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唤醒了她。
整座木板搭起的棚屋摇晃起来。积年的木屑与灰尘簌簌地落下。
“咳、咳……”
飞扬起的尘土刺激了她。沧星榆睁开双眼,茫然地环顾四周。
……这是哪里?
她解开门闩,一股难以形容的恶臭扑面而来——烟尘与霉锈的刺鼻气息,混杂着生物降解腐败的味道。
灰暗的天顶上,三轮扭曲的太阳如同锐利的白刃,散发出刺眼的耀光。
漫天的尘雾环绕在这片破败的棚屋区。不远处的对面,还有几个身着破烂衣服的人抱着双臂,脸上露出幸灾乐祸的笑容。
门口站着一个男人——
他身着一身裁剪合身的西装,与外面这片连绵的灰色棚屋格格不入。
胸口处,别着一枚闪着冷光的身份牌。
【边区互助联盟监管员】
他一把推开沧星榆,迈进室内环视了一圈,眉头紧皱。
“祈雪不在啊。就你这种半死不活的东西在这儿?”
那毫不掩饰的轻蔑让沧星榆皱起了眉头。
“你……”
她刚要开口,却被一阵剧烈的咳嗽打断。
喉咙瞬间泛起一股腥甜的味道。沧星榆条件反射般用手捂住嘴,一片鲜红,顺着指缝蜿蜒流下。
“那丫头终于意识到你是个累赘,决定抛下你跑了。”
监管员看都没看一眼,冷笑一声,粗暴地揪住沧星榆的衣领,将她拎了起来。
他漫不经心地掏出手机,接起电话,语气冰冷而平淡:“十七号的小贱民逃跑了,我回收了她留下的那个‘妹妹’。”
“……变异?不可能。她半死不活的,都撑不过第一次蜕变,做个药引子倒是正合适。”
他视线都没扫过沧星榆一眼。而沧星榆的胸口却传来一阵尖锐的刺痛。
那只是一阵微弱的刺痛,如同一根细小的针刺入皮肤。但不过是一秒,刺痛变得尖锐,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她的血管中蠕动,试图挣脱束缚。
一团团鲜红的血液从她的胸口渗出,在空气中凝结成一个个晶莹剔透的血珠,散发着诡异的光芒。
这些血珠并没有像普通的液体那样滴落在地,而是在半空中悬浮起来,缓缓旋转着。
在监管员的周围盘旋飞舞,织成一张血红色的网。
极速的失血让她的意识瞬间模糊——她几乎无法呼吸,在眩晕中死死地掰着监管员的手,但手指渐渐无力。
“放开!我叫你放开她!!”
一道尖锐的女声划破了她模糊的意识。
身体一轻,沧星榆感觉自己落到一个温暖的怀抱里。
一个黑发的少女将她护在自己身后。
监管员的眼睛不悦地眯起:“哦……真是可惜,我还以为你已经死在外面了呢,祈雪。”
祈雪的身体因愤怒而剧烈地起伏着,她咬牙切齿,一字一顿地开口:“你、敢、动、她、一、下,我就和你拼了这条命!”
监管员冷笑一声,语气却缓和了些:“真当你们的命很值钱?有这工夫,还不如把房租交了。”
祈雪勉强平复了呼吸,又把沧星榆往身后护了护,这才回答:“……好。”
她直起身子,翻找起身上的口袋,掏出几枚镶嵌着大颗宝石的硬币,还有几十颗零零碎碎的小硬币。
“这是这周的租金,够了吧?”
监管员接过钱,仔细清点。
他明明应该是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神色却有些扭曲。
他勉强点了点头,语带威胁:“真不愧是祈雪,你总是这么听话。不过呢,依靠这点钱是不能舒舒服服地在这生活的。”
“最近外面可不太安全。我们又要保证你们有吃有穿,也很难做啊。从下周起,你们的保护费要翻一倍,祝你好运。”
祈雪死死地攥着拳头,指甲几乎嵌入了掌心。
她强迫自己直视男人的眼睛,从牙缝里挤出一句。
“……我知道了。”
直到男人的脚步声彻底消失在走廊尽头,祈雪一直紧绷的身体才终于松懈下来。
“没事吧?那个混蛋没伤到你吧?”她的声音哽咽,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我……我没事,姐姐。”沧星榆斟酌着用词,尽可能减少自己的发言。
然而,祈雪的表情顿时凝固了。
……说错话了?
沧星榆的心一沉。
“你刚才……叫我什么?”祈雪的声音微微颤抖,像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我……”沧星榆快速地想着解释,“因为刚才那个……”
然而,祈雪打断了她,一把用力地把她抱进怀里。
她的声音颤抖着,湿热的液体滴落到沧星榆的肩上:“没关系……谢谢你愿意这么叫我!对不起,让你遇到这种危险……都是我太大意了……”
“没关系。”沧星榆垂下眼帘,安抚性地回抱住祈雪。
她的神色没有任何的害怕和惊魂未定。祈雪在她怀里抽泣着,而她却面无表情。
过了好一会儿之后,她的情绪似乎平复了一些,不再那么惊魂未定。
祈雪终于放开了沧星榆,抹掉了自己的眼泪:“那,我必须得去工作了。你的身体还没恢复,好好在家休息,不要离开这里,好吗?”
“……”沧星榆看着她,然后点了点头,“我会的。”
祈雪松了口气,转身在狭小的房间里翻找起来。
她从角落的柜子里拿出几个还算完好的罐头,动作熟练地掀开盖子。
里面是黏稠的暗红色固体,散发出一股难以言喻的气味。
“这些是刚申请到的口粮,可以支撑一阵子。他们告诉我,井水要烧开了才能喝,这样才干净。”
祈雪从墙角的木桶里舀水,仔细地冲洗着一把勺子,一边絮叨着。
沧星榆短暂地权衡了着应该做出什么反应,最后还是决定保持沉默,只默默看着祈雪收拾。
少说少错。
祈雪又似乎突然想起什么,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皱巴巴的纸包。
她把纸包翻来覆去地打量了半天,似乎在辨认上面的字迹,最后摇摇头,一把塞到星榆手里。
“药物快吃完了,我今晚回来的时候会继续申请的。你先把今天的吃了。”
不知为何,沧星榆能看懂这些文字。
“抗生素”?
祈雪看着她仰头吃下了里面的药片,终于放下心来。
“我必须得走了。你在家里等我,哪儿也别去。”祈雪最后叮嘱了一句,依依不舍地看了她一眼,轻手轻脚地带上门,消失在了门外嘈杂的喧嚣中。
沧星榆闭上眼睛,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她吐出藏在舌根下的药片。
白色的“抗生素”已经微微融化,表面变得黏糊糊的,在掌心留下一圈模糊的白印。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奇异的气味,甜腻中夹杂着令人作呕的腥臊味。
这可不太对劲。
尽管她现在还没想起来自己穿越前的记忆……
但是常识告诉她,可没有哪种抗生素是这样入口即化,甜得发腻,还带着一股似曾相识的强烈腥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