,让他来见我!”
……
——
楼下大厅。
“我去,你小子疯了?”
秦州在大厅休息区的沙发上等着,刚刚见到丁连云进来,他都恨不得找个地缝藏进去。
陈阳倒好,这小子居然腆着个脸,笑嘻嘻的迎上去。
可把他给吓得个够呛,一颗心直接悬到了嗓子眼,差点没心脏病突发,直接躺地上去。
“怎么了?”
陈阳满脸的微笑,眸子里带着疑惑。
当着二女的面,秦州也不好说什么,只是吹了吹胡子,“以后少干点这种事,老头子我可不禁吓。”
就刚刚那一幕,但凡丁连云察觉到了点什么,对陈阳起了疑心的话,他完全可以想象到下场。
“我都没怕,你怕个什么劲?”
陈阳耸了耸肩,“走吧,找个地方,恰饭去,今天心情不错,我请客。”
他能理解秦州的担心,但是呢,有一句话叫欲盖弥彰。
刚刚那种情况,碰都碰上了,他再躲,被对方发现,只会适得其反,岂不更加怀疑?
索性大方的迎上去。
仇人留下的孽种,对我如此毕恭毕敬?
保不准丁连云还在心中暗爽,把陈阳当成傻比呢。
被仇人当成沙雕,其实是一件挺美好的事。
世界上最痛苦的事,莫过于,我就站在你面前,而你却不知道,我昨晚刚送走你孙子。
而我的快乐,当然是建立在你的痛苦之上的。
……
——
下午三点。
兴隆街,清水茶馆。
秦州约了个人,鹅背山青牛观,法宁。
二楼的包间里,两人等了十来分钟,法宁便到了。
依旧是一身道袍,手持拂尘,瘦瘦的,看起来有几分仙风道骨,但现在这个年代,更多时候,是会被人当成江湖骗子的。
刚刚在门口,就让服务员拦着,差点没让上来。
“嗬哟,秦老弟今天不摆摊了,怎么有闲心请我喝茶?”
法宁进了门,便自顾自的坐了下来,脸上的笑容十分的灿烂,“怎么,是不是想通了,准备和我们一起去哀牢山探险了?”
“我就说嘛,咱们这些老家伙,年纪一大把了,赖活着还不如好死,拼一场,保不准还能碰上点什么机缘……”
……
这人是真的能说,一进门,秦州都还没说话,他就一个人在那吧嗒吧嗒不停。
看得出来,他和秦州的关系,确实也还不错。
秦州也不说话,只是给他斟茶。
法宁挥了挥拂尘,说道,“你不是说,你和杨家的事情已经了了么?”
“你现在这张脸呀,我看着怎么都不舒服,要不还是找个机会给整回去吧?”
……
“峨眉雪芽,尝尝!”
秦州指了指法宁面前热气腾腾的茶杯。
法宁古怪的瞧了秦州一眼,他老感觉今天的秦州有点怪怪的,“咋的?有心事?”
以往两人见面,他说一句,秦州能回两句,而今天,这老家伙却有点沉默寡言了,貌似有点情绪不佳。
秦州深吸了一口气,像是在调整心态,片刻后,他抬头直视着法宁,“老家伙,咱俩多少年交情了?”
法宁闻言,有些愕然。
“多少年?”
他不知道秦州为什么突然问这个问题,“你今年多少岁,就有多少年,想当初,我还带着你去镇上要过饭呢……”
法宁也是庞坡村的人,俗名叫庞宁,法宁是他在青牛观的道号。
严格来说,他也不算道士,他师父收留他,也并未让他出家。
所以,法宁只能算是个有青牛观传承的居士。
他和秦州从小一块长大,他还要比秦州大几岁,所以,他说这话,倒也没错。
“是啊,我马上七十一了,七十年交情。”
秦州深吸了一口气,目光落在法宁身上,“今天请你过来,主要还是有点事情想问你。”
法宁闻言,眉毛轻轻一皱,“有话就问呗,搞这么严肃干什么?怎么感觉你要审问犯人一样?”
“不严肃不行啊。”
秦州一叹,“我和杨家之间的恩怨,你应该清楚吧?”
“嗯。”
法宁点了点头,“不就那么点事么?你也是轴,杨家那是什么存在,非要和人家过不去,我要是你,他们要啥,我就给啥,何至于弄到后来那般地步?”
说到这儿,法宁顿了顿,“我说你这老小子,该不会是还在耿耿于怀,当年我为什么没帮你吧?”
