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不论如何,太清圣人是言出即行,任谁也不可指摘,因此不容玉帝不服!
九圣这边正饮,突然后土娘娘长叹一声,道:“今日我等欢聚,原是喜庆,只叹有两位好友,该来却未来,不免稍留遗憾!”
后土娘娘此言一出,众圣皆知她所指,默然无语。伏羲圣皇却数千年未出火云宫,因此问道:“不知后土道友所指,是哪两位?”
后土娘娘道:“其中一位,曾立西方大教,当封神劫末,舍身证道,脱离此喧嚣浊世,另辟清净乾坤!”
女娲娘娘道:“此接引道友是也!斯人虽远,浩气长存!”
准提道人道:“接引道兄求仁得仁,自证己道,乃是可喜之事!可知鸿钧老师不孤,以身合道之后,尚有后来人也!”
众圣默默无言,将一杯酒,往西天遥祝,代天地人,三弹指为礼,复一饮而尽。
后土娘娘又道:“还有一位,在中土立派,护佑生灵,虽遭天罚,其志不折,其心未悔!”
女娲娘娘道:“这一位乃是镇元子道友,也是有千多年未见了!”
准提道人却摇头说道:“想地仙混世之时,劫数相继,仙佛纷纷陨落。唯这千多年,地仙不出万寿山,吾等众佛众仙,真是人人固寿,个个无忧。可见老师惩罚镇元子道友两个量劫,为明智之举,是还三界清净也!”
女娲娘娘摇头道:“这却不然!想天书封神时,千多年才有杀劫,现如今修仙之士,数百年便受天雷击打,怎说得上“人人固寿,个个无忧”?况且地仙避世千余年来,三界修道之士虽无大劫,凡间生灵却受苦厄,挣扎于水深火热之中,汉唐之后,尽皆如此,其状之惨,自盘古开天地以来所未见。此道佛两家,难辞其咎,若地仙在,不当如此!”
一席话,说得三清、准提,尴尬不已!后土娘娘见了,打圆场道:“无论如何,总是紫霄宫道友,圣道同侪。今日未来参此盛会,实为可惜,当得一敬!”
众圣听了,心情复杂,各有所思,但也都斟满一杯,往万寿山遥祝,一饮而尽。
却说万寿山五庄观中,镇元子听到三声钟响,哈哈大笑,道:“人道昌隆之日,正是吾出万寿山之时!”取了拂尘在手,往山外行去。
他一步刚出万寿山地界,陡然天空现了两条神链,朝镇元子缠来。镇元子脸色丝毫不变,将拂尘一刷,两条神链消失不见,但同时亦有更多神链凭空生出,势要挡住镇元子去路。
镇元子拂尘连刷,将神链一条条刷灭。但见更多神链随生随灭,无休无止,镇元子不由冷哼一声,突然青光大放,神链一触青光,如同雪遇骄阳,尽皆消失不见。
镇元子便出了万寿山,自往三十三天之外而去。
混沌之中,现了紫霄宫,镇元子昂首迈进。只见高台之上,鸿钧道祖端坐,见镇元子来,说道:“道友,吾本欲罚你两个量劫,不期你神通进境,如此之快,如今不过区区一千多年,已经打破牢笼,真是可喜可贺!”
镇元子望着鸿钧道祖,眼中竟有一丝怜悯之色,说道:“道友,非是我神通广大,进境高深,实是你弱了!”
鸿钧道祖笑道:“人道日昌,天道日泯,不治而治,亦当然之理尔!”
又看着镇元子道:“道友,想当日紫霄宫中,吾传教化,定圣位,尔还在天道之下。后来虽另辟万寿山,自立大道,亦常出入天道内外,不显峥嵘。如今九圣皆立,天人大昌,你却已在天道之外。隔岸观花,岂能体会得其中真意耶?”
镇元子说道:“道友,事到如今,我也不再与你相辩天人之治、大道之理,我只问你,祭偶归灵,尚可得乎?”
鸿钧道祖问道:“何谓祭偶归灵?”
镇元子答道:“斩三尸为偶,以祭天道,归灵还性,再证真如!”
鸿钧道祖说道:“原来道友是要我李代桃僵,以三尸合天道,重塑真身,成正觉己!只怕到时这三尸化身,道友也要打杀了罢。”
镇元子正容道:“道友,三尸化身乃本体真灵所化,真灵不死,三尸化身便能复生,何言打杀二字?不过是暂时返本还源而已!道友在紫霄宫传教化,贫道深受其惠,感戴不已,怎忍改颜相向?道友若听我言,脱离天道,既全紫霄宫之谊,又脱天人相犯之劫,日后并肩向道,印证无涯,何其乐哉!”
