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秋，你到了吗？”
电话这头不算安静，郑子尧捂了半个耳朵，将手机贴紧在耳廓处。
阮知秋：“在路上。李叔已经光速前进了。”
周六，郑子尧母亲六十大寿。
到场客人非富即贵。政商两界，北城有头有脸的人都在受邀之列。
郑宅位于市郊的一处半山腰上。
平坦的山路蜿蜒向上。到处是青山翠柏，枝蔓攀升，阵阵清香拂过鼻息。
车行半路，纵深的宅院门口早就大排长龙，列了一排车队。前方岗亭处，管家正一个一个核对宾客信息。
李叔排在队尾，“小姐，得有一会儿了。”
“嗯。”
她百无聊赖地拿出手机，正准备和郑子尧说，在他家门口遭遇大堵车。
车窗被敲响。
“咚咚——”
阮知秋不明所以，将车窗摇下一半。
“阮小姐？我家先生在侧门入口，说您可以坐他车先进去。这边还有的等。”
“你家先生是？”
“郑谦之。”
郑子尧在三个兄弟中排行老幺，也是最让郑老头疼的。
从小便是个不省心的主。
去国外这些年，乐队、电竞、赛车，玩得忘乎所以，哪有半点关心过自家产业。
郑老回回说他，他都不屑一顾。吊儿郎当回上一句：家里不是还有两个大哥在么。
郑谦之便是郑家长子，郑子尧口中的“好大哥”之一。
她与郑谦之素未谋面，正想拒绝。
手机上适时地来了条消息——
【我让大哥带你进来。】
阮知秋微忖片刻，抬眸，“那就有劳带路。”
她打开车门，跨步下车。
主路距侧门入口不远，来人西装革履，白色手套尚未来得及摘。
应该是郑谦之的司机。
一路上，沿河栽植杨柳。这个季节，枝条随风伸展，摇曳生姿。空气中到处是飘散白色绒絮。
“阿嚏——”
柳絮滑过鼻子下沿，阮知秋没忍住连续打了好几个喷嚏。
鼻子红红的，眼睛半眯，覆着一层浅浅雾气。
黑色迈巴赫停在侧门阴影里。
郑谦之眉眼淡淡，一身黑色烫金西装，立在车门处，手上捏了一支雪茄。
郑谦之和郑子尧长得很像，或者说，他们三兄弟五官轮廓都很像。
只是周身散发的气质大不相同。传闻两个大哥沉稳持重，郑子尧却整日没个正形。
但在人群中，却很容易能辨认出，是一家人。
见阮知秋来了，他将捏着的雪茄拿远些。“阮小姐，初次见面。”
浑厚磁性的声音，和郑子尧平时散漫的语调完全不同。
阮知秋上前打招呼，随郑子尧唤了声，“大哥。”
想了想，又补了句，“谢谢你。”
郑谦之一怔愣，才明白她口中要谢的事是什么。
他挥了挥手，“今天人多，老宅门房做事向来慢。我刚从外面回来，也是巧。”
“先上车吧。”说罢，他自行打开了副驾门。
司机拉开后座车门，单手挡在门框上沿，示意阮知秋坐进去。
阮知秋吸了口气，迈步上车。
当时，她刚被柳絮疯狂袭击过，鼻腔和眼眶酸涩难忍，到底没来得及细想。
郑谦之好好的为什么要坐副驾？
才跨进去一只脚，半个身子还在外面。视线已先一步抵达，不期然与好久未见的男人撞了个正着。
“阮小姐？”司机见她发怔，轻言提醒。
阮知秋这才惊觉失态，率先从男人幽深黑眸里撤走视线，抿了抿唇，若无其事坐进去。
郑谦之从副驾回过头，似在解答她困惑，“刚和林总一起从港城回来，都是熟人，一起捎了。不介意吧？”
她不动声色，“不会。”
上次过后，她已经很久没见到林易舟了。
前几天创恒董事会，王睿代他出席。临走时特地去她办公室解释，“林总最近都在港城。”
阮知秋眸光淡淡，“这些事不必和我说，依流程提供书面委托书就可以。”
碰了一鼻子灰，王睿讪讪退出去。
人还没走出创恒大楼，又接到林易舟电话。
“董事会开完了？”
“是，刚结束。”
“她有没有说什么。”
“什么？”王睿一下子没反应过来。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
王睿顿悟，已经掉在地上的话题，被他鬼使神差的重新拾了起来。
“小阮总说，这些事不需要跟她说。”
“然后呢。”
“……然后我走了。”话题终于又死透了。
林易舟轻吸口气，语气听不出喜怒，“王睿，你是怎么进的总裁办。”
通话被应声切断。
王睿站在写字楼下，端正举着的手机里，传出“嘟嘟嘟——”的忙音。
他深觉自已才是该气笑的那一个。
这两个人，一个比一个难伺候。
迈巴赫后座宽敞。阮知秋坐进去后，后座中间还空出不少距离。
余光掠过，身侧是一股气质卓然的冷贵。
他身着深灰色暗纹西装，同色系领带。左手露出的一截腕骨上，佩着冷银色手表，长指在平板上滑动。
幽邃的眸子，只在看到她上车时，轻微波动。
随后又垂眸，继续处理邮件。
乍看之下，郑谦之和她身侧这一位，气质上还真有些像。
从侧门入口开到前院还需一段路。
从阮知秋说完那句“不会”后，车内便彻底静下来。
车平稳行驶在林荫大道上。
“今天江家小姐也在。”郑谦之忽的在前座开口。
阮知秋不确定他是不是在跟自已说话，见林易舟没有回应，她才将话接上，“哪个江小姐？”
郑谦之沉默了瞬，“南城江家。”
记忆来得后知后觉。
她恍惚想起，郑子尧确实与她说起过。当时他的原话该是，“我家老头子，想把我卖给一个南城富商。”
她还吓了一跳，“那富商是男的女的？”
郑子尧听罢脸色更沉了，牙齿咬得咯咯响，“是富商的女儿。”
是有这回事。
郑谦之没听到后座的回话，便又斟酌着补了一句。
“你避着她点儿。”
阮知秋回过神。不知道郑子尧在大哥面前说过什么，郑谦之竟亲自下场关照。
商业联姻都是权衡利弊，郑家大约也是对这位江小姐极满意的。
她耳尖有些热，尴尬像被架在火上烤，“明白，多谢大哥提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