他苦涩一笑,继续道,“我哪儿有那个本事帮你,我们青牛观,小门小观,那会儿我才刚入一品,我师父也才二品境,我拿什么帮你……”
“行了。”
秦州赶紧打断了他,让他说下去,恐怕要无休无止了,“我要说的,不是这个……”
“不是这个是哪个?”
法宁古怪的瞧着他,“你特么能不能爽快一点,有事说事,兜什么圈子?”
秦州脸皮抖了抖。
“当年,杨东关死后,留下一把剑,杨家的祖传之物,赤霄剑。”
“我当时起了贪心,便把这把剑藏了起来,后来,杨家的人找上我,追问剑的下落,我扛不住,便准备将剑还给杨家。”
“可是,当我回去找剑的时候,却发现,剑已经被人先一步取走……”
“杨家人自然是不信,陆陆续续找我麻烦,逼我交出赤霄剑,逼得我实在是没办法了,最后只能和他们干起来……”
……
听秦州讲完,法宁怔怔的坐在那儿,好一会儿才回神,“所以,你和杨家的矛盾,实际是因为一把剑而起?”
“可以这么说。”
秦州认真的点了点头,虽然还有其他的原因,但是,这把剑,确实算是主因。
如果当初他把剑还了,杨家也许就不会那么为难自己。
法宁看着他,“然后呢?”
然后?
秦州错愕,“什么然后?”
法宁皱了皱眉,“你把我叫这儿来,听你说这么多有的没的,为了啥?我说,你该不会认为,是我把剑给你偷了吧?”
秦州直视着法宁,虽然斜眼,但是表情非常的严肃,“是不是你?”
还真就是在怀疑自己?
“咋还整我这儿来了?”
法宁闻言,哭笑不得,“你个没良心的,老子当初讨饭,半个包子都能分你一般,你也不用你那屁股好好想想,老子会偷你的东西?”
“那这东西,你怎么解释?”
秦州二话没说,直接将照片扔在了桌面上。
法宁捡起来一看。
瞳孔地震,像是想到了什么,刚刚还有点气愤的脸色有了一瞬间的变化。
“这照片,你打哪儿来的?”片刻,他抬头往秦州看了过来。
秦州冷着个脸,把事情经过说了一遍。
“你不会告诉我,这照片是假的,是合成的,还是说,姜怀年的徒弟,泼你脏水,诬陷你?”
……
法宁没有理会,他拿着照片看了一会儿,使劲的吹了吹胡子,“这就是赤霄剑?”
“你别告诉我,你不认识这把剑。”
“照片上这把剑我认识,不过我特么又没见过真的赤霄剑……”
“你什么意思?”
秦州锁起了眉。
赤霄剑是杨家的传家宝,外人自然是很难见到的,所以,就算是这把剑出现在面前,很多人也不见得能知道它就是赤霄。
法宁这意思,他认识照片上的这把剑,但并不知道这把剑就是赤霄剑?
这可能么?
且不管可不可能,既然法宁认识这把剑,那他肯定见过。
他能在哪儿见过这把剑?
也就是说,他这话算是间接承认了这把剑在青牛观,也就算是承认了他偷剑的事实?
秦州的脸黑了下来。
法宁却抬头看着他,“你确定这把剑就是赤霄剑?”
“废话,我跟你在这儿扯半天,难道是逗着你玩儿的么?”
秦州此时已经没有了好脸色,“当年,这把剑,确实是你拿的?”
“屁。”
法宁啐了一口,他说道,“这把剑,我见过,之前一直存放在青牛观,他们说是我师父的遗物,我还纳闷呢,我跟随我师父那么多年,压根就没见过他有这把剑……”
秦州紧紧的盯着法宁,像是想从法宁的脸上看出什么端倪。
“你师父的遗物?”
他哂笑了一声,“杨东关是七八年的时候被抓的,我七九年春天亲手藏的剑,你师父七六年就死了,怎么,他还能从棺材里出来偷剑?”
“这……”
法宁一张脸涨得通红,像是有些无所适从。
“道长。”
这时候,坐在旁边的陈阳开口了,“是谁告诉你,这把剑是尊师的遗物?”
法宁闻言,往陈阳看来。
或许他还以为陈阳是法宁的徒弟,大人说话,哪儿有小孩插嘴的份?
但秦州也随即开口,“谁说的?”
如果说,这把剑是在青牛观突然出现的,那这个说剑是法宁师父遗物的人,就明显很有嫌疑了。
很可能是这人偷了剑,想用法宁师父的身份把这把剑洗白。
毕竟,法宁的师父,那个时候已经死了,首先就可以排除嫌疑。
法宁道,“具体是谁说的,我也记不太清楚,大概是法能和法空两位师兄中的一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