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瘦道人又紧逼一步,说道:“既如此,便放手罢!”俊道人道:“急甚么?还差好几步呢!”两个道人又下了几步,分出胜负,果然乃是瘦道人嬴了。
赵匡胤趁他二人了局的间隙,上前说道:“两位神仙,小子赵匡胤有理了!敢问哪位是陈抟老祖?”那两个道人闻言,都抬起头来,看了他一眼,却不答他。那俊道人问道:“小子,可懂下棋?”
赵匡胤被挠到痒处,忍不住道:“不瞒两位神仙,小子除了武艺拳脚,唯好此道,在军中从无敌手!”俊道人说道:“口气倒不小。既是如此,且与我赌一局棋!”又对瘦道人说:“师兄便暂时帮我们做个见证好了!”瘦道人点头答应。
赵匡胤听到一个“赌”字,却迟疑道:“这位神仙,小子只是一个军汉,身无长物,只一根棍子随身。神仙要赌,小子却拿不出什么值钱的事物来。”
那俊道人嗤笑一声,道:“谁要你劳什子值钱的事物?你若嬴了,我自有好东西送你。你若输了,便帮我去崖上采两树茶叶,去山涧挑两桶泉水,我自烹茶喝。”
赵匡胤听这些都是体力活,自恃身强体健,料想也不难,说道:“既如此,请开棋局!”两人摆开子,你来我往,相互攻杀。那瘦道人笑而不语,只在一旁观看。
赵匡胤不愧是棋艺了得,不过片刻,已将俊道人逼入死角,俊道人沉思片刻,将棋局一拂,说道:“小伙子果然了得,是我输了!”
赵匡胤拱手道:“承让!承让!”旁边瘦道人见状,哈哈大笑,道:“师弟,你自己定的赌约,却不可爽约哦!”
俊道人失笑道:“我岂会如此小气!”将手一挥,只见一道红光,向赵匡胤扑来,中途化作一条火龙,有鳞有角,张牙舞爪,凶形恶状。赵匡胤急忙躲闪,那火龙如同通灵,紧随而至,只朝天灵盖猛扑,却哪里躲得开去?
赵匡胤双眼一闭,暗叹一声:“吾命休矣!”然半天无动静,亦不疼痛,乃睁开双眼,抱怨道:“这位神仙,小子是肉体凡胎,你方才放的什么东西,真将我吓煞了也!”
俊道人笑道:“我将火德送你,你还抱怨,真真是不知好歹!”赵匡胤此时哪里明白“火德”是什么东西,但自己到底毫发无伤,犯不着跟道人计较,便道:“是我失言了!恕罪!恕罪!”
这时瘦道人说道:“我见你二人赌棋,自己也有些手痒。年轻人,可愿与我也赌一局?”
赵匡胤道:“以棋会友,自然是好!至于赌局,若输了,小子无力支付赌资;若侥幸赢了,是对二位不公,不如罢了!”
瘦道人摇头说道:“不然,空口输赢,总是无聊,要有些抵押,方可助兴。年轻人,我既提赌棋,自然是赌你输得起的东西,你却不必担心!”
赵匡胤问道:“不知老神仙又要赌什么?”
瘦道人说道:“若你赢了,我也自有好东西赠送,管不叫你吃亏。若你输了,便须将这太华山送予我!”
旁边俊道人听了,先嚷嚷起来:“岂有此理!物各有主,岂能越殂代疱。你蛊惑我送出火德,我也依了你。如今转身又要我太华山,师兄,你逾越了!”
瘦道人朝他说道:“师弟,师尊要你在名山大川中洗练尘心,却非是要你将其据为己有。舍得舍得,有舍方有得,你不明此理,难怪师尊迟迟未准你入门。我不过是暂时借住,你急个甚么?”俊道人听了,面有惭色,呐呐道:“却是我失言了!”
赵匡胤却也是啼笑皆非,说道:“老神仙,我区区一个军汉,哪里有资格输你一座偌大的太华山?”
瘦道人道:“此时当然没有,将来却有。你今日若输予了我,他日有资格时,我发一封书信,你却要颁行天下,实现诺言!”
赵匡胤见他口口声声要以太华山做赌,荒诞不经,也只当游戏,便说道:“既如此,小子答应了!”
瘦道人道:“空口无凭,需要立个字据在此!”
赵匡胤笑道:“都依得你!”便写了个字据,交俊道人保管。
于是二人又各自摆明车马,对弈起来。俊道人在一旁观看。
这瘦道人棋力却要高明许多,赵匡胤拆解几手,越来越紧,不由额头微微冒汗,再奋力攻杀几回,终于后继乏力,败下阵来。
瘦道人哈哈大笑,收了赵匡胤所写的字据,说道:“年轻人,不要忘了今日赌约!”见赵匡胤脸上有怏怏之色,便又说道:“非是贫道要贪你的山,占你的岳!你给我一座华山,我还你一个太平天下。这是一本万利的好事,你分明是大赚了也!”
赵匡胤虽不知其意,但也能明白其中有安慰之意,笑道:“胜败乃兵家常事,老神仙多虑了。”突然想起此来目的,连忙问道:“不知哪位是陈抟老祖?”