鸿钧道祖微微一笑,摇头道:“道友,吾既发宏愿,以身合道,若有半点私心,怎能见道?怎可成功?你祭偶归灵之术虽妙,吾不愿为,亦不可为也!”
镇元子问道:“何谓不可为?”
鸿钧道祖道:“吾且问你,天道可有善恶执三念否?”
镇元子闻言,脸色沉重,颔首道:“我明白了!”二人一时失语,皆默坐无言。
片刻,镇元子毅然说道:“道友,你立心虽公,证道之路,却多见偏颇。吾亦欲证吾道,与道友之道,难以并立,只有得罪了!”
鸿钧道祖问道:“吾证道如何偏颇?愿闻其详!”
镇元子道:“证道者,有证大道,有证我道。大道有常,我道唯心。不证大道,不见神通;不证我道,不明本性。接引道友只证我道,不证大道,故有圣位之失,真灵之死!道友却是只证大道,不证我道,因此有天人相犯之灾,临无解之结!”
鸿钧道祖遂问道:“道友证道时,却又如何?”
镇元子道:“吾欲证大道,亦欲证我道!”
鸿钧道祖说道:“你欲证道,吾无为难之理!但万寿山本不在天道之内,已可为你证道之所。万寿山外,混沌无边,亦可任你纵横。如此你证你道,我证我道,各自见功,两全其美,岂不妙哉?又何必要鸠占鹊巢,多生争执!”
镇元子一挥拂尘,说道:“道友,你却有所不知。吾在鸿蒙时,曾与盘古游。他要开天地,立乾坤,殒身之前,吾感他恩德,曾立誓曰:护洪荒,存百族,可为而不为者,当应劫数,化为灰灰!是故这片盘古天地,为吾证道之所,此志不可改也!”
鸿钧道祖闻言,不由默然!
镇元子沉思片刻,突然手掌一翻,只见掌心之中,现一株花朵,顷刻长大,植根于万寿山上。那花长成之后,巨大无朋,花瓣层层叠叠,不知几许,每瓣之内,皆有无数生灵。再细细一观,那花瓣下有幽冥地狱,上有三十三天世界,俨然三界盘古天地,尽在其中。只是万寿山作为此花根基,反而孤悬于三界之外,不免显得有些突兀。
镇元子问道:“道友,你看此花如何?”
鸿钧道祖看了看,说道:“此花虽妙,但头重脚轻,根叶之间,貌合神离,迟早凋落。试问地仙之道,本与三千大道同列,安得互为因果?万寿山再好,岂能撑得起盘古天地?”说罢,用手一指,一道金光注入,果然万寿山不堪重负,分崩离析。那花失了根基,连带三界,一同凋亡。
镇元子点头称是,又想一想,再伸出手掌,只见掌中又生变化,这次三界还是三界,万寿山也还是万寿山,只是万寿山上,却生一颗巨木,比昔日之东海建木,还要庞大数倍。此树根须无数,下扎幽冥地府,枝干葱荣,冠带三十三天,气势凌人,沛然莫御。
镇元子又问鸿钧道祖道:“道友,你看此树如何?”
鸿钧道祖又看了看,道:“此树生命力虽强,或可活得略久,但你道我道,岂可混同?故不免日日侵蚀,交相攻伐,最后或者三界破碎,或者巨树枯萎!”一挥衣袖,清风拂过,果然那巨树枝叶渐渐枯萎,越来越失去生机,片刻亦化为灰烬。
镇元子见状,收了手掌,长叹一声道:“一花一树,皆不可存,如之奈何!”
鸿钧道祖说道:“弱不凌强,寡不欺众,乃当然之理!”
镇元子闻言,起身向前,说道:“吾立意之坚,无可更改。道友,得罪了!”拂尘一挥,向鸿钧道祖刷去!
鸿钧道祖笑道:“吾已合天道,此身即为道,汝岂能犯我?”不闪不避,只见拂尘刷过,如击光影,鸿钧道祖安然无恙。
镇元子又刷两次,鸿钧道祖摇头道:“此无妄之功也!”只是不理,镇元子拂尘亦刷不到他。
镇元子见状,喝道:“吾有吾道,你合天道又如何?”陡然周身青光大放,青光之中,无穷世界生灭,葱葱蓉蓉,生机勃勃。
鸿钧道祖被这青光一照,形容破碎,身影不见。紫霄宫遇到青光,亦渐渐融化消失。镇元子拂尘连续在虚空刷了几下,前后尽是青光。陡然混沌虚空之中,现了一个道者,样貌高古,正是鸿钧道祖。
镇元子再一震拂尘,朝鸿钧道祖刷去。鸿钧道祖无喜无怒,手上现了龙头杖,与赐予玄松道人的一般无二,挡住镇元子拂尘。复将左手一指,镇元子青光之中的世界,顿时泯灭无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