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母见沈宗宁夫妇俩久久没下来,担心两人是不是又吵架了,于是悄悄让韩暖阳上去看看,以防万一。
韩暖阳心中有数,趁着长辈们谈笑风生时,悄悄往三楼来,却见徐闻的卧室门开着,“宗宁,徐闻?”
一进门,就看到了沈宗宁整扶着床上的徐闻,沈宗宁回头看到是她来了,舒了一口气,“大嫂,快来看看,她是不是发烧了?”
一听徐闻生病了,韩暖阳也赶紧走过来。
不用多想,一看徐闻那状态就是高烧。再把手往徐闻衣服里探,汗淋淋的同时连身上都是滚烫的。
“这当然是发烧了,你等我,我去拿体温计和退烧药。”沈珑珑常年生病,这些东西老宅里都备着呢。没多大会儿,韩暖阳就拿着东西进来,先是体温计一测,乖乖,三十九度。
成年人这么高的体温,不迷糊才怪。
韩暖阳指挥着沈宗宁倒水来,协助着徐闻吞下了退烧药。
“我下去跟妈说一声,徐闻这样子只能先休息了。”年夜饭——就算了吧。
沈宗宁眉头紧皱:“爷爷还等着呢,早不生病晚不生病,偏偏大过年的时候……病了……”
“乱讲,谁愿意主动生病啊——”韩暖阳低声批评道,“你也生过病,这会儿徐闻肯定很难受。”
也许两个人动静不小,也许一番喂药的折腾,徐闻慢慢清醒了,“是要吃饭了吗?”
“嗯,都在等着了,你——能下楼吗?”沈宗宁迟疑的问道。
年夜饭啊——徐闻用双手拍了拍脸蛋,努力让自已清醒些,韩暖阳看徐闻这阵势,赶紧阻止道:“先睡会儿吧,都病成这样了。”
正在这时候,沈曦的声音也从二楼传来,“二叔,快点啊,要磕头吃饭啦。”沈家至今仍保留着沈父沈母在老家的习俗,吃年夜饭前先祭祖、磕头。
徐闻让沈宗宁把刚刚用冷水打湿的毛巾递过来,在俩人的注视下,认真的在脸上抹了一遍,然后坐了起来。
“大嫂,麻烦你扶我一把。”
韩暖阳和沈宗宁都伸手过去,徐闻借着两人的力从床上下来了,这重感冒伴随的发烧,真的是来势凶猛。
“走吧。”
韩暖阳看了看沈宗宁,只见沈宗宁默许了。
徐闻还是努力去衣帽间换了身家居服,上身着假两件浅黄色宽松大毛衣,假两件设计是在领口加了白色领子,下着高级羊毛绒睡裤,套着毛拖鞋就出来。
徐闻刚换下的衣服都是湿漉漉的。
“走吧。”快要被烧迷糊的徐闻努力清醒道,临走不忘跟韩暖阳交代,“大嫂,待会儿让珑珑离我远点,我这估计是病毒感冒外加高烧。”别传染了抵抗力很低的珑珑。
韩暖阳点点头,上前挽住徐闻。
徐闻瞬身绵软,几乎没什么力气迈开脚步,但这样的场合不出席,不说别的,她的教养也不允许。
几乎半个身子斜跨在韩暖阳身上,三人前后来到餐厅。几位长辈带着两个孩子早已落座,待徐闻下来,他们也停下交谈,看向三人。
韩暖阳想要介绍,被沈母一个眼神制止,沈宗宁意会上前带着满脸烧得绯红的徐闻来到各位长辈跟前,首先并是居中主位的沈老太爷——,沈老太爷看上去并不像九十多岁的老人,精气神看上去也就是七十多,已然满头白发,比大部分老人要胖一些,看上去很是和蔼。
“徐闻,这是爷爷。”
“爷爷您好,我是徐闻。”徐闻微微给老太爷鞠了个躬,努力让自已看起来清醒礼貌,只是她还是听出自已的声音很是嘶哑,
出乎预料的是沈老太爷没有想象中那样平易近人,他只是对着徐闻微微点了下头。
沈宗宁继续指着在沈父旁边差不多同龄的夫妇介绍道:“这是大嫂的父亲母亲,我们称韩叔和姨妈。”因为韩暖阳的母亲与沈宗宁的母亲恰好都姓赵,本着一家人亲上亲,所以沈宗宁并跟着喊姨妈。
徐闻微微欠身。“韩叔叔好,姨妈好。”
两位长辈微笑点头,其中韩暖阳的母亲还拉着徐闻夸奖道:“真好,跟宗宁很是般配。”
沈宗宁又半牵半扶着徐闻来到贺挽之父子跟前,贺挽之的父亲是一个不苟言笑的中年男子,却是真正的慈父,自从贺挽之的母亲因病去世后,一个人又当爹又当妈的抚养独子贺挽之,也不再婚。今天这桌丰盛的年饭里,大多是出自这位文人之手。
“这是我小姨父贺知春,他可是一名作家,知名作品很多,以后一定得拜读。”自古文人凉薄又多情,但沈家上下在贺挽之的父亲身上只看到了专一和深情。
其实贺知春只能算是小有名气,比较偏向冷门小众,他本人也很谦逊,听到沈宗宁的夸奖连忙摆手,“是宗宁过奖了。”
出乎意料,徐闻读过贺知春的《虚度时光》,在她较为困顿迷茫之时,恰好在书架上发现了这本荒诞小说。
“小姨父好,我读过您的《虚度时光》,它陪我度过一段非常痛苦的日子。”这句话徐闻打从心底说的,尽管是四年前,那个时候她绝望丛生,两个孩子不知情况,未来一片灰暗。
这话一出,漫说贺知春自已诧异,就连贺挽之都忍不住感叹:“二嫂,这本书你能读懂哇?我实话跟你说,我就读了个开篇三百字——果断放弃!”这句话换来沈母宠溺的一巴掌,“乱讲什么!”
