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死死的盯着陈凯之,想要寻出陈凯之的破绽。
可是陈凯之却是泰山崩而色不变,“今早受邀,急忙赶去荀府,教授雅儿小姐声乐,所以户册忘了带在身上,周官人,若是不信,可以去荀府问问就知道。”
出那小姐家里的时候,陈凯之记得她家门前挂着荀府的牌匾。
显然是大户人家,只是不知能不能将这差人镇住。
陈凯之随即淡笑道:“不如,随我回去取吧。不过路有些远,倒是有劳周差役费些气力。”
周差役心下犹豫,这人竟与荀府有关系,不过,看他文质彬彬,细皮嫩肉的,理应是个读书人。
除了服饰怪异了一些。
周差役踌躇片刻,便摆摆手道:“那倒是不必了,我哪里信不过公子,不过,公子若是你欺骗周某,那可是罪加一等。”
语气冷漠如霜。
陈凯之只点点头,又作揖:“有劳。”
方才信步而去。
这里户籍制度如此森严,这一次倒是躲了过去,但下一次呢?
陈凯之心里想着,他拐过了一条街道,回头一看,却似乎有人在跟踪自己。
是之前的帮闲?
陈凯之眼睛一眯,看来,周差役还是没有完全打消疑心。
刚刚或许是被荀府镇住了,恐怕现在是派了一个帮闲来盯梢,试探虚实。
只是……
若只是查户册又怎么会兴师动众的派人盯梢呢,莫不是……
难道是之前在街上的时候,拿出了那块银子,让他们起了歹意?
是了,财不可外露,他们看自己是外乡人,又带着银子,若不是无意将荀家招牌挂了出来,只怕现在已经被黑吃黑了。
陈凯之眼睛一转,很快有了主意,他嘴角微微勾起。
黑吃黑?就看谁更黑了。
他故作懒散,寻了一家成衣铺子,走了进去,指着一件丝绸衣便让伙计取了下来。
用不了多久,便焕然一新地更衣出来,从前的西装衬衫舍不得丢,与其他的一些杂物都用包袱包好。
一身对襟的丝绸长领儒衫,头戴着软脚幞头遮住了他的短发,他肤色本就白皙,面如冠玉,再配上这衣装,摇身一变,成了风采翩翩贵公子,一双星目,愈发神采奕奕。
伙计对他自是殷勤无比,将他的包袱打了结,才恭恭敬敬地送到陈凯之的手里。
陈凯之佯装无意问道,“小兄弟,我来问你,这是哪里?”
伙计殷勤地道:公子,这儿是金陵,金陵府的江宁县……”
“这江宁的县衙里,哪个官儿做得了主?”
“自然是县令老爷咯。”
“其后呢。”
“再就是县丞。在此后便是县中的主簿,噢,还有师爷,有典吏,再之后,便是宋押司了,宋押司在县里,是较为说得上话的,据闻县老爷很信得过他。”
押司?其实不过是经办公文的小吏罢了。
不过,任何衙门,都会有些官员的心腹,虽是身份卑微。
可是很多时候,能在上官面前说得上话,就有很大的权利。
陈凯之满意笑道:“不知宋押司住哪里?”
“不远,过了这条街,一路走,等过了桥,便到了。”
“好呢,多谢了。”陈凯之笑呵呵地背了包袱,信步而出,外间那个盯梢他的帮闲一见他出来,忙是转过身去,避过了照面。
陈凯之假装没看见,在路上打了两斤黄酒,接着悠哉悠哉地过了长街。
果然见到有一座连接两岸的石桥。
对面愈发热闹,市井之气更重,他提着酒水过了桥,过了一处歌楼,门口却有个姐儿叫住他:“公子,公子,我们这里有许多好姑娘,不妨进来坐一坐,听听曲儿,解解乏。”
哎呀,娱乐场所呀。
古代的娱乐生活很丰富嘛。
不过想到自己的户籍还没着落,还有兜里钱没剩多少了,兴趣大减,便摇摇头道:“不去,囊中羞涩。”
那姐儿面色姣好,似是没听明白话,“公子说什么?”
陈凯之只好驻足,很认真地看着她,以至于将她面上的粉黛都看得清晰,诚恳的从洁白的牙缝里蹦出两个字:“我穷。”
“呵呵……”姐儿顿时笑得上气不接下气,捂着肚子道:“公子真会说笑。”
陈凯之却已是去远了,只留给她一个幽默的背影。
这就是衣装的力量!
人靠衣装,像陈凯之这等鲜衣怒马的人,他若是说自己穷,别人就觉得是幽默和玩笑,可若是换做一个布衣的陈凯之,就算全世界的囔囔自己有钱,别人也定会嗤之以鼻。
他故意拿起自己的口琴来,对着看看,这口琴乃是精钢打制,如镜面一样的光滑,顿时便将身后可疑的帮闲反射出来。
果然还在跟着……
陈凯之笑了。
那帮闲躲在对街的槐树之下,眼瞧着陈凯之走到了宅子前,心下疑惑,这不是宋押司的宅邸吗?
随即冷冷一笑,这人看着就觉得来路不明,寻到宋押司这儿来,莫非是察觉到了不对?莫不是因为见官差盯上了他,他来请宋押司通融不成?
帮闲想到这里,面色不屑,这家伙,也不打听打听,宋押司是何许人也?
历来铁面无私,便是亲朋好友求告上门,不被扫地出门,也会被怒斥一顿。
求他通融?呵呵……
惹得急了,指不定就吃官司了。
且等着他被扫地出门。
陈凯之镇定自若地在宋押司门前站定,抬手敲门。
不一会儿,一个瘸腿的门房前来将门打开了。
他面露诧异之色。
眼前这人鲜衣怒马,瞧着也文质彬彬,看上去倒不像是寻常人家,这样的人寻来,应该不是寻常来找他家主人办事的。
毕竟单这一身行头来看,估计也不稀罕来找押司办事。
便开口问道,“公子要找谁?”