鉴于那天匆忙离开,黎朔觉得太失礼,过了几天,主动约韩飞叶去一个品酒会。他把程盛也叫上了,三人是大学同学,只是程盛跟他私交更久、更深,他和韩飞叶分手后,程盛也自然就和韩飞叶有了距离。
黎朔和程盛先一步到了。程盛挤眉弄眼地说:“我就知道你忍不住。”
黎朔怔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哦,你误会了,我没有联系他,我们是在医院偶遇的。”
程盛明显不信,嗤笑着拍了一下他的背。
“是真的。”黎朔笑道,“如果我想联系他,就不会等到现在了。”
程盛点点头:“有道理,那你感觉怎么样?旧情人久别重逢,啧啧。”
“看到他过得很好,我非常高兴。”黎朔由衷地说,“真的,比我自已过得好还要高兴。”
程盛在胸前画了个十字,表情虔诚:“Lambert,你有时候真是浑身散发着圣父的光辉。”
黎朔给了他一拳:“什么乱七八糟的。”
程盛哈哈大笑:“那你对他还有感觉没有?他嘛,年轻的时候气质真是太灵了,现在虽然老了一些,但那股劲儿还在,说实话,挺招人的,那天的招标会,我有个朋友就看上他了,可惜搭讪被拒了。”
黎朔轻叹道:“毕竟过去太久了,我依然很欣赏他,但找不回当初的感觉了。”
“嗯,也是,你现在肯定喜欢小嫩草了,比如,那个谁,花花大少。”
黎朔表情滞了滞:“这种事,跟年龄有什么关系,还是看缘分。”他又道,“对了,你们都在一个圈子,如果你知道有不靠谱的人接近飞叶,你可一定要提醒他。”
“都分手那么多年了,你还操什么心?”
“我不是随口说说。”黎朔正色道,“飞叶是个很认真的人,也应该被认真对待。”
程盛抚了抚额头:“人家在华尔街打拼那么多年,现在都快成上市公司股东了,在你眼里还是当年那个没见过世面的穷小子?”
黎朔想了想,忍不住自嘲了一下:“你说得也对。”当年的韩飞叶,虽然聪明又成熟,可同时也有着寒门学子的自卑敏感,让他非常怜惜,任何一个和他交往过的人,他都会尽力保护对方,这不就是恋爱中男人的义务吗,何况这个人是韩飞叶。可程盛说得也是,韩飞叶已经不是男孩儿了,而是个真正的男人,未必需要他的保护。
“不过我也答应你,如果我真的知道有渣男接近他,我不会坐视不管的。”他双手合十道,“放心吧,father。”
黎朔笑着又捶了他一下。
不一会儿,韩飞叶到了,他穿了一身黑色燕尾服,搭配同色的领结,腰封掐出他细瘦的腰肢,剪裁合体的裤管包裹着一双笔直的长腿,每一次迈步的动作都赏心悦目。
韩飞叶看到他们,招了招手,走了过来:“你们来得真早。”
“这里离我家近。”黎朔看着他,眼神里饱含欣赏,程盛说得对,现在的韩飞叶,褪去了青涩,反而被岁月沉淀出了别样的魅力。
韩飞叶也含笑看着他,眼神的交互中有着和别人不一样的火花。
程盛打趣道:“你们俩把我当空气啊,好歹夸夸我最近健身成果斐然啊。”
韩飞叶不好意思地笑笑,然后跟程盛握了手。
黎朔介绍道:“今天的私人品酒会,是我朋友主办的,会有波尔多地区的六个酒庄主带自已的酒过来展示,他们都是中小型的酒庄,产量不高,但味道都很好,你们要是喜欢,可以直接跟他们订货。”
“最近股票大跌,我都快喝不起酒了。”程盛沮丧地说。
黎朔揶揄道:“那你一会儿可得多喝点免费的。”
韩飞叶道:“我正好可以给公司订一批酒。小朔,我不懂酒,你来给我推荐吧。”
“没问题。”黎朔做了个请的姿势。
俩人并肩走向一个展位。
程盛在背后若有所思地看着他们。
黎朔带着韩飞叶仔细地品酒,不时给他充当解说,俩人相谈甚欢,程盛调侃自已像个电灯泡。
其间赵锦辛打了电话过来,黎朔匆匆说了句在忙,就结束了通话。他听得出赵锦辛语气不太乐意,那天他虽然还是留下来陪赵锦辛了,可俩人之间的气氛并不融洽。他觉得彼此都需要点时间沉淀心情,暂时还是不见的好。
三人品到第四个展位,就已经微醺了,程盛一脸满足,黎朔酒量不错,没太大反应,韩飞叶苍白的皮肤透出一层薄粉,煞是好看。
韩飞叶微眯着眼睛笑着:“小朔,我们休息一会儿吧。”
“好,那边有点心,我们去尝尝。”黎朔很自然地扶住了他的胳膊。
俩人刚站起来,就双双被按着肩膀压回了座位上。
黎朔惊讶地抬起头,竟然正对上了赵锦辛笑眯眯的脸,“你……”
韩飞叶脸色微变,瞪直了眼睛看着赵锦辛,酒好像一下全醒了。
“黎叔叔,来品酒怎么不带我啊,真不够意思。”赵锦辛又扭头朝程盛打了个招呼,“嗨,程哥。”最后,目光落到了韩飞叶身上,他笑得迷人又绅士,“你好,鄙姓赵,赵锦辛,怎么称呼?”
