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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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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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名:
七爷
作者:
priest
本章字数:
6576
更新时间:
2024-05-24

番外 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王爷之所以不好对付,是因为王爷是个随波逐流的人——最起码看起来不像是个会条路走到黑的主儿——当然他暗地里也么干过,可惜知情者都不在阳世三间。

他在京城大巫住的驿馆里偷偷养伤的时候,从能正常话不气息奄奄开始,便手段百出地调戏乌溪开金口。

要搁以前,乌溪估计会被他闹得五迷三道,不过他现在官升级,仿佛心智都比从前略微开些似的。恍然发现人脑子都用在风月之事上去,也不知道是多少年脂粉堆里滚,才滚出么个金玉其表、败絮其中的败家子。肚子里的墨水滴不差地用在哄人上,嘴甜得十分有技巧——比如他从不找肉麻的话,却是别人爱听什么,他什么。

乌溪时叫他甜言蜜语哄得心里像是被小猫挠过,会又念及他嘴皮子“功夫”是如何练出来的,而气闷不已,干脆板着脸,以不变应万变,任尔东西南北,自岿然不动。

景七那日在马车上冥思苦想半晌,恍然大悟,心小毒物心眼多不少,想是他心里有气,看不惯自己游刃有余,总觉得自己油嘴滑舌,叫他颗真心付诸流水,觉着亏。便闭目养神阵,心里就又有别的主意。

倒霉败家人有新的想法,就意味着乌溪又要麻烦。

乌溪先是莫名地发现无聊得四处找事的人忽然安静,闭着眼跟老僧入定似的靠在边,动都不动——他嘴上没话,却着实被景七伤情吓得不轻,不然以乌溪快刀斩乱麻的性格,办事自然想早走,也不会磨磨蹭蹭地在京城逗留整整三个月。

留神注意他的面色呼吸,觉得平稳如常,方才看过他的伤口,也不像有变,时候还只当他是闹得累,精神不济,自己养神。

直到下午该喝药的时候,乌溪才发现人不对。

他分明没睡着,却在乌溪将汤药端到他面前的时候也没给个反应,乌溪皱皱眉,用小汤匙将药盛起来,轻轻地碰碰他的嘴唇。药是好药,可味道让人有些难忍,每日景七到时候都变得无比痛快,秉承着长痛不如短痛的原则,三口喝尽,刻也不愿意多闻那个味。

可日景七依然没反应,只是漠然地睁开眼,扫他眼,随后慢慢地将目光转向边,不看他。

他脸上没那种惫懒而满不在乎的笑意,憔悴便显露出来,浓黑如墨迹的药对上他苍白浅淡仿如透明的嘴唇,几乎显得有些触目惊心。

乌溪才发现,自己对付景七的招数被原封不动地还回来,有些气闷,便像当年逼着他吃饭样,端着药碗,动不动地坚持。

谁知回景七比他还坚持,目光直直地望向外面,浮光路途全都从他的眼珠表面划过,却仿佛痕迹都没留下,无声无息地像是没有知觉样——同时他心里恨恨地想着,爷当年六十三年都动不动地坐过来,还耗不过?然而会,又觉得自己没劲起来,居然沦落到要跟小毒物玩起欲擒故纵把戏来,真是越来越出息。

心里么自唾弃着,脸上却装得真事儿似的。寒地冻的,药碗里的热气飞快地散去,要真凉下来,怕药性就变。乌溪从没想到景七还能跟他闹脾气,便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办。

僵持半晌,他终于放弃,低低地开口道:“喝药。”

景七连眼珠都没转下,好像灵魂出窍。

乌溪想想,便低头将那黑乎乎的药含大口,捏住景七的下巴,将他硬拉过来,把药生生地给度过去。景七还真没料到他手,猝不及防加上那苦得人神共愤的味道,当场猛地推开他,呛咳出来。

乌溪也不着急,边慢慢地拍着他的后背,边等他咳完,打算再给他灌上口,景七终于发现装死装不下去,愤然瞟他眼,接过药碗,大口灌进去。

豪迈地口气喝到底,景七伸手抹把嘴,抬手丢,准确地将药碗丢到小桌案上,稳稳当当地站住,随后直接越过乌溪,伸手拍车门,喝道:“停车!”

他惯于发号施令,声低喝叫出来,赶车的也不知道是谁在话,立刻便将车子停住,车门“啪”声从里面推开,景七也不嫌冷,穿着单衣便从车里跳出来,下车便走,头也不回——好像他认识路似的。

大巫的车停下,周围的南疆武士们自然也跟着停下,面面相觑地看着大巫车上跳下来的年轻好看的人。片刻,乌溪叹口气,捡起件外袍便,没多远便追上他,要将外袍裹在景七身上。

景七却不领他情,侧身躲过去,往后撤步,游鱼似的滑出去,冷笑道:“不劳大巫。”

乌溪便皱皱眉,伸手去抓他的胳膊,景七撤肘屈指,灵巧地正弹向他脉门,乌溪闪电般地将手中的棉袍抛起来,另只手斜斜地格在他手背上,随后用力拉住他的大臂,猛地将他拉到怀里,棉袍才落下来,正好落到景七身上。

