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当家,不知柴米贵!”
“不坐朝堂,不晓的皇帝有多苦。”
南书房内,霍去病依然身着赤红蟒袍,正埋首于案牍之间,嘴上哈欠连天。
看着眼前堆积如山的奏章,他便气不打一处来,真想发发狠,把这些放火烧了。
“别信什么做皇帝就可以享尽人间富贵,有说不尽的好处,那全是骗人的!”
几天下来,处理着繁琐的朝政,批示着没完没了的奏章,搞得霍去病满身疲惫,也得出了刻骨铭心的感悟。
那日,孙太后在朝堂上,当着群臣的面,亲口赋予了他‘总览朝政,代行皇帝职权’的懿旨,就算正式任命了。
按理说,他现在距离皇位仅有一步之遥,差的不过是那身同等款式的龙袍,以及铺张浪费的仪式罢了,本应该感到兴奋,准备大展宏图才是。
谁能料到,一入宫门深似海,从此自由是妄想!
土木堡兵败以来,由于皇位空缺,积压了大量的事务等候处理,几乎堆满了半间屋子。
这些,如今全部要压在他身上。
更可恨的是,有些大臣自恃读过几年书,有意卖弄,就喜欢抖搂自己那一瓶子不满,半瓶子晃荡的学问。
上来就长篇大论,七拐八歪,拢共没几句有用的话,却把辞藻修饰的华丽繁复,文字佶屈聱牙,好像专门为了让别人看不懂而写的。
否则,怎么显示出他们读过圣贤书呢?
“哼哼,就该把他们抓去廷杖,打得皮开肉绽,棍棍见血才解气!”
霍去病一面咬牙切齿,一面神游天际,无意之间,想到了自己前世的姨夫。
很好奇的是,汉武帝刘彻在位五十余年,每天都要处理朝政,还要兼顾对外征战,究竟是如何坚持下来的?
这个位置,他只坐了没到五天,就感到压力山大,仿佛一刻都待不下去了。
毕竟,率军出战,驰骋千里,决机于两阵之间,才是他人生的至高理想嘛!
若有空闲,出去骑马射猎,纵横山野,也是极好的。
绝对不是像现在这样,被困在一个房间里,每天起早贪黑,看奏折看得眼花缭乱,头晕目眩。
就算明朝推行了内阁票拟制度,当中能省去很多麻烦,于谦、王直等股肱之臣都在恪尽职守,全力辅佐。
但许多事情,还是需要亲力亲为,无法推卸。
所谓票拟制度,就是将百官的奏折先送到内阁,由大明的智囊团商议对策,提出解决方案,然后转呈到皇帝面前,对于合理的建议,进行批红盖章,照此办理。
而今,这些成为了霍去病的职责。
“殿下,司礼监掌印,金英求见!”
不多时,门外传来了一声通报,霍去病总算松了口气,站起来活动几下筋骨,又坐回原位。
“宣!”
紧接着,走进来一位头发花白,弓腰驼背的老太监,神情恭敬谨慎,双手捧着个四四方方的木盒。
对于此人,霍去病似乎有些印象。
本是安南之战中,英国公张辅带回来的俘虏,因此打小入宫做了宦官,历经永乐、洪熙、宣德、正统四朝,升到了司礼监掌印,位高权重。
太监做到这个程度,算得上业内的扛把子了。
那天在朝堂上,汇报朱祁镇替瓦剌叩关叫门的人,就是他。
“金掌印,你来见孤,所谓何事?”
霍去病刚一开口,就见金英将木盒摆在案头,接着退后几步,俯身行了个大礼。
“殿下初掌大权,老奴还未来得及恭贺,望乞恕罪!”
“而今,老奴年事已高,老迈体弱,恐不能胜任司礼监掌印一职,请殿下收回大印,另选心腹之人掌管此物。”
霍去病闻言,眉头微微一皱。
“你的意思是,盒子里装着传国玉玺?”
“既然你是掌印,为何又要交还回来啊?”
金英低着头,口中支支吾吾的,顾左右而言他,好似有什么不能言明的隐情。
看他一副谨小慎微的模样,霍去病思虑良久,逐渐听出了其中的弦外之音。
都说一朝天子一朝臣,这话半点不假。
他金英即使历经四朝,混到了司礼监掌印的位置,但毕竟是正统朝的人......
别忘了,现在的大明,是郕王殿下当家,代行皇帝职权!
如今看来,走出那最后一步,也只是时间上的问题。
金英的这般举动,无非是想以退为进,明哲保身,担心自己遭到清算,不等东窗事发,就主动交出手中权力,免得城门失火,殃及池鱼。
都当了太监,裤裆里本就比别人少了点东西,总不能把脑袋也丢了吧?
可霍去病并没有他想得那么复杂,要说杀人,那是在战场上,手起刀落,砍一百个都没毛病。
但这里毕竟不是战场,眼下大敌当前,没必要为了满足一己之私欲,强行改变原有的权力结构,搞得人心惶惶,自乱阵脚。
更何况,金英办事勤勉,处处小心,凭什么一撸到底,毁了人家在宫里多年打拼出来的地位?
就算在军营里,也不能无缘无故的打军棍啊。
真要那么干了,就不怕被部下趁夜摸进营帐,乱刀砍死?
想到这里,霍去病上前扶起金英,给了个让他安心的微笑。
“金掌印,你不必疑神疑鬼的,把心放回肚子里。”
“孤初掌大权,经验尚浅,很多事情都不明白,为国事安稳,社稷承平,还需要你们这些宫里的老人多多帮助。”
“依我看,司礼监掌印的位置,你就不必辞了,把分内的事情做好,就算对得起大明了。”
话音未落,金英鼻子一酸,眼眶泛红,差点又要伏地叩首,感谢郕王的大恩大德了。
一大把年纪了,别人都老有所依,而他却是安南人,大明距离故国千山万水,这辈子估计是回不去了,能留在宫里养老,就是他金英最好的归宿。
而郕王金口一开,显然是给了他这个希望,不仅没有收回职权,还鼓励他好好干下去。
如此平易近人,宅心仁厚的主子,才称得上我朝的明君圣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