韩飞叶的表情有一丝僵硬,他镇定下来,平静地说:“韩飞叶。”
“幸会。”赵锦辛拍了拍他的肩膀,直起身,然后坐到了黎朔旁边,拿起黎朔喝剩下的酒,优雅地尝了一口,“嗯,口感真不错。”
黎朔皱眉道:“你怎么会来?”
“我无聊想找你玩儿嘛,就问了光叔。”
黎朔知道今天要喝酒,所以带了光叔来,他没想到光叔是认真地觉得俩人是一对儿的,连他的行踪都随意告诉赵锦辛,可他又不能对光叔说实话,毕竟对于那个年纪的人来说,床伴之类的字眼,还是有点过于刺激了。他轻咳一声:“我正式介绍一下,这位是韩……”
“不用介绍了。”赵锦辛眨巴着眼睛,“前男友嘛,我知道了。”他支着下巴,笑容竟然很率性,“那你打算怎么介绍我呀?”
黎朔面不改色地说:“飞叶,这是我朋友。”
赵锦辛哈哈大笑:“对对对,我们是‘朋友’。”
黎朔扭过头,从韩飞叶看不到的角度给了赵锦辛一记警告的眼神。以赵锦辛放浪大胆的性格,估计是什么都干得出来的,他并不是怕韩飞叶知道俩人的关系,他又没做亏心事,坦坦荡荡,他只是不想在公共场合丢脸。
赵锦辛依旧笑得帅气可爱,还伸手轻佻地拽了拽黎朔的领结:“约会戴领结是你的个人癖好吗?黎叔叔真可爱。”
黎朔轻咳一声:“只是随便穿的。”
赵锦辛抻着脖子看了看韩飞叶,也是同样黑色的领结,他吹了声口哨:“该不会你们约好了吧?”
韩飞叶皱起眉。
赵锦辛搭着黎朔的肩膀,似笑非笑地看着韩飞叶:“飞叶哥怎么看我的眼神这么严肃啊?我们好像不认识吧。”
“不认识。”韩飞叶淡淡地说。
“就是嘛,像飞叶哥这么帅气优雅的男人,我要是见过,一定不会忘的。”赵锦辛从眼神到声音,都透着丝丝蛊惑。
韩飞叶露出最模式化的一个浅淡微笑。
黎朔心中警铃大作,赵锦辛那副样子,简直跟俩人在飞机上初遇的时候几无二致,再联系到赵锦辛“花名在外”,尤其喜欢他们这个年龄段的,他不能不多想。
连他这样纵横情场快二十年的人,都着了小淫魔的道,韩飞叶规规矩矩的性格,哪里可能是赵锦辛的对手。
黎朔挺直了身板,身体微微前倾,刻意挡住了赵锦辛那对作孽的桃花眼里迸射出来的风流,他岔开话题:“飞叶,我们去吃点东西缓一缓吧,我看你有点醉。”
韩飞叶点点头:“好。”
黎朔站起身,背对着韩飞叶,瞪着赵锦辛,用嘴型说:“你干什么?”
赵锦辛无辜地噘了噘嘴,一副懵懂的样子。
黎朔拿他没办法,转身带着韩飞叶走了。
俩人走在前面,韩飞叶压低声音说:“小朔,你为什么会认识他?”
“他是我爸朋友的儿子。”
“……不止吧。”韩飞叶的语气里有着不加掩饰的失望。
黎朔一时难以回答,他能感觉得到韩飞叶对赵锦辛有一种莫名的敌意,但这好像说不通,难道韩飞叶对他……
不能怪他黎朔自恋,喜欢他的人实在太多,何况他是韩飞叶的初恋,俩人有过很难忘的感情。
想到这一层,黎朔就更不敢轻易回答了。
四人找了张圆桌坐下了,黎朔点了几样点心,一壶果茶,赵锦辛又要了三杯香槟。
赵锦辛跷着二郎腿,笑盈盈地看着韩飞叶:“飞叶哥酒量不好啊。”
“不太好。”韩飞叶目不斜视地盯着茶杯里漂浮着的玫瑰花瓣。
“那你干吗还带人家喝酒?”赵锦辛埋怨地对黎朔说,那口气就好像在责怪自已丈夫不该劝客人酒。
韩飞叶的眉头微蹙,但很快就恢复了常态,他皮笑肉不笑地说:“是我自已想喝。”
黎朔真的想把赵锦辛赶出去,因为眼下的气氛实在是太诡异了。可是赵锦辛的表现硬要挑也挑不出毛病,从头到尾带着笑脸、客客气气,他根本没有理由发作。他看了程盛一眼,希望程盛能做点什么缓解尴尬。
程盛一脸的看热闹不嫌事大,完全没有插嘴的意思。
黎朔在心里叹了口气,以赵锦辛的教养,应该不至于当场给他们难堪,一会儿还是找个理由先把他拎走吧。
很快地,服务生将点心一一放在了桌上。
赵锦辛用叉子叉起一颗饱满的车厘子,很自然地送到了黎朔嘴边:“就这一颗,给你吃。”
黎朔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只能装着若无其事地从赵锦辛手里接过了叉子。
赵锦辛尝了口慕斯蛋糕:“哎,好甜啊。”他见韩飞叶低头吃着,便道:“飞叶哥喜欢吃甜的吗?”