那瘦道人道:“我便是陈抟老祖!”又指俊道人道:“此乃太华山君是也!”
赵匡胤连忙见礼,陈抟老祖道:“你去罢,勿忘今日之言!”说罢,化一阵清风,与俊道人俱不见了。
赵匡胤嗟叹一回,走下山去。
他自己还不知道这回得了周之火德帝皇之气,不久便可黄袍加身,开宋朝三百余年太平盛世。
若干年后,赵匡胤率领大军,翦灭诸国,一匡天下,自己登基为帝,立国号为宋。某日,他突然收到一封书信,内里有当年在华山赌棋时所写字据。赵匡胤想起华山之巅的赌约,果然应诺,将华山封给陈抟老祖,并颁行天下。
如此一来,陈抟老祖之名,天下皆闻,妇孺咸知。
这一日,灵山之上,异香飘渺,如来佛祖讲罢妙法,观音菩萨进言道:“世尊,如今东土地界,有扶摇子,非佛非道,人称陆地神仙,与宋君弈棋,赢华山而居之。其人其事,含有深意,难以捉摸,还请世尊解惑!”
如来道:“扶摇子乃是万寿山玄昊道人门下,亦算是酆都帝君之徒,一身牵连甚广。若无大事,且不要招惹了他。”
如来只点出了扶摇子的来历,却还有一句话未曾说出。只要是经历过封神大劫的众佛、菩萨、罗汉,尽皆心如明镜:扶摇子出山,恐是地仙复出之兆也!
这不是空穴来风,还有太清圣人访万寿山之言相互印证!
顿时道佛两教,如同惊鸿,齐齐遁回巢穴,卑飞敛翼,收拢爪牙,要看地仙行止。不论民间,还是练气士之间,道佛两教之争,皆戛然而止。
有宋一朝,三百年来,从无此患!
此正印证扶摇子当日所言:给我一座华山,还你一个太平天下!
日月如梭,也不知到了哪一朝,哪一代。这一日,突然一天云霞,皆生瑞彩,地上无端生就金莲。只听火云宫方向,铛铛铛三声钟响,众圣皆道:“此火云宫三位圣皇,即日修成正果,证道混元,理当前往致贺!”纷纷驾云光而去。
火云宫中,异香缭绕,仙乐淙淙,天皇伏羲、地皇神农、人皇轩辕在主位高坐,脑后金轮掩映,瑞彩缭绕,圣象庄严。客座上,太清、玉清、上清三位圣人,女娲娘娘,后土娘娘,准提道人,玉帝王母,循次列位。
太清圣人道:“今日三位人皇,成就圣位,此人道之荣,无边之喜!诸位道友与吾一起,同贺人道昌隆!”于是众仙纷纷举杯,为三圣皇贺。三圣皇连忙举觞还礼,一饮而尽。
女娲娘娘道:“后土道友成就圣位之时,我等俱脱不开身,故未为贺。今朝盛会,不可不补,免不得要借火云宫美酒,再相贺一回,望道友勿怪迟来之罪!”
于是众仙再次举杯,为后土娘娘贺,后土娘娘道:“都是列位抬举!岂敢怪罪!”也举杯一饮而尽。
太清圣人又道:“老师定圣位时,曾言天道之下,圣位有九。今日难得九圣聚齐,盖天地开辟以来,首臻圆满也。从今往后,愿仙神道盛,天地人和!诸位道友,请酒共贺!”
此言听得诸圣诸仙,尽皆顺耳,毫不犹豫,同太清圣人一起一饮而尽。
玉帝盛赞道:“天庭得蒙太清圣人大力相助,方完天书神位,方掌三界权柄。今日朕多谢了!”与王母一道,敬了太清圣人一杯。
原来函谷关一战,镇元子破了周天阵,勾去了封神榜上三尊神位。那封神榜若没有封神笔,非要圣人神通,方可补得上名讳。玉帝便求了太清圣人,才能如愿。
此时太清圣人已经实现诺言,共度了四大天师、八位上洞金仙往天庭供职,因此已将太上老君返本还源,仍归一体,兜率宫亦迁往了大赤天。
那四大天师,乃是是张道陵、葛玄、许逊、萨守坚,从汉代到宋朝皆有,一边在人间修道,一边为道家张目,直到如今方成正果,俱上天庭。八仙乃是铁拐李、汉钟离、吕洞宾、何仙姑、张果老、蓝采和、韩湘子、曹国舅,大部分皆是李玄度化的远古妖族天庭转世之仙,托在太清圣人门下。其中吕洞宾大有来历,是帝俊转世,手持纯阳剑,开宗立派,威风赫赫,名传千古;何仙姑亦是天女转世,皆有夙世之缘。
那四大天师还好,这八位上洞金仙,却都是大有来历之人,往世渊源,交游广阔,名讳又都不在封神榜上,又岂肯听从玉帝摆布?因此只不过是籍挂天庭,听调不听宣,却喜欢流连名山,混迹闹市,只在人间行道,倒还更像地仙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