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石激起千层浪！
城楼下的兵士，虽然大字不识几个，不会像儒生墨客那样吟风颂月，满嘴之乎者也，但经由市坊民间的口口相传，对两宋的灭亡，对于当年金人南下，蒙古兵攻灭南宋的事情，还是了解一些的。
无不认为，那两次灾祸痛击了汉人的脊梁，让这片土地上的子民遭受凌虐与欺压，卑躬屈膝，苟延残喘的生活着，令闻着伤心，听者泪流......
是难以磨灭的伤痕，更是无法忘怀的耻辱！
不曾想，今日北境的敌人卷土重来，依然觊觎这片传承了几千年的肥沃土壤，要把他们再一次踩在脚下，夺走辛苦种得的粮食，践踏那刚建立起来的尊严，让他们再一次变成屠刀下的奴隶，被当做牲畜般对待，饱受别人的白眼和蔑视！
如今的大明，遇到了几百年前同样的危机，精锐丧尽，山河动荡，敌军的铁骑正昼夜兼程向京师赶来，一旦京城失守，则大势去矣，要再次面临亡国灭种的灾难，忍辱偷生的日子。
想到这些，那二十余万明军将士的拳头逐渐收紧，呼吸变得粗重，目光变得坚定如铁，脸色涨红。
虽然表达的方式不尽相同，但内心的千言万语，化作一声悲亢与愤怒的嘶吼——
凭什么！！！
短短的三个字，没有任何华丽的辞藻修饰，却胜过一切，胜过那些白首穷经的道德文章，胜过那些毫无意义的高谈阔论。
无形中，仿佛在他们的心中点燃了一团火焰，唤醒了沉睡的灵魂，并逐渐扩散，使体内的血液再度沸腾起来。
“不答应！”
“不答应！”
“我们绝不答应！”
不知是谁起的头，原本沉稳肃静的军阵中，爆发了一声惊人滔天怒吼......
随即群起相应，城下的将士们胸怀激荡，不约而同地举起兵刃，冰冷的寒光几乎遮蔽了天空，宣布着血战到底，歼灭来犯之敌的决心与胆气。
一时间，此起彼伏，不绝于耳，之前胆怯畏战的情绪荡然无存！
可谓声震十里，气逾九霄！
大不了，和那帮狗日的拼了！
堂堂汉家男儿，有何可惧！
全军上下，此刻像是一颗熊熊燃起的巨大火球，壮怀激烈，斗志昂扬，恨不得现在就冲出去，和瓦剌人算算总账。
见到这一幕，城楼上的于谦等人竟被热泪浸湿了眼眶，感叹不已，默默地转过头去。
万众一心，不避斧钺加身，如此军容士气，多少年没有出现了，丝毫不输太祖武皇帝、太宗文皇帝时期的风采。
同时，对身旁的郕王殿下的敬畏又加深一层。
仅用了一刻钟左右，就让语言披坚执锐，冲锋陷阵，重新聚拢散落的人心，变得同仇敌忾，坚不可摧！
而石亨等人，向来没太把这个年轻的王爷放在眼里，经过昨天南书房一事，更是觉得他认不清形势，自恃身份，胡乱干涉军务，有把大明江山彻底断送的可能。
如今看来，仿佛自己才是愚蠢无知的那个。
作为统兵将领，他们自然知道军心士气对一场战争有多重要，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振臂一呼，恢复了二十多万人的斗志，把绵羊变成下山的猛虎，基本不可能。
所以，石亨才会提出‘据城坚守，避免交战’的方略，怕的就是一旦出城，未必打得过人家。
但眼下，这些顾虑一扫而空，明军将士正怒火中烧，摩拳擦掌，若是出城迎战，怕不是得把那些瓦剌骑兵撕成碎片，焚烧殆尽？
仅凭这一手，足以让他们佩服得五体投地，自愧不如，绑到一块都不是个，收起心思，更不敢再私下埋怨了。
而且，脑海中浮现出了从未有过的念头。
以后的大明，或许会出现一位如战国时的李牧、两汉的卫霍、唐初的那般军神人物，名留青史。
真是想想就觉得激动！
可霍去病仍沉浸在自己构建的战前演讲中，心无旁骛，没有半分杂念，只有看到城下山呼海啸的景象时，嘴角才会露出欣慰的笑容。
初见成效，他觉得不能止步于此，还要趁热打铁，唤醒明军真正的斗志，让他们在战场上一往无前，所向披靡！
只见他伸出双臂，制止了场上的喧闹声，犹如在沸腾的汤锅里投入了冰块，场上瞬间变得悄无声息，目光纷纷汇向一处。
“好，很好！”
“你们能有不畏生死，战胜强敌的决意，孤为你们感到骄傲。”
“但我们要做的，远远不止于此！”
“天道好还，中国必有伸张之理！”
“人心孝顺，匹夫无不报之仇！”
“这，是我太祖武皇帝，出兵北伐前的豪言壮语！”
“如今，大明的版图已经奠定，幅员万里，江山无限，但外面还有很多土地，西域河湟，南洋群岛，大漠深处的极北之地，我们都未曾探索......”
“强如汉唐两朝，无不开疆拓土，锐意进取，缔造瞩目的功勋，我大明怎能落于人后？”
“而孤，要你们与我一起，放眼去看外面的世界！”
“要你们与我一起，重现华夏昔日的荣光，并肩奋战，为子孙万代打下更多的生存土壤，傲然屹立于天地之间！”
“要让汉人，再度伟大！”
此言一出，城下的明军将士，城上的文武百官同时感到惊愕，眼珠转也不转，耳边仿佛能听到心脏砰砰直跳的声音，一股激荡的热血涌入胸膛。
合着，小小的一个瓦剌，郕王殿下根本没放在眼里，弹指可灭，视若无物。
在他心中，还装着江河湖海，九州万方，将天地揽入怀中的气魄油然而生。
这样心胸广阔，志行高远的领袖，才配称得上我大明君王！
顷刻间，无论城上城下，士兵还是百官，纷纷叩拜俯首，口中奋然高呼道：
“郕王威武，大明万岁！”
“郕王威武，大明万岁！”
“郕王威武，大明万岁！”
此刻万众一心，上下同欲......
只有主管户部的官员，躲到旁边边偷着擦汗，心里一阵阵发慌。
我滴亲娘嘞！
照这个算法，得花多少钱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