韩飞叶道:“还可以。”
“我这块给你吧,这边还没吃过,别浪费了。”赵锦辛温和地笑着,“你这么瘦,真的应该多吃点。”
黎朔心里暗骂赵锦辛这个小淫魔到底在干什么?他不会真的看上韩飞叶了吧!
韩飞叶淡然地说:“谢谢,不用了。”
赵锦辛摸了摸下巴,勾唇一笑:“我怎么感觉,飞叶哥不太喜欢我呢?我得罪过飞叶哥吗?”
“锦辛。”黎朔低喝道,“你说什么呢,飞叶只是性格比较腼腆。”
韩飞叶啪地放下了叉子,他拿过餐巾,不疾不徐地擦了擦嘴角,然后微微侧过身,直视着赵锦辛的眼睛,语气不卑不亢、无波无澜:“赵先生,你记得Philip g吗?”
赵锦辛歪着脖子想了想:“谁?”
“Philip g。”韩飞叶用最清晰的发音说出这个名字,“你交往过的人。”
赵锦辛伸出一根修长的手指,轻轻晃了晃:“飞叶哥,话不能乱说哦,我从来,没有,交往过任何人。”
黎朔斜睨着赵锦辛,心里顿感憋闷。
在赵锦辛心目中,他们从来不算交往过……
哈,不错,正如他所料。
韩飞叶眯起了眼睛:“哦,那你管这叫什么?Booty call?”
赵锦辛笑得风流又灿烂:“我好像想起来你说的人是谁了。我不是很在意叫法,总之我们都是成年人,我一早说得清清楚楚,发生的一切都是你情我愿,至于他自已生出了一些不必要的幻想,我也挺头疼的。”
韩飞叶冷冷一笑:“这么说你相当无辜啊,我误会你了,还以为你是个薄情寡义、始乱终弃的花花公子。”
赵锦辛笑道:“他是这么说的吗?哎呀,这么大的人了,何必呢,我从来没有对他始乱终弃,希望你劝劝他,让他不要妄自菲薄。”
韩飞叶握紧了拳头。
黎朔沉声道:“锦辛,回去吧。”
赵锦辛若无其事地耸耸肩:“好啊,你跟我一起走吗?”
黎朔站起身,柔声对韩飞叶道:“飞叶,回头联系吧。”
韩飞叶一眨不眨地看着黎朔,眼眸中充满了复杂的思绪。
黎朔重重拍了拍他的肩膀,对赵锦辛道:“走吧。”
赵锦辛站了起来,潇洒地整了整衣襟:“程哥再见,飞叶哥再见。”
韩飞叶深吸了一口气,没有回答。
黎朔脸色阴沉,大步流星地往外走去。
“黎叔叔。”赵锦辛追了上来,“怎么,生气了吗?”
黎朔回过身,淡定一笑:“生气?为什么?”
赵锦辛怔了一下,挑眉笑道:“我也这么觉得,你有什么可生气的呢?那你急着走干什么?”
“你没看出飞叶很尴尬吗?”
“哦……”赵锦辛故意把尾音拉长,“你怕他尴尬啊。其实我才觉得尴尬,没想我们会有共同认识的人,我跟那个人……”
“你不用解释。”黎朔双手插兜,笑得潇洒而云淡风轻,“我说了,那是你的自由。”
赵锦辛点点头:“你这么开明我就放心了。”
“嗯,你放心吧,我不会成为Philip g。不过我想,飞叶对你的指责也未必是空穴来风。”
赵锦辛微微抬起下巴:“什么意思?”
黎朔摊摊手:“这个世界上,不是每个人都和你一样,有你这样的‘觉悟’,所以如果你从来没打算过跟任何人交往,除了要说得清清楚楚之外,也不要表现得好像多喜欢人家,戏弄别人很有意思吗?”他几乎可以想象,赵锦辛是怎么和那个只闻其名未见其人的Philip g相处的,应该就是他的翻版吧,撒娇、磨人、善变,把人逗得团团转,不知不觉就当真,最后发现不过是一场游戏,当然,他的经历比游戏还好玩儿,是一场有预谋的骗局。
他一直以为,俩人那段美好时光,尽管背后有邵群的阴影,但赵锦辛多少是喜欢他的,那些甜蜜是有意义的,这也是他愿意维持现在的关系的最大原因,结果他想错了。
对于赵锦辛来说,他谁都不想“交往”。
真他妈有趣极了。
幸好他不是Philip g,他不是任何人,他是黎朔,他可以喜欢,他也可以不喜欢,在感情里,谁也别想牵着他走。
赵锦辛的笑容有些冰冷:“你的飞叶随口说几句,你可真是深信不疑啊。我一开始就说得清清楚楚,是他‘越界’了,开始纠缠我,这算我的错吗?”
