纸上写了许多话,不似那次只有五个字。
她说,或许是该相信他上辈子没有倾心于别的女人,或许是该相信他没有跟其他女人生孩子,也该相信他对她是有情意的。
目光及此,他眉宇间的颓然似散去了些许。
可她又说,他的喜爱是没有份量的,若是要他在谋权与她之间,他会毫不犹豫选择谋权而舍弃她,亦或是她会成为他谋权的其中一枚棋子,困在那一盘错综复杂的棋局中,求不到解脱。
她不想再成为一颗随时被舍弃的棋子,他的喜欢也不值得信任。
最后一句便是,以后别再去找她了,让她跟玥姐儿好好过日子。
字迹熟悉,落字秀挺立钧,很是好看,最后一笔似乎用尽了力气,落笔很重很重,墨渍已然渗透了纸页。
他只觉手中本是轻如鸿毛的纸页,忽然之间重于青山。
默然片刻,他神情木然,唇角微微扯出一丝讥讽之意。
好一句不值得信任。
这一日一夜里,他想了无数次,前世的他到底做了什么坏事,让她毅然决然不再相信自已半分。
甚至他还生出了一个荒谬无比的念头。
若是能消除了她前世的记忆,那该多好,若是能回到他们还在青山村时的日子,带着玥姐儿游逛在乡野之间,悠然自在,那又会是多美满。
昏暗的房间里,只有一盏烛火透着光亮,映出了他瞳仁里的茫然,带着一抹无可奈何的悲凉。
这日之后,似乎又回到了从前平静悠然的日子,他再没有来过青衣巷。
取丁之事很快便尘埃落定了。
周翰言不用去服徭,花钱请了一个方才十七岁的男子,代替他去服徭。
牛尾村有一户穷苦人家人丁兴旺,有一胎两个男丁,都已成家了,他们生的几个儿女也有七八岁以上了,如今也能下地干活了。
后又有两个男丁,还未出嫁的女儿也还有三个,除去两个男丁,家里的可劳作人口也尚且还勉强够用。
先前有不少人也盯上了这户穷苦庄户人家,但那些人也只给出二三十两的价钱。
周翰言去找这户人家之前,谢嘉禧帮忙让人好好打探了一番,得知旁人给的价钱并不高,于是直接让周翰言开口提五十两,若是这户穷人家还不同意,那便可以继续多添五两,五两再五两,最后定了七十五两。
这笔钱对于谢嘉禧来说,九牛一毛都不及,但对穷苦了几十年的老太太和老大爷来说,是他们一辈子都没机会得到的一笔大钱,他们怎么又会不想要这笔钱?
他们打定了主意要赌一把,要是这儿子能平安回来,那他们就赚了,若是不能......那他们也只得认命。
郑春娘一开始是想找容卿音借些银两来的,但周翰言知道容卿音和翠丫,带着年纪尚小的玥姐儿生活,没有足够的银两傍身,日子会过得艰难一些。
幸好,跟谢嘉禧的关系还不错,周翰言直接找谢嘉禧借,写了字据画了押。
谢嘉禧根本不在乎这点小钱,二话不说就拿了银票给周翰言。
只是先前容卿音答应郑春娘,跟裴凌筠先打探一下情况的事做不了了。
谢嘉禧说,自古以来有的是这样的官人富商做这样的事,他们压根就不会将这种的事拿出来重判,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
郑春娘虽还是有些担心,但也想清楚了总归儿子现在还在身边,船到桥头自然直,来日的事来日再说吧。
解决了这件事,风头过去了之后,郑春娘做了一顿好的吃食,请谢嘉禧来吃,连带着叫容卿音和翠丫带着玥姐儿到她家里一块吃。
“春娘婶,这是盐水鸡?”谢嘉禧指着桌上的一道菜问。
郑春娘眼中闪过惊讶,且欣喜地问:“二公子也知道这道菜?”
谢嘉禧笑了笑,神态懒洋洋的:“当然知道,当时去江临时,就吃过这道菜,听当地的人说这是江临的特色菜之一,”
“对的,二公子说的不错,这就是盐水鸡,是咱们家乡的特色菜之一,味道绝对正宗,二公子可以尝尝。”
郑春娘娘家是在江临县的,离九川县不算太远,坐马车只需小半个月就能回去。
谢嘉禧这才知道郑春娘原来是江临的,想起当时吃的盐水鸡就觉得甚至美味,便迫不及待夹了一块。
盐水鸡入口有一丝咸味,不过味道不重,咸味渗入肉里,刺激味蕾,令人食欲大开。
“春娘婶的厨艺实在太好了,这盐水鸡的味道跟江临有名的厨子相比,还更别具风味一些。”谢嘉禧吃完一块鸡肉,意犹未尽,毫不吝啬夸赞郑春娘的厨艺。
郑春娘倒是让他夸得有些不好意思了,“二公子夸过头了,我就会做这样的家常菜,哪里能跟大厨相比?”
容卿音先前怀玥姐儿的时候,第一次吃到郑春娘做的盐水鸡,也是这般赞不绝口,完全让她食欲大增。
她也夹了一块盐水鸡吃了下去,眼底含着笑:“春娘婶做的菜确实好吃。”
“好吃那就多吃点!”周大彪的声音依旧是那么粗声粗气,“来来来,咱们再喝点米酒,这次的米酒酿得很好!”
说着,周大彪把米酒坛子搁在桌上,拔掉盖子,动作粗犷豪迈。
周大彪先是给郑春娘,倒了碗米酒,然后再给谢嘉禧以及其他人的碗倒满了。
“来来来,咱们先干一个!”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心情极好,觉得这米酒的味道比以前喝过的米酒都好喝。
郑春娘一喝就喝多了些,醉意有些上头了,扯了很多话题出来聊,她看向翠丫,语重心长道:“翠丫,你觉得上次给你介绍的男人怎么样?你年纪不小了,是到了该说亲的时候了,不然到时候这左邻右舍又得偷偷嚼舌根子了。”
这话郑春娘说的了很多次,但每次都让翠丫拒绝了:“我不想嫁人,只想好好陪在音儿姐身边,他们爱说就让他们说去。”
郑春娘又是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你啊,跟你音儿姐一样死犟,不行,回头我再给你相看相看......”
“娘。”周翰言阻断了郑春娘的话,神色清明:“她现在不想嫁,便先不嫁,强求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