气呵成,仿佛连力气都没浪费。

随后,乌溪才平铺直叙地道:“赫连翊以为死,若想回京城,便是欺君。”

景七皮笑肉不笑地道:“大巫不会以为南宁王府么多年来,总共就京城家底吧?不瞒,别的东西没有,本王名下田庄还是有几座的,铺子也是有几家的,如今若去洞庭带打听打听,水儿打着七爷字号的当铺银庄,若本王去,都受得他们声大掌柜——只是还望大巫把们府上的大管家放出来。”

平安处理好王府的“后事”,其实就乔装打扮地跟在随行的队伍里,只是乌溪下意识地将景七和他隔离开来,想不到竟还是被人知道。

精明全都用在用不着的地方上。

乌溪时无话,只听景七接着道:“怎么着啊大巫,还叫本王拿银子去赎人么?往后都是要吃江湖口饭的,给人方便,也是给自己……”

他没完,乌溪终于没耐心听他废话,俯身抓住他腿弯,竟将他打横抱起来。

景七立刻闭嘴,紧张地抓住乌溪的肩膀——他可不是细巧的姑娘家,便是不胖也不可能没分量,就生怕乌溪手滑。

乌溪到底功力深厚,抱着么个大人竟也不算费力,大步走回去,低声吩咐道:“把车门打开。”

车夫忙将车门来开,乌溪直将他抱上车,又吩咐道:“赶路,没的命令不要停。”

随后竟自将车门甩上,把干围观者的目光隔绝。

吆喝声,人马继续前行。

乌溪人坐下,却并没有把景七放下,漆黑的眼珠在景七那张吓得有些发白、气得有些发青的脸上定定地盯会,才低低地,如叹息似地道:“只是……不知道该跟什么。”

景七的脾气本就多半是装出来的,听,登时呆呆,觉得自己装得过火,愧疚感就从心里咕嘟咕嘟地冒出来。

才要开口话,谁知随后乌溪又用那种语气接着道:“,要是掐死,是不是以后心里就没有么不上不下的感觉?”

景七的话就卡在嗓子眼里,十分哑口无言地看着他,尤其乌溪只手还正好在他脖子附近逡巡不去,半晌,才挤出句话:“年轻人,冲动是魔鬼。”

乌溪若有若无地笑下:“反正什么都不在乎,不在乎活着,也不在乎死,赫连翊觉得金贵,可其实也不在乎金贵不金贵,到晚凑合着过,混日子就行,不在乎自个儿,自然也不在乎,……”

他些话不还好,出口,就觉得胸口涌上难以抑制的委屈,那些担惊受怕的日子,那些昼夜行军的日子,那些在景七重伤昏迷的时候、整宿整宿地看着他睡不着觉的日子里压抑的东西,便股脑地全都要争先恐后地出来,他的话哽住,试图将那些情绪全都咽回去,赌气似的不想给他看见。

条手臂紧紧地勒住景七的腰,像要把他的腰给勒断似的。

景七怔下,不禁失笑,费力地直起身来,搂住乌溪的后背,叹道:“可是大的冤枉,几时不在乎?”

还不等乌溪话,他便又径自笑道:“认准油嘴滑舌,觉着好话不花钱,还想让怎么着呢?”

随后他想起什么似的,猛地推开乌溪,用脸颇受惊吓地表情道:“大巫,以身相许本王都许过,难不成……难不成……还想听山盟海誓么?”

乌溪突然呛住,脸色有精彩。

景七愁眉苦脸阵,颇为搜肠刮肚地道:“……本王还真没和别人过,不过也能对付上两句,是想听‘山无棱,江水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地合,乃敢与君绝’呢,还是想听‘要休且待青山烂,水面秤锤浮,直待黄河彻底枯’……”

他话没完,便看见乌溪脖子上颗颗的鸡皮疙瘩跳出来,回换成乌溪脸色白又青,青又白,便没心没肺地大笑起来。

肉麻当有趣——等功力,等二皮脸,可不是每个人都有的。

笑,却不知是牵动伤口还是什么的,疼得他微微弓下腰去,只手按住胸口,仍是止不住的脸促狭。

乌溪皱眉喝道:“还笑!别动,看看。”

景七便乖乖地止住笑音,让他看伤。他脸上笑意渐消,忽然想起什么似的,问道:“当年问过首诗,还记得么?”

“唔?”乌溪小心翼翼地解下他胸口缠的绷带。

“问《击鼓》那首……”乌溪在重新给他伤药,感觉到疼,景七眉头轻轻皱下,没言声,只话音顿顿,便又道,“于嗟阔兮,不活兮。于嗟洵兮,不信兮……死生之大,莫如聚散之重,当时想着句话,却来。”

乌溪的动作停下,却没抬眼看他,只是低声“嗯”下。

偏是他样会哄人,可乌溪觉得,叫他出样的话来,哪怕真的只是哄自己呢,也心甘情愿地上他个当。

死生契阔,与子成,执子之手,与子偕老……而已。

想着,便来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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