黎朔心里堵得慌:“对错我就不评价了,我既不是当事人,这件事跟我也没关系。我先回去了。”他现在多看见赵锦辛的脸一秒钟,都觉得血气翻涌。他转身就走。
“等一下。”赵锦辛道,“我今天找你还有正事。”
黎朔顿了一下,没有回身:“说。”
“我爸仍然希望由你来负责审计工作,他同意你的方案。合同他已经签了,就在我车上,我拿给你。”
黎朔闭了闭眼睛,再睁开时,眼底已经恢复了清明,他转过身,神色如常:“好啊,太好了。”
赵锦辛深深看了他一眼,领着他往自已的车走去。他从副驾驶拿出一个文件袋,递给了黎朔。
黎朔接了过来。
隔着不足一米之遥,俩人就那样对视着,谁都没有说话。
黎朔的脑海中,莫名浮现了爆炸那日,在他最绝望、害怕、失措时出现的赵锦辛,俩人在混乱和恐慌中,也如现在一般对视,那时候他心里充满了感激和救赎,现在他心里充满了……苍凉。
一句“我从来没有交往过任何人”的杀伤力,竟然盖过了“邵群是赵锦辛的表哥”这个事实。赵锦辛一向把自已藏得太深,所有心思和行为都要猜,猜来猜去,他难免先入为主,难免自作多情。他应该庆幸今天听到了这句话,否则以他的性格,过不了多久就要爽利地摊牌,问问赵锦辛到底是怎么想的,想想他会得到的答案,他都替自已尴尬。
这场博弈他没赢,但还好也没输。
赵锦辛倒退了两步,然后转身上了车,“砰”的一声关上车门,绝尘而去。
黎朔怔怔地看着那车消失。这是第一次,赵锦辛没来撒娇、装可怜,还真是不习惯……
他摸了摸额头,微仰着脖子,喉结上下滚动着。
再这样下去,他何止看不清赵锦辛,连自已都要看不清了。是他想得太多,若是一开始就按照约定的那样,老老实实地当个床伴,不要胡思乱想、患得患失,他就不会有现在的迷茫。
赵锦辛行为越界了,他心里越界了。
就此打住。
回到家,黎朔把合同整个又过了一遍,然后签了名,盖了公章。最后,他给项宁打了电话,说自已把两份合同都签了,明天就寄回去。
项宁道:“我也正要给你打电话呢,李程秀有消息了。”
黎朔心里一紧:“什么消息?找到他了?”
“上次我们不是查到了那个李程秀会固定打款的账户吗,就在今天,这个账户里进了一千块钱,是从广州汇入的,汇款人就是李程秀。”
黎朔重重地吁出一口气,激动得声音都有些发颤:“太好了,太好了,他没事就好。”这个消息简直是最近这段时间里,他接到的唯一一个好消息!他道:“赶紧派人去查。”
“我已经着手让人查了,不过你要做好准备,我们得到消息了,邵群肯定也得到消息了。”
黎朔沉吟道:“尽量比他快。”
“好。”
“项哥,拜托你一定要上心,如果你先找到李程秀,务必把他藏起来,我爸这几天病情稳定了,我会抽空回去一趟。”
“没问题。”
挂了电话,黎朔有些坐立难安。有李程秀的消息了当然是好事,可邵群很大可能会先他一步找到人,那岂不是一切又回到了原点?想到这一层,他怎么还待得下去,等他爸再恢复一些,他必须马上回去。
黎朔看了看时间,又给韩飞叶打了个电话致歉,两次见面,都因为赵锦辛而打断,实在太失礼了。
韩飞叶的声音听着没什么精神:“你不用道歉,不是你的错。”
黎朔听出他话里有话,叹了口气:“飞叶,你说的那个人,是你的朋友吗?”
“嗯,我以前的同事,也是多年的朋友。他给我看过赵锦辛的照片,我也听说过这个人,Philip因为这件事,消沉了很长一段时间,小朔,我知道这话我不该说,但赵锦辛的信用度太低了,我不希望你也受伤害。”
黎朔笑了笑:“飞叶,不要这么小看我,放心吧,对我来说,他只是个毛头小子罢了。”
韩飞叶顿了顿:“小朔,我们都到了安身立命的年纪了,你还想玩儿吗?”
黎朔略有些尴尬:“看缘分吧,不能强求,你说对吗?”