贺挽之嗷嗷叫,“大姨也不也没读下去吗?哼,读不懂的又不是我一个人……”
一番话惹得大家哈哈大笑,但不能否定,大部分人是读不下去贺知春这篇晦涩文字组建的荒诞剧情。
徐闻不为贺挽之的话所扰,继续说道:“我一直不能理解人生坎坷所产生的痛楚,也不懂得如何化解,那段时间我仿佛陷入一个死胡同徘徊不前,直到读了向乐,她看似糟糕的一生居然给了我一点光。”所以我挺过来了。
贺知春站起身来,本来作为长辈的他无需起身,但此刻他有些暗藏着的小激动,看着眼前似乎柔若无骨的女子,却对他销量仅有几千的一本书如此高的评价。
“你居然读懂了向乐,不错……不错……”文人讷言,大多数人读不下去的书,她读懂了。
这一番话,其实引得大家都对徐闻一番打量。
哎哟,该吃年饭耶!沈父赶紧招呼大家落座,此刻的徐闻脸越发的红热,沈宗宁坐在她身侧,在跟大家推杯换盏之际,又频频关注着。
韩暖阳跟沈宗宁一样,她带着珑珑落座于大桌子对面,其实徐闻的状态非常不好,哪怕她已经很努力了。
有时候,她轻微摇头是因为眼睛都有重影了,身子不自觉的想摆脱。
对任何食物都没有胃口,沈母给盛的汤刚递过来,徐闻的胃里就涌上了酸味,她努力压了下去。
大概吃了半个小时,徐闻几乎没有能吃进去什么,只是觉得自已头越来越晕,手心的汗擦了又出,出了再擦,浑身开始酸痛,实在忍不住了,她把手塞到沈宗宁腰上,吓得沈宗宁侧目。
徐闻也向沈宗宁看过去,整个人跟烧熟的水晶包一样,鲜艳欲滴。鼻头嘴唇别样艳丽,一双大眼睛里已续满了泪水——似乎随时要滴落下来。
隔着羊绒毛衣,沈宗宁的腰上也传来了徐闻手心滚烫的温度。
沈宗宁只觉不妙,这女人怕是扛不住了。沈宗凛也看到徐闻的不对劲,“徐闻这是怎么了?不舒服吗?”
这话引来一众人关注,沈母一看“哎哟,这脸红的,是不是发烧了?”
沈宗宁也不瞒了,扶起徐闻,对着大家说道:“爸、妈,她是有些不舒服,我先扶她上楼去休息,爷爷你们不用担心,先吃饭。”说完就扶着徐闻往上走,可这个时候的徐闻已经心有余而力不足了。
沈宗宁只得一把抱起。
没来得及把徐闻塞进被子,体温计就上线,测量完成沈宗宁看着上面的小小显示屏——40.9°,一阵无语。
常识告诉他,徐闻这高烧很危险,这时候也顾不得私人恩怨,沈宗宁给徐闻裹上一件羽绒服,自已也套上件派克服,抱着徐闻又下楼。
“这是——”一看就像是不好。
“刚量了体温有点高,我送她去打个退烧针,爸妈你们不用担心。”说罢就往地下车库走去,贺挽之习惯性要跟着去帮忙,沈宗宁回头制止了,“好好陪着爷爷他们,不用你去了。”
韩暖阳顺手拿着玄关处的围巾就跟着跑下去,帮沈宗宁打开后座,扶着半昏厥的徐闻躺倒后座。
“怎么这么严重?”韩暖阳把围巾裹上徐闻的脖子。
“烧到40°了。”沈宗宁已经打着火,摇下车窗对着韩暖阳叮嘱道:“让家里人别担心,好好吃年夜饭。”
韩暖阳顿了一下,说道:“要不我跟你去吧,都是女的方便照顾些。”
“大嫂,好好陪着长辈和孩子,我一个人就行了。估计就是去打个退烧针什么的,不用兴师动众。”珑珑今年好不容易好起来能过个年,又碰到这事儿——
“嗳——宗宁——”沈宗宁一脚油门,车子就出去了,剩下韩暖阳有些担心的站在地下室。
待回到饭桌上,大家免不了问了下情况,韩暖阳故作轻松说道:“没事儿,徐闻应该是在京市受凉了,有点儿发烧。”40°,一个成年人会被烧傻的。
沈宗凛私下问了问妻子要紧不,韩暖阳趁长辈们不注意时简要说了情况。
“宗宁用冷水给她擦脸?”沈宗凛服了弟弟这个雪上加霜的操作,“一会儿吃完饭再说,或者我去医院一趟。”
其实徐闻没有那么重要,沈家只是遗憾缺失了沈宗宁,但往年也不是没缺过,感叹两声又继续其乐融融。
唯有沈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