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里。
叶蓁只觉得，自己全身的血液在一点点变凉。
她不敢直视目前的叶芙莉，哪怕是隔着黑暗。
就像是，她无法直视自己的内心。
她对待叶芙莉，任何的感情都有，从最开始的憧憬，到后来的怜悯，再到畏惧，厌恶……直到最近，怜悯与爱意，粘稠无比地交织在一起，让她迷迷糊糊做了很多放纵的事情。
而现在，叶芙莉显然是知道了一些真相。
她不是好糊弄的人，这一点，叶蓁一直都知道。
“叶蓁，给我答案。”
叶芙莉抓住了叶蓁的衣摆，凑了过来。
酒劲上头，她泪流满面。
“我请求你，不要骗我！我可以接受任何人的欺骗，唯独你，唯独你叶蓁……我，我接受不了！我没有办法报复你，也不愿意报复你，你明白吗？！”
感受着衣摆的沉重，叶蓁踉跄了一下，缓缓地蹲了下来。
事实上，就算叶芙莉不说这话，叶蓁也是不擅长说谎的。
“叶芙莉，当时我希望你活着。”叶蓁轻吐了一口气，缓缓道：“最大的原因，是我想要活着。”
这个答案，叶芙莉早有心理准备。
但是，真的听到的时候，她还是情绪崩溃了。
她跟白若庭聊了很多，为了得到真正的答案，她甚至对白若庭动用了一些类似刑具的东西。
白若庭癫狂的声音，还在她耳畔回荡着：
“叶芙莉！你真觉得大家都喜欢你吗？”
“想什么呢？谁也不会喜欢一个情绪不稳定的疯子，一个暴力狂，一个独裁者！”
“你死了之后，整个世界都会为你重来！”
“这个世界少了谁都能正常运转，唯独你……”
“你现在一定很得意对吧？想要留住喜欢的东西、喜欢的人，你只要死掉重来就可以了！”
从白若庭那儿得到答案之后，叶芙莉立刻就联想到了，自己心如死灰，只想离开这个世界的时候，叶蓁为自己做的各种事情，说的各种话……
那个时候，她以为叶蓁是出于曾经爱过，甚至可以是出于怜悯。
然而，真正的答案，居然是“我想要活着”。
是呢。
她叶芙莉要是死了，大家都要陪她重来。
叶蓁是个特别的存在，也许会因为她叶芙莉的死亡，再没有重来的机会。
别人的死亡只是一个轮回，叶蓁的死亡，恐怕是没有轮回的。
她害怕，是应该的。
她想要活着，也是应该的。
可是，为什么要给她叶芙莉这么大的希望！
“叶蓁！！！”
叶芙莉用绝望的声音，喊着叶蓁的名字。
“叶蓁，叶蓁，叶蓁……！”
噗——
一口腥甜的血，从叶芙莉的喉咙里喷出来。
她悲哀地发现，自己甚至没有责备叶蓁的余地。
叶蓁从来都没有说过，那些陪伴和鼓励是出于爱情。
种种一切，只是她叶芙莉在一厢情愿。
“叶芙莉，最大的原因是我想活着，剩下的原因里，有我对你的同情，也有对你的亲生父亲的愧疚，还有……”叶蓁说到这里，拿了一张纸巾，擦了擦叶芙莉的嘴角。
后半句话，给了叶蓁很大的羞耻感。
她不擅长说情与爱，这一点，与叶芙莉如出一辙。
“还有一部分原因，是，我曾经爱过你，妄想过你。”
……
沉默的时间里。
叶芙莉感觉自己又抓住了救命稻草。
她为自己的卑微而惨惨地笑了一声。
以她的智商，不难判断，叶蓁是在说谎，还是真心话。
此刻，叶蓁无比认真的神情，给了她无限大的希望。
她知道叶蓁没有说谎。
叶蓁是爱过她的，哪怕那点爱微不足道，也至少是存在过的东西。自己为了存在过的东西而拼命努力，这看起来就不会太像个笑话了。
“叶蓁，真是难为你还爱过，像我这样的人。”
“以后，可千万别再爱上我这样的人了，我是个很糟糕的人。”
“是一个连亲生母亲都不愿意容纳的人呢。”
叶芙莉撑着墙壁，勉强地想要站起来，但头晕目眩的感觉，让她又猛地跌了下去。
再一次挣扎，又跌倒。
于是，叶蓁半跪在地上，一手搂住她的腰，一手搂着她的脖子，让她靠进自己的怀里。
脸上一阵阵发烫的叶芙莉，双手覆在了叶蓁的腰上。
她的眼泪，又涌了出来。
好像是一直被抛弃的猫，终于找到了不会嫌弃她的主人。
“你不让我走？”
“对。”叶蓁回答得很干脆：“今晚，留你睡在叶蓁大人家里。”
这话有点开玩笑的意思。
叶芙莉却是笑不出来，只固执地盯着她：“理由是什么？又在同情我吗？”
“不。”叶蓁再一次干脆地回答：“是我又在妄想你。”
用一本正经的表情，说了这样有点无耻的话。
叶芙莉轻叹一口气，低下了头。
她讨厌自己偶尔的小女人姿态，但又无法控制。
真是奇怪。
明明叶蓁如此柔柔弱弱，为什么总能把她逼到这个份上？
“叶芙莉，我不太愿意跟你说什么甜言蜜语，主要是我也不太擅长安慰人。”叶蓁的手指，在她的发丝间穿过，轻轻拍了拍她的背：“所以，你到底……”
犹豫了片刻。
叶蓁问了一句很靠谱的话：
“要，吗？”
这话过于靠谱，以至于醉意朦胧的叶芙莉，都明显愣了一下。
她深呼吸一口气，一把扯下了自己的领结。
“我会要很多，不仅仅要今天，还要明天，后天……”
……
……
这个夜晚。
无论对于叶芙莉而言，还是对于叶蓁而言，都注定是非常难忘的。
带着微微醉意的御姐，会有多么的……
哎，只可意会不可言传。
两人醒来的时候，都是第二天下午两点多了。
叶芙莉只是微醺，又不是彻底醉了，自然记得昨天发生的每一个细节。
所以，仍然躺在床上的她，与叶蓁四目相对的时候，她很霸道地将叶蓁搂了过来，让叶蓁坐在了自己的腿上。
“叶蓁，我要跟你住在一起。”
她终于敢向叶蓁提出这个要求了。
“不必以家人的身份，也不必是以朋友的身份，也不必是情侣。我只想，离你更近一些，只想，每天都跟你一起醒来。”
叶蓁挑了挑眉：“不，我不要。”
“……”
刚刚还满眼都是希望的叶芙莉大小姐，眸光又一下子黯淡了。
叶蓁从她光滑白净的腿上挪开，开始整理自己的衣裙：“当渣女固然很爽，不过，我可不想，永远都只是个渣女。”
叶芙莉那个聪明的大脑，再一次被叶蓁的话搞得宕机了。
也就是说……
她，叶芙莉，可以有名分了吗？
“别高兴得太早。”叶蓁是懂得泼凉水的。她起身，光着脚，踩在了白色的羊毛地毯上，来到茶几边上，给自己倒了杯牛奶：“从今天开始，我会认真考验你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