韩飞叶沉吟片刻:“对,缘分。”他换了一副轻松的口吻,“我一直都想和你好好聊聊,结果两次都没什么机会。”
“我也是这么想的,这两天找个时间,我请你吃饭。”黎朔轻笑着,“我保证不再被打断。”
直到晚上睡觉的时候,黎朔脑中挥之不去的,还是这段时间来发生的所有跟赵锦辛有关的事。越想,越是觉得不对劲。那个在恋爱中有节有度、收放自如的他,被赵锦辛完全打乱了步调,认真地沉静下来思考,他才发现自已做了很多不聪明的事。
他怎么会变得越来越不像自已……
他抓心挠肺地在床上辗转反侧,直到三四点钟,才迷迷糊糊地有了困意。
静夜中突然响起的手机铃声将他惊醒了。他猛地睁开眼睛,下了一身冷汗,抓起手机,手机背光刺得他睁不开眼睛,他直接接通了电话,哑声道:“喂?”
“黎叔叔。”电话里传来赵锦辛轻柔的声音。
“你……”黎朔一下子醒了,这个时间打电话,赵锦辛不会是出什么事了吧?他连忙问道,“怎么了?”
赵锦辛委屈地说:“跟你吵架了,我睡不着觉。”
黎朔怔了怔,重重地倒回了床上,无奈道:“我们什么时候吵架了?”
“我知道你生气了。”
“你误会了,我没有生气。”
“你生气了。”
“……好吧,那你觉得我为什么生气。”
“因为我搅了你的约会吗?”
黎朔沉默了一下,并不打算反驳,就当是这个吧。
“但我不道歉。”
黎朔轻笑一声,眼中充满了连他自已都察觉不到的伤怀:“随便你吧,早点休息,我……”
“我想见你,现在。”
“别闹了,我累了。”黎朔感到从里及外的疲倦。
“所以我来找你了,我就在你楼下。”
黎朔一骨碌从床上爬了起来,掀开了窗帘,他家的院墙外面,果真停着赵锦辛的车,那全黑的车身仿佛要融进黑暗中,映得车旁边的人脸色格外苍白,“你发什么神经啊,大半夜的。”
“黎叔叔,我好冷啊。”赵锦辛刚说完,就应景地打了个喷嚏。
“……你回去吧。”赵锦辛是他现在最不想见到的人,会把他的心搅得一团乱。
“我要感冒了,你下来抱抱我。”
黎朔的掌心拍在了额头上:“你真是……”他怎么拿这个人一点办法都没有。
“好冷,你下来了吗?我还有几秒钟能见到你?”
“三十秒。”黎朔一边唾弃自已,一边跳下了床,抓起浴袍披在了身上。
“三十、二十九、二十八、二十七……”赵锦辛竟真的倒数起来。
“你慢点数。”
“哦,二十一、二十点五、二十……”
黎朔从柜子里拿了条披肩,轻轻打开房门,蹑手蹑脚地下了楼。
“黎叔叔……”
“再加十秒。”
“那你要亲我十下。”
“……”黎朔打开大门,一阵风吹得他打了个哆嗦。虽然已经入夏,可这几天气温有点回冷,尤其是夜间的风,很容易让人着凉。黎朔加快脚步走了出去。
一个黑漆漆的人影扑了过来,一下子将他抱了个满怀。
黎朔心脏战栗,那滋味儿,酸酸麻麻的,难以形容。
赵锦辛抱着他用力亲了好几口,还含糊地问着:“几下了?说好十下的。”说完也不顾黎朔回不回答,缠绵的吻落在他额头、眼角、鼻尖、脸颊,最后重重堵住了他的唇,热辣辣地亲着。
黎朔充满了无力感,为什么会有人能如此轻易地牵动他的情绪?甚至他清清楚楚地知道这样不行,却也无可奈何。
赵锦辛亲了个够,才把头埋在黎朔的脖颈间蹭了蹭,闷声说:“你带我回家吧。”
“万一被我爸妈看到怎么办,你还是回去吧。”
“不想回去,我躲进你房间不出来。”
“不行,像什么样子。”
赵锦辛抱着黎朔不撒手:“我就要去你房间。”他顿了顿,“韩飞叶去过吧?”
黎朔目光沉了沉,他厌恶赵锦辛做出这副吃味的样子,情侣之间这是情趣,炮友之间这是戏弄。
明明不上心,为何非要装得上心?
赵锦辛没有察觉到黎朔神色的变化,只是不依不饶地要进门。
黎朔被他磨得没办法,只好偷偷领着他进了屋。俩人回到房间,黎朔低声道:“明天你绝对不可以随便出去,等我带你出去。”
赵锦辛已经扑到了床上:“知道了。”他拍了拍身旁的位置,“来。”
黎朔打了个哈欠,他也真的困了,爬上了床。
赵锦辛钻进被子里,从背后搂着他,越贴越近,紧贴着黎朔,手也伸进了他的衣服里。
黎朔一把抓住了他的手,声音疲倦而淡漠:“我不想做。”
赵锦辛在他耳边吹着气,蛊惑道:“真的不想?”
“不好意思,我累了,睡吧。”黎朔将身体往前挪了挪,和赵锦辛保持一点安全的距离。
赵锦辛呼吸一滞,手跟着缩了回去,没再说话,而是温柔地抚摸着黎朔的胳膊,嘴里轻哼着绵软的调子。
也许是太困了,黎朔觉得那声音非常催眠,不到一会儿,他就昏昏欲睡。
赵锦辛睁着眼睛,直至听到黎朔均匀的呼吸,才悄悄翻身,拿起了黎朔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机,翻到韩飞叶的电话,默默记在了心里。
黎朔睡得迷迷糊糊的,感觉到什么轻柔的东西在脸上拂来拂去,怪痒的。他勉强睁开了眼睛,从模糊的视线里看到了一对含笑的眸子,那眼角下勾,眼尾斜飞上挑,瞳仁又黑又亮,睫毛又长又密,因笑意而弯成了峨眉月,无声诉风流,美煞了。
黎朔感到心脏狂蹦了几下,睁开了眼睛,放大的视界里出现了赵锦辛的脸,跟那对眼睛真是绝配。
“早啊,my sweet lamb。”赵锦辛在黎朔脸蛋上亲了一口。
黎朔蒙了两秒,尴尬得快要冒冷汗了,他笑骂道:“少乱叫。”
“只有我这么叫你吗?”赵锦辛笑嘻嘻地说,“那以后也只有我能叫。”
黎朔搓了搓眼皮,打了个哈欠:“不准在任何外人面前这么叫,太丢脸了。”
“那这个就是我们专属我们的爱称。”赵锦辛期待地说,“那你叫我什么?”
黎朔无奈地说:“你希望我叫你什么?”
“这个应该你想啊。”
“你放过我吧。”黎朔看了看表,刚好八点,平时他也都是这个时间起来,只是昨晚睡得太晚了,现在还是很乏。
“等我想好了告诉你,你不要拒绝啊。”
黎朔摸了摸他的脑袋:“你没出去吧?”
“没有,但我听到楼下有动静,估计是在准备早饭,所以叫你起来。”
“嗯,我家八点一刻吃早餐。”黎朔道,“我让他们送到房间里来。今天是周六,九点左右我爸妈会一起去打高尔夫,到时候我带你出去。”
赵锦辛舔了舔嘴唇:“我们真像在偷情……我喜欢。”
黎朔浅浅一笑,没有回应。
管家端了一份早餐进屋,黎朔说自已很饿,让他又送了一份上来。
等管家走了,赵锦辛从衣帽间里探出头:“我应该光着身子躲在这里,会更写实一点吧。”
“别闹了,来吃饭吧。”
俩人面对面坐在矮桌前,赵锦辛朝黎朔微笑,黎朔也回了一个笑容,尽管他心事重重。
赵锦辛吃了两口,突然说:“有人一起吃早餐的感觉挺好的。”
黎朔怔了一下。他抬起头,看看窗外明媚的天气,看看桌上鲜香的早餐,再看看对面俊美的青年,他十分同意赵锦辛。昨日发生的事在他心头留下的阴翳,此时他释然了不少,今朝有酒今朝醉,思前顾后做什么呢,及时行乐,才不辜负大好时光。他笑了笑,伸出手,用指腹蹭掉了赵锦辛嘴角的千岛酱,然后放到了舌尖上舔掉。
赵锦辛的喉结滚了滚,他的声音沉了下来,目光深邃而邪魅:“大清早的,再撩我后果自负。”
黎朔勾唇一笑:“你现在在我的地盘儿上,谨言,慎行。”
赵锦辛咬了咬嘴唇,放下了叉子。
黎朔一把按住他的肩膀:“好了好了,不闹,老实吃饭。”他真没有胆子跟赵锦辛在自已房间里做,他爸妈可就在楼下呢。
虽然……那场面想想就刺激极了。
赵锦辛失望地撇了撇嘴,又笑了:“我们能一直这样就好了。”
黎朔的手顿了一下,掩饰着低下头喝了口汤。
一直这样是哪样?真是个深奥的问题。
俩人吃完饭,黎朔的爸妈也都出门了,他把赵锦辛从后门领了出去:“快走吧,下次别这么胡闹了。”
赵锦辛挤了挤眼睛:“遵命。”然后突然凑过来,重重亲了黎朔一口,低声说:“下次要在你床上……”
黎朔笑着把他推进了车里,关上了车门。
回到房间,黎朔看着矮桌上剩下的两副餐具和床上凌乱的被子,突然感觉心里空落落的。
这里如果再有个男主人就好了。
尽管他享受恋爱的喜悦和刺激的性,可他最想要的,是和相知相爱的人组成一个温馨的家。
黎朔把资料和公章寄走了,至此,他才真正有了失业的感觉。虽然他每年还能拿分红,还要主导恩南的项目,可这完全不能满足他工作的欲望。
他把自已关在房间里,仔细思考着以后的路要怎么走。
因为两次牵扯进奔辉地产破产及骗贷案,他在京城审计行业内的信誉基本上完蛋了,他要么换个地方混,要么,转行。
黎朔决定把自已和家里的财务状况梳理一遍,他创业这么多年,都没好好休息过,现在是个好时机,如果一时想不好做什么,可以先挑选几个项目做投资。
晚上他爸回家后,他把他的想法说了,但他隐瞒了自已被立案调查的事,只说是想多陪陪他们,所以出让了一部分事务所的股份,打算干点儿别的,他倒也没撒谎。
他爸很支持他,俩人聊来聊去,他爸提出一个想法,说华人商会里有个朋友想在三亚市投资豪华酒店,正在找合伙人,这个不需要去管理,做起来后还能有持续性的流水收益。
黎朔一听,也觉得不错,打算改天把人约出来谈谈。
合同签完之后,恩南集团京城分公司的正式运营也提上了日程,黎朔仔细确认了他爸的身体状况,决定月底和赵锦辛一起回国,但他不敢离开太久,希望这次回去,能把公事私事都搞定,尤其是李程秀的事。
过了两天,韩飞叶打电话约黎朔吃饭,他欣然同意。
这段时间赵锦辛在忙公司的事,俩人都好几天没见了,黎朔非常确定这回他不会再失礼地跑来搅局了。
黎朔从家里拿了两盏上好的燕窝,韩飞叶这么多年都没长几两肉,他看着就不放心。
俩人约在从前曾一起去过的意大利餐厅,那条街上有不少餐厅、咖啡馆、商店,有些早已经易主,而至今还保留着的,几乎都有他们共同的回忆。
黎朔开着车经过,心里感慨万千,有人能与你分享过去的记忆,是一件很奇妙、很值得珍惜的事。
俩人来的时间凑巧,在餐厅门口碰到了。
他们相视一笑,黎朔推开门,将韩飞叶让了进来。
“我没想到还有很多当年的店都开着。”韩飞叶感叹道。
“是啊,经得起时间的考验,证明咱们的眼光不错。”
韩飞叶笑了笑:“你还记得我喜欢吃什么吗?”
“记得。”黎朔道。
“真的?”韩飞叶挑眉,“那你来点。”
黎朔招来服务员,拿着菜单翻了翻,给韩飞叶点了烟熏三文鱼、奶油海鲜汤和牛肉千层面,餐后甜点是红酒布朗尼。
韩飞叶怔怔地看着他:“……你真的记得。”
黎朔含笑道:“你吃东西一向这样,不喜欢尝试新菜色,觉得什么好吃,就会反复点。”
“我觉得,我这叫长情。”韩飞叶深深地望着黎朔的眼睛。
黎朔静静凝视了他两秒,微笑着点了点头,举起酒杯:“为过去和未来。”
“为过去和未来。”韩飞叶举杯和他轻碰。
俩人边吃边聊,说起以前的趣事,不顾形象地大笑,提及共同的朋友,也感慨万千,黎朔意识到自已好久没有这样畅快地和人聊过天了,应该说,他很久没有碰到一个如此有共同话题的朋友了。
他了解韩飞叶,了解这个人的爱好、思想、原则、信仰,一如韩飞叶了解他。
这种感觉,真是久违了。
这一顿饭,他们吃了两个多小时,都还意犹未尽,可惜餐厅要准备打烊了。
结账后,黎朔问道:“你的车停在哪儿?”
“来的时候没找到车位,停得有点远。”
“这附近晚上有点乱,我送你过去。”
韩飞叶含笑着点点头。
俩人顺着夜晚的街道并肩而行,韩飞叶摸了摸肚子,一向斯文沉稳的脸上难得露出些许孩子气的笑意:“吃得好饱,我好久没吃这么撑了。”
“你不会节食吧,你已经这么瘦了,以后多炖燕窝来喝,你真的需要补一补。”
“我没刻意节食过,就是有时候工作忙了懒得吃,而且一个人嘛,真的没什么胃口。”韩飞叶的语气里透出一丝落寞。
黎朔轻声道:“那你该找个人陪陪你了。”
韩飞叶偏头看着他:“我也这么觉得。”那平素清冷沉静的眼眸,此时透着一丝灼热。
黎朔心头一颤,突然预感到了什么。
韩飞叶快走了两步,然后转过身,挡在黎朔面前,落落大方地说:“小朔,我们还有可能吗?”
黎朔静静地看着韩飞叶,心中涌动着一些酸涩的东西。十二年了,物是人非,那种对人事变迁的感怀让他怅然若失。他轻声说:“飞叶,我不知道。”
他看着韩飞叶,仿佛看到了当初的青年,他爱过、也怨过,如今那些爱与怨,全都化作尘埃,在往事上落了一层灰,变得无关紧要了。
他们还有可能吗?他真的不知道,他只知道他心里想着的人不是韩飞叶,可他想着的那个人,心里恐怕谁都没有,他又何苦自寻狭路呢?
韩飞叶温柔地笑着:“我就知道你会这么回答,其实我也不知道。但是,既然我们都单身,既然我们还是那么聊得来,还是欣赏对方,那我想试试,小朔,我了解你的,你想要的绝不是一时的激情,尤其是到了我们这个年纪,我想有个家,你也一样吧。”
家。
这个字戳进了黎朔心里。
过了三十岁之后,他开始寻找适合组建家庭的伴侣,寻寻觅觅到了这个年纪,又开始玩儿了起来,完全背离他的初衷。
正如韩飞叶所说,他是想有个家的。
这个字太动人了。
他轻笑一声:“是,我也想。”
“那么我们试试吧。”韩飞叶张开双手,“你不用现在就答复我,我希望我们就这样像朋友一样相处,顺其自然,我只需要你记住我今晚说的话,记住你依然很让我心动。”
黎朔沉吟片刻,郑重地说:“好。飞叶,我一直很相信缘分,这回就看看缘分能把我们带到哪里。”
也许赵锦辛只是个过客,也许韩飞叶才是归宿,也许他兜兜转转这么多年,只为了最后遇到对的人。
回到家,黎先生和夫人都还没睡,在看真人秀。
看着俩人笑得红光满面的样子,黎朔感到又欣慰、又羡慕。
如果他性向正常的话,现在早已经娶妻生子了吧,没办法,这东西由不得人,可他也有圈内朋友就像他爸妈这样,学生时代相识相爱,多年来风雨并肩,领养的孩子都满地跑了。他本身是个安定的性格,怎么就没有安定的命呢?
黎夫人朝他招招手:“小朔,来,这个节目太好玩儿了。”
黎朔笑着坐到了他们中间,一手一个地揽住他们的肩:“一天不见,有没有想我?”
黎先生笑道:“肉麻什么,啊,对了,你打算什么时候回国?”
“等你再好点我就回去。”
黎先生拍拍胸脯:“我没事儿了呀,我打算明天就去上班了。”
“爸,你还是再休息休息吧,不用急着工作。”
“这一天天地可闷死我了,你妈还要带我去练瑜伽,一屋子女的,我才不去呢。”
“也有男的好不好?”黎夫人反驳道,“教练就是男的。”
“教练是gay。”
黎夫人捶了他一拳,“你儿子就是gay,gay怎么了?”
黎先生一副“不跟你一般见识”的表情。
黎朔笑道:“好啦,不做瑜伽可以,不过大强度的体育运动你也暂时不要碰。”
“我知道,医生说什么我听什么。”黎先生突然想起来什么,“小朔,我那天去银行,碰到你大学时候那个男朋友了,叫什么我忘了,样子我倒是记得。”
黎朔意外道:“韩飞叶?”
“对对,他没看到我。都这么多年了,他变化不是很大,反正一眼就能认出来,看着混得挺不错的。”
“嗯,他辞职跟人创业,做了一个搞医疗AI的公司,正在做上市。”
黎夫人叹了口气:“那不错啊,那个孩子我当时挺喜欢的……哎呀,他是不是也属羊啊?我记得比你大一岁。”
黎先生受不了了:“你能不能别迷信了,真怕儿子娶不到老婆啊?”
“我就是说说而已。”
黎朔想起被赵锦辛拿来开玩笑的自已的英文名,忍不住问道:“妈,我是五行缺羊吗?”
“啊?缺什么?”
“……没什么。你们看,我去休息了。”
黎朔回到房间,洗了个澡,想拿本书看看静静心,在找书的时候,发现了书架上放着的几本相册。他顿了一下,伸手拿出相册,轻轻翻开了。
这本是他大学时参加全美高校网球联赛时的照片。那时候真年轻啊,意气风发,笑得阳光灿烂,韩飞叶就在他旁边,比他矮了半个头,脸蛋白净,眼睛明亮,俩人互相搂着肩膀,亲昵得像兄弟,又胜过兄弟。
他们是真的有过好时光的,那是他人生中非常重要的回忆。
可是,他已经不大想得起来了。当初的心动、甜蜜、激情,分手时的伤心、埋怨、思念,无论多么浓烈的情绪,经过十二年光阴的消磨,都已经淡得快要看不见了,人就是这样地健忘,没有什么是时间改变不了的。
他和韩飞叶,真的能找回当初的感觉吗?
他不知道。
正如韩飞叶所说,人到了这个年纪,该玩儿的玩儿过了,该看的看过了,只想有个安定的家,生病了有人倒水,回家了有人等候,喜悦和悲伤都有人分享……
他无比希望有这么一个人,可那个人会是谁呢?
他脑海中又浮现了赵锦辛的脸。
赵锦辛是个很好的情人,如果他年轻个十岁,玩儿上几年也不会腻,但这不是他现在想要的。
不行,他不能眼睁睁看着自已的心在脱轨,却什么都不做,他要做些什么,要么进一步,要么退无数步,他要清醒地知道,他和赵锦辛之间会不会有未来。
他合上相册,闭着眼睛靠在了书架上。
人活着啊,